顾卿晚突然这样说,使得礼亲王妃略怔,不过转瞬她略心思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立时看向了太后,道:“看来这件事儿还真是不简单,是什么人,能够威胁得了静云女学的先生?如今倒好像连女学的学生也牵扯进来了呢,白二姑娘何在?”
礼亲王妃虽这样说着,可心里却在想,顾卿晚故意提起云瑶郡主是何意,难道这里头还有云瑶郡主的事儿?
秦御闻言更是双眸冷意微闪,掠过一道清寒的锋芒来,不过在人群中略一扫,便凝在了云瑶郡主的身上,只是这会子云瑶郡主的脸上已经收敛的慌色,她有些诧异的回望着顾卿晚,好像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被顾卿晚提起。
众目睽睽的,太后眸光略闪,许是为了避嫌,她沉声表态,道:“是得好好查查,白二姑娘呢?”
人群缓缓分开,露出了穿着红色褙子的白二姑娘,此刻身上鲜亮的衣裳,遮挡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她微微发着抖,明显心虚的模样。
身边的姑娘们散开,她一下子成了关注的焦点,四周都是充满探究和排斥的目光,白二姑娘脸色更加难看。
她战战兢兢的到了场中,跪下来见礼,哭着道:“太后,臣女并不知道为什么顾姨娘要这么说,臣女当时只是好心,将冯姑娘跌落在地的琴案捡起来,递给她罢了,臣女什么都没做过啊。”
白二姑娘的母亲今日一起来观看比试了,这会子也从另一方向匆匆过来,慌乱的跪了下来,求情道:“太后明鉴,臣妇的女儿素来胆小腼腆,是个老实人,她不会做害人之事儿的。”
太后却神情一锐,道:“若当真有隐情,你们说出来,哀家还可酌情轻罚,可若是欺瞒上听,隐瞒真相让哀家查出来,那……”
太后冷声而笑,倒像是果然因此事凤颜震怒。
白二姑娘却砰砰的磕头,道:“太后明鉴,当时臣女恰好站在旁边,确实是看清楚了冯姑娘的琴是哪把,这才好心的想帮忙的啊。”
“哦?当时大家的所用的琴都是一样的,你又为何非执着于将那把有问题的琴塞给冯大姑娘?冯大姑娘若然用了那把琴,因而受了伤,彼时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在琴上动了手脚吧?”顾卿晚微微扬声道。
顾卿晚挑明了这层,有些还没反应过来的人顿时便明悟了。
若是顾卿晚的琴出了问题,在比试中受了伤,顾卿晚反倒成了受害者,虽然能阻止她参加比试,但效果却不好。
显然,冯梓月受伤,顾卿晚显然陷害人的泥潭,更能让她万劫不复。
“王妃赏花宴上听说对冯姑娘特别的满意,想必是因此,那幕后之人才有此阴谋,真是歹毒。”
“这么说倒是顾姨娘救了冯姑娘的,可见她不是个心胸狭窄,嫉妒成性的。”
“那当然了,从她的琴曲能引来雁群便知道这个了,这些小生灵是最有灵性的呢,才不会为心思叵测之辈驻足。”
……
有议论声从下头传来,白二姑娘瑟缩的更加厉害了,却泪流满面的看向顾卿晚,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好心的帮忙捡起琴来,顾姨娘为什么要如此误会我,我和顾姨娘根本就不认识,顾姨娘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她哭的很惊惶无措,也很可怜,像是被苦苦逼迫,没了活路的绝望之人,相比而言,一身光鲜,气质脱俗,姿态从容站在那里的顾卿晚便显得有些盛气凌人了。
人群里的议论声小了,有些人开始怀疑,也许真不关白二姑娘的事儿,真的是一场误会。
礼亲王妃拧了拧眉,太后却摆手道:“行了,行了,大抵真是误会一场。她和顾姨娘,冯大姑娘都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想必真是一番好意。”
她言罢,又看向了顾卿晚,道:“哀家知道今日的事儿,让顾氏受了委屈。来人,现在便拟旨,赏赐顾氏黄金百两,绸缎十匹,珍珠两挂,玉如意一件,另,顾氏救礼亲王妃有功,淑慎性成,温良柔顺,着即册封为顾氏为燕广王侧妃。”
顾卿晚闻言只好上前,领旨谢恩。却见那边宋宁不知在秦御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秦御抬了下手,宋宁便走向了白二姑娘的母亲。
