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英小姐在宫中早晚陪伴着张皇后,不再受折磨了,人也高兴了,也有精神了,也不悲伤了,整天有说有笑的,更是讨人喜欢。张皇后因为太喜欢春英小姐了,索性在宫中替她在收拾起一间卧房长住了下来。本来张娘娘以为李辅国的那个东西废了,根本不用女人的,把他妻子长留在宫中,谅也不妨事。
谁知李辅国一经从春英小姐身上知道了女人的妙处,就再也少不了女人伴眠,眼前没有春英小姐,就拿府中的丫鬟女仆出气泄欲,每夜选几个有姿色的女人上床去玩弄。那群女人真是遭了殃,个个被他折腾半死不活。
李辅国因为正常的生理功能被破坏了,心理也随之扭曲,他越是见了肌肤白净的女子越是想弄她,越是想就越是不肯饶她,不是拿口咬,就是拿爪抓,那雪似的皮肉上淌出鲜红的血来,他看了就能体会到无穷的快感。有时他性起,把府中一班美貌的乐伎唤到房中来,剥得身上一丝不留,喝令家奴擎着皮鞭,尽力向那白嫩的皮肉上抽去。一鞭一条血痕,直打得皮开肉绽,个个把精赤的身体缩做一堆,宛转娇啼。李辅国坐在一旁看了却呵呵大笑,心中一痛快就大大地赏她们金锭彩缎,并把这种绸缎称做遮羞缎,金锭称做养伤钱。
宫中妃嫔见春英小姐深得皇后娘娘的欢心,而春英小姐人又和气有趣,大家就追着赶着她玩笑。春英小姐住在宫中倒也不寂寞。只是一个年轻女子,遭遇如此身世,绮年玉貌尽付与落花流水,况且聪明女子没有不善感的,春英小姐每当花前月下就不觉越发幽闷忧郁,不免洒几点伤心泪。
那天宫女们又拉着她到御苑风景幽雅的地方去游玩解闷。春英小姐原是最爱花鸟的,她走到花丛深处,耳中听得鸟鸣婉转,眼中看得树头百花烂漫春意闹,就不觉信步走去,愈走愈远,花枝愈密,把春英小姐的身体都裹住了,花影不离人左右,鸟声莫辨耳东西。
春英小姐正十分得趣的时候,忽听得空中飕的一声响,一支金批箭从树外飞来,正正好好射中了春英小姐的肩窝,春英小姐痛彻心脾,早已支撑不住,哎呦一声,晕倒在花下。后面那群宫女只顾了贪玩,谁也不曾留心春英小姐。
过了半晌,只见一个少年王爷,跳进花树丛中,找寻他的箭,却一眼正见一个绝色佳人,被他射倒在花下,而这个女孩子已痛得晕厥过去了。这个少年王爷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去就把春英小姐的娇躯抱在怀里,用力把那支箭儿拔了下来。
只听得嘤的一声,春英小姐又痛醒过来,却见自己的身躯被一个青年公子抱在怀里,他正伸手替她在那里解开衣襟,露出肩窝来,看样子是要给她包扎伤。春英小姐不禁万分害羞,这一羞顿时把痛也忘了,急忙挣脱想跑开,那王爷见她雪玉似的肩窝上,鲜红的血正如潮水一般地直淌出来,就低低地柔柔地说道:“姐姐莫动!”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就嗤的一声,把自己左臂一截崭新的袍袖撕了下来,用它包住箭创,然后才轻轻地替她掩上衣襟,放她站起身来。
春英小姐这时实在疼得站不住了,那个少年王爷伸过胳膊来,掖住春英小姐的腰,一面回过头向树林外高声嚷道:“你们快来呀!”喊了半天,走来了四五个宫女,见春英小姐血淌得过多,几乎又要晕厥过去;这才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上去,把春英小姐的身体抱住。又赶着这个王爷唤千岁爷,问李家公主是谁射伤了肩窝?那王爷一边连连向春英小姐赔罪,一面又向众宫女解说,自己在花丛外草地上练习骑射,不提防一支流箭,射坏了这位姐姐,叫我这心中如何过得去!
在他说着抱歉解释话的语调里包含着深深的心疼,让春英小姐在晕晕乎乎中都感动了,然后这位王爷又再三嘱咐宫女,好好地把这位姐姐扶回房去,好生请御医调理养伤。
春英小姐听了宫女唤着千岁爷,才知道他是一位太子;又听太子满口说着抱歉的话,不觉把眼睁开,看他的神情又和气又多情,看他的面貌又俊秀又豪爽,看他的年纪也正是青春大好活力无穷,就不觉心中一动。
而这位太子抱过绝色美貌的春英小姐的娇躯,又一近过春英小姐的香泽,见宫女扶着春英小姐去远了,还是呆呆地望着,不肯离开。又看看自己撕断的袍袖,不觉一缕痴魂,早飞到春英小姐的身边去了。不用说,他就是从前的广平王,现在的太子。本来广平王自从那天在李辅国家中见了春英小姐,就在替春英小姐抱屈的同时,情不自禁念念不忘起来。
最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李辅国洞察明觉肃宗皇帝的心意,他日免不了要立广平王做太子,恰张皇后的兴王李佋又一病而死,他为讨好广平王起见,就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领头儿上了一道奏章,说广平王李豫,仁孝圣武,堪为储君。张皇后也赞成,于是皇帝立刻下旨,立广平王李豫为太子。又为父子亲近起见,特令太子还居内宫,以便太子晨昏定省。
这位太子李豫果然纯孝天成,见父皇时时卧病在床,就日夜在寝宫料理汤药,衣不解带。难得这几天父皇病势转轻,他就偷空到御苑中练习骑射去。恰巧一支流箭,射中春英小姐,冥冥之中真是天意缘份。太子一经想到这儿,就为自己误伤了春英小姐而内疚不已的沉重心情感觉到一丝轻松和欣慰。
春英小姐也感觉到了一点,中了这一箭,虽说痛入骨髓,却仍暗暗心里美滋滋地想,太子这一箭,为何不射中在别的宫女身上,却刚巧射中在我身上?莫非我与太子前生有缘吗?