宋宁显然是说了什么,他离开,白夫人的脸上充满了惊恐,白二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然后顾卿晚看到白夫人哭着像在哀求白二姑娘什么。
顾卿晚不动声色的领完懿旨站起了身来,那边白二姑娘却突然冲了上来,哭着抱住了顾卿晚的腿,声嘶力竭的道:“顾侧妃,我错了,我确实是有意要调换你和冯姑娘的琴的,只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都是云瑶郡主,是她逼着我这么做的!顾侧妃你行行好,原谅我吧。”
顾卿晚闻言本能看向了秦御,秦御却冲她扬了扬眉梢。
秦御这人一向很会捏人七寸,方才定然是秦御让宋宁怎么掐住了白夫人和白二姑娘的七寸,白二姑娘才突然这样的。
秦御明明知道是云瑶郡主在捣鬼,还在太后已经揭过此事时,硬逼着白二姑娘将云瑶郡主当众扯了出来。
顾卿晚略有些意外,方才她跪下领旨,以为这件事儿就这能如此了呢。
她以为秦御总是要顾忌着镇海王的面子,给云瑶郡主容情一些的,毕竟自己也没被琴所伤到。
只不想,秦御对云瑶郡主竟然也可以这么冷情,做到这一步。
这样一来,礼亲王府和镇海王府的关系,势必是要受到一些影响的,毕竟满京城的权贵们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云瑶郡主这个丑,丢的要大了。
四下里一片静寂,接着众人纷纷都盯向了云瑶郡主,表情是显而易见的震惊和恍然。
哦,原本如此,想不到云瑶郡主竟然是这样为了赢就不择手段的人。
这好像是大家共同的心声,谁让方才琴艺比试时,最后就是云瑶郡主和顾卿晚在争夺魁首呢。
更何况,云瑶郡主是所有参加比试的姑娘中实力最强的,静云女学专门请了她来撑场子的,结果她却连番的输给顾卿晚,尤其是书法的比试。
云瑶郡主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最后还是输了,她心存嫉恨,陷害顾卿晚,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更何况,好端端,白二姑娘也没道理去冤枉比自己身份尊贵的多,白家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云瑶郡主才对,除非事实就是如此。
云瑶郡主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惊讶,盯着白二姑娘,好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她才看向四周,表情惊愕而无辜。
之后她似受不住众人猜忌的目光,眼眶发红,缓缓的痛心的看了白二姑娘一眼,又看向了礼亲王妃道:“王妃……难道您也相信这话吗?”
方才顾卿晚便暗示过礼亲王妃,云瑶郡主有问题,现在白二姑娘张口吐出的也是云瑶郡主。
礼亲王妃这两次对云瑶郡主的感觉并不好,现在见云瑶郡主如此,她也很狐疑,想到云瑶郡主替她挡毒蛇的事儿,便又觉得蹊跷重重,心中的存疑越来越大。
礼亲王妃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云瑶你能解释清楚吗?”
礼亲王妃没说相信云瑶郡主,却让云瑶郡主解释,分明是让她拿出证据证明清白,不然她不会相信她。
云瑶郡主一时唇色都发白了,她迈步坚定而坦然的走到了场中,看向了白二姑娘,开口道:“白妹妹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
白二姑娘似被云瑶郡主居高临下的气势给吓了一下,瑟缩着摇头道:“我……我没有,但是真的是你让我那么做的啊。”
云瑶郡主汗眼眸中满是无辜,道:“到底是谁让你这样污蔑我的,你可知道污蔑郡主是什么罪名?我根本就没让你这样做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难道就因为我是最后和顾侧妃争夺琴艺魁首的那个人,你便要将我拉下水?若是最后和顾姨娘争夺魁首的是陈二姑娘,你是不是脱口攀咬的便是陈二姑娘了?”
云瑶郡主的话,分明就是在说,白二姑娘污蔑她,好为她自己脱罪。
白二姑娘连连摇头,太后沉声冲白二姑娘道:“空口白牙,不足为信,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白二姑娘急的直哭,却还是摇头道:“我……我没有证据。”
云瑶郡主又道:“白妹妹,上次我是拒绝了带你去义亲王府上参加赏花宴的要求,那是因为我只收到了一张请柬,多带一个人实在无礼,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便埋怨在当众污蔑我啊,我一直将白妹妹当手帕交的。”
云瑶郡主言罢,沐恩伯府的姑娘便站起了出来,道:“禀太后,臣女可以证明,上次白姑娘确实有求云瑶郡主带她参加义亲王府重阳节的赏花宴,被云瑶郡主拒绝后,她挺不高兴的。且方才琴艺比试前,臣女一直都和郡主在一起,并不曾看到郡主和白二姑娘私下里接触。”
云瑶郡主今日是气坏了,也是万万不能看着顾卿晚赢三场晋封侧妃,这才想动手脚的。恰太后身边的王公公也要教训顾卿晚,王公公的意思是,直接在顾卿晚的琴上动点手脚,让顾卿晚比试中途断了琴弦,比试不成便罢了。
云瑶郡主却觉得这样太便宜了顾卿晚,给王公公出了陷害的主意,却不想顾卿晚如此警觉,结果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是准备的不够充分,现在连她都暴露了出来,这会子云瑶郡主察觉到礼亲王妃猜忌的目光,秦御宛若冷凌一样的视线,她当真是懊悔死了。
早知道,她在发现王公公出手时,就不该再插手搅合进去了。
太后此刻开了口,道:“没有证据,一时说自己无辜,一时又说是受郡主指使,求人不成,便生报复之心,又企图拉人下水,替自己挡罪责。这样品行不端,两面三刀的,其言哀家看也不可信。”
她言罢,又冲王公公道:“依哀家看,还是再多审问下那个直接在琴上动手脚的刘先生吧,此事哀家会给顾侧妃一个交代的。顾侧妃也稍安勿躁,耐心等候。”
白二姑娘凄声道:“太后,臣女真的没有说谎,给臣女天大的胆子,臣女也不敢污蔑郡主啊。”
云瑶郡主却面露沉痛,坦然道:“若白二姑娘所言为实,便让本郡主十指尽断,遭受天谴!”
见她如此凛然,而那白二姑娘又什么证据都拿不出,倒有一部分人相信了云瑶郡主的清白。却还是有一大部分人,觉得白二姑娘确实没有污蔑云瑶郡主的道理,若白二姑娘真的只是想拉个人来替自己挡罪责,那完全没必要拉云瑶郡主这样得罪不起的,更何况,方才太后已经不再审问她了,她也没必要再突然反口,咬出云瑶郡主来。
“行了,此事稍后再审,哀家今日当真是被闹累了,摆驾回宫吧。”太后言罢,扶着王公公的手去了。
云瑶郡主想上前再和礼亲王妃解释两句,礼亲王妃却也率先让顾卿晚扶着,转身紧跟着离开,秦御倒是看了云瑶郡主一眼,四目相对,云瑶郡主嘴唇微动,泫然欲滴,还没将师兄二字说出口,便被秦御异色眼眸中冰冷的杀意和厌恶给深深吓到,退了一步。
她骇的低了头,等再抬头,秦御已经离开了。
云瑶郡主有些狼狈的顶着四周各种各样的目光,调整状态,挺直了脊背,一脸坦然的登上马车。
一上马车,她就受不住名声受损的打击,跌坐在座椅上,狠狠的扯着上头的锦缎软垫,神情狰狞可怖。
丫鬟们都知道她心情不佳,没人敢进来伺候,云瑶郡主也不愿意人看到自己疯狂的模样,外头还在响着隐隐的议论声,她厉声道:“开车!”
马车快速奔驰了过来,云瑶郡主好容易平复下来情绪,有些疲累的靠在软塌上,她刚刚闭上眼眸,却忽听两匹马儿嘶鸣一声,接着马车突然剧烈颠簸,猛的往前冲。
云瑶郡主没有防备,顿时便被重重甩下了软塌,滚在了车厢中,她是习了武的,忙要抓住软塌稳住身子,可马车却突然又左右摇晃起来,车夫的惊叫声传来,云瑶郡主在车厢中东撞西砸。
发髻散乱,惊叫出声,就在她终于扒住车门框的瞬间,飞驰的马车突然停下,云瑶郡主整个被惯性甩了出去,从嘶鸣的马背上飞掠而过,结着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
她还没能爬起来,高高蹽起前蹄的马儿,嘶鸣着重重砸下蹄子,好巧不巧的,那马蹄子就落在了云瑶郡主的双手手背上,娇嫩的手背被马蹄重重践踏,当即便传来清脆的骨折声。
“啊!”