御医天天替春英小姐敷药医治,她病势到危险的时候,浑身烧热得厉害,昏昏沉沉的,只见那太子站在自己面前,有时和她说笑着,有时竟上前来搂抱她的身躯。春英小姐在睡梦中呻吟着,醒来睁眼一看,哪里有什么太子,只是几个宫女站立在床前伺候着。以前每当花月良辰,她虽满肚子伤感,却没有一个人儿可以寄托她的痴情。如今见了这样一位年少英俊多情多义的太子,叫她如何不想?可她不知道她在这里想太子,太子也在那里想她。
太子每日侍奉父皇的汤药,抽空出来,就到春英小姐的房门口,偷偷地询问宫女春英小姐的病势,一听宫女说病势有了起色,就十分高兴;若听说病势沉重,就急得他双眉紧锁,不住地叹气。他每次来,手中总拿着一枝刚摘的鲜花,问过话以后,就把这枝鲜花交给宫女,叮嘱她悄悄地拿进房去,供养在春英小姐床前,给她看着玩,又再三叮嘱宫女:“若姐姐问时,千万别说是我送来的。”
宫女就戏问道:“千岁爷为什么天天要送花来?”太子笑道:“李家那位姐姐必定是爱花的,你们有所不知,我却猜到了。如今我每天亲自去采花来,送与姐姐在病中玩赏,也是略略尽我的心意。我只图姐姐看了鲜花儿能欢喜,却不愿姐姐知道是我采来送她的,免得她心中多起一番不安。”宫女听了太子的一番痴话,忍不住吃吃地笑着,就接过他手中的那枝鲜花儿进去了。
隔了几天,太子打听得春英小姐的伤势痊愈了,已能在屋中起坐了。他再也忍不住了,觑着宫中午后闲静;原来肃宗皇帝因身体衰弱,照例用过午膳以后,就须入睡片刻,以休养精神。当是时,合宫的人,上自妃嫔,下至宫女,谁也不敢弄出一点声来。于是就都趁这时候,偷一会儿懒,有回屋去午睡的,也有找伴儿去悄声闲谈的。
太子正在这样安然怡情静日生香的时候,悄悄地走进春英小姐的房中来。左右侍女果然一个也不在跟前。太子一脚踏进房来,满屋子静悄悄的,只闻得一阵甜腻腻的香气,不由得心猛烈地跳起来。一眼正见屋子中间帐幔齐齐垂地,侧耳一听,不觉有丝毫声息。太子心中不禁踌躇起来,脚跨进一步,又退了下来。
正在惶惑不安欲退不舍的时候,忽听一缕娇脆的声音从帐幔中传出来道:“好闷人啊,我真感觉焦渴!”太子一听,就有了主意,觑眼一看那镜台上有玉杯儿汤壶儿排列着,太子过去,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一手揭起那帐幔,只见春英小姐斜倚着坐在床沿上,正云髻蓬松,脂粉不施,直着脖子在那里出神。如花般的容貌,似锦般的流年,却红颜薄命,身如飘蓬,客寄宫中,将来如何个了局,让她怎么能不犯寻思呢。
太子挨身上前,放低了声儿道:“李夫人!姐姐!请饮一杯汤儿解解闷吧!”春英小姐李夫人正在出神,还当是平时宫女送茶来,就也不抬起头来,伸手去把太子手中的玉杯儿接了过来,她也不饮,依旧是捧着茶杯出神儿。这一来倒把太子弄怔了,只得屏息静声地站在一旁。偷眼看着春英小姐的面庞,自然的俊俏娇艳,让他生了说不出的一肚子怜爱,几次要想上去握住春英小姐的手,诉说衷肠,却只是个不敢。
忽然见春英小姐的玉颈直垂到酥胸前,一点一滴的泪,正落在玉杯儿里面。太子不禁万分动情,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耸身,抢上前去,一屈膝跪倒在春英小姐床边,怔怔出神的春英小姐不觉大惊,一松手,把手中的玉杯直滚下地去,那茶汁倒得太子一身淋淋漓漓的,亏得太子抢得快,把那玉杯儿抢在手中,见还有半杯茶汁留着,太子一仰脖,把那半杯和着春英小姐的眼泪的茶汁,喝下肚去。
春英小姐羞得急欲起身走开,两只纤手早已被太子紧紧握住不放,太子抬起脸,直直地望着她的脸。其实太子的一番深情,她已非一日地感动感受着了,在病中,常常听宫女背地里说起太子每日在院门外问候,又每日送着花在屋中供养,人非木石,谁能无情?只可惜自己已是有夫的罗敷,虽说遇人不淑,也只得自安薄命。加之又在宫女跟前,春英小姐不能有半点流露,以免自失身价;因此虽有一言半语,落在耳中,却也装做不知。但春英小姐的一寸芳心,已把太子的一段痴情,深深嵌入。不料今日俊美的太子乘着室内无人的时候,竟直奔主题,春英小姐就是要反抗,也不舍得反抗了,于是默默地坐着不动,一任太子的两手捧住她的纤手,不住地搓弄着。后来太子渐渐地不老诚起来,竟摸索到身上来了。正在这时候,听得廊下有一阵宫女的说笑声儿,春英小姐急推着太子,低声劝他快出去。太子却延挨着舍不得,紧拉住春英小姐的臂儿,要她答应那件心事。
春英小姐在紧迫之中,只得羞