云瑶郡主惨叫出声,马儿却像是又被她惊吓了,蹽起蹄子,直接踩着云瑶郡主的手,飞驰而过,带着马车也从她身上碾压过去,云瑶郡主顿时便晕厥在了尘土中。
没片刻,云瑶郡主在回城途中,马车不知怎的突然就惊了马,云瑶郡主跌跌撞撞,最后还是没避免跌落马车的悲剧便传开了。
大家都说云瑶郡主这是真遭了天谴,因为她好巧不巧的,伤的最重的就是一双手,听说十根手指都快断完了。
消息传的特别快,不出一日,京城人都知道云瑶郡主乱发誓,结果真遭了天谴,为赢得比试,企图陷害礼亲王府的顾侧妃,结果还是被顾侧妃引来雁群,赢得了比试的事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顾卿晚坐在回城的马车中,却被礼亲王妃拉着再度说起云瑶郡主的事儿,礼亲王妃道:“从前瞧那孩子沉稳大气,却没想到为了赢得比试,竟然……幸而你警觉,不然这么灵巧好看的一双手,若是伤了,可还怎么弹琴。你这丫头也是,琴艺这般好,怎就从来没见你在王府中弹过?你告诉我,你还能召来什么?”
顾卿晚却掩嘴而笑,眨了眨慧黠的眼眸,道:“王妃当真以为那些雁群是被琴声感染才飞来的啊?”
礼亲王妃见她这样说,不觉面露诧色,道:“难道不是这样?”
顾卿晚摇头而笑,道:“哪里有那么神奇的事儿,其实……”
她将原因告诉了礼亲王妃,礼亲王妃张大了嘴,从来没想到还能这样!
顾卿晚便抿唇笑,道:“就像有人在画上涂抹蜂蜜,引来蜜蜂蝴蝶一样,都是施了些小手段罢了。”
礼亲王妃不由失笑,捏了捏顾卿晚的脸颊,道:“这样的法子,我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也就你这个促狭鬼,古灵精怪的,才能想到这样的奇招了。”
顾卿晚笑了笑,还想接话,突然就觉一股恶心涌了上来,她忙侧了侧身,脸色微白,却只是干呕了下,那股感觉便好些了。
礼亲王妃微惊,忙道:“可是不舒服?快,给她倒杯水来。”
和礼亲王妃的丫鬟一起跪坐在马车角落的文晴忙跪行到了桌边,倒水后拿给顾卿晚。
顾卿晚喝了点茶,觉得好受了不少,见礼亲王妃面露担忧,便笑着道:“应该只是晕车了,从前我便有过晕车的毛病。许是这些时日没怎么坐马车,竟然又晕了。王妃放心,没什么事儿。”
顾卿晚是真以为自己是晕车的症状,礼亲王妃也信了,叮嘱顾卿晚回去后好好休息,和她说着话,分散注意力。
顾卿晚倒没再干呕,旁边跪坐着的文晴却悄悄捏着衣角,使劲揉搓起来,有些不安。
顾卿晚一直以为自己在吃避子汤,当然想不到第二可能,可文晴却知道,顾卿晚一直喝的那都是暖宫汤。
二爷要的勤,差不多每日都要水,顾卿晚这样子,很可能就是已经有孕了啊!
顾卿晚因有宫寒的毛病,月事儿一向都不大准,文晴又不是太确定。
不过若真是有孕了,文晴觉得自己只怕是瞒不住顾卿晚的。
这些时日顾卿晚学草药,品百草的,文晴就担心会被顾卿晚尝出那避子汤有问题,好在顾卿晚的能耐,还没达到分辨熬成汤剂的草药味道的地步。
只是,若是这种干呕的现象再来几次,想必顾卿晚就会发现不对劲了,再喝那避子汤时,一定会品尝出不同的。
到时候,也不知道顾卿晚会不会生气,文晴现在已经拿顾卿晚当主子了,顾卿晚也一向很信任看重她,文晴看着顾卿晚含笑和礼亲王妃说话的柔美侧颜,手心冒出了汗。
顾卿晚会不会恼文晴倒在其次,文晴还是最担心礼亲王妃。
王妃能让顾卿晚先生下庶子吗,即便如今王妃对待顾卿晚很有些不同,但是这关乎重大,文晴很怕自己办了坏事,伤害到自己的主子。
------题外话------
闺女的手足口总算好转了,顿觉拨云见日啊,嘻嘻,小包子也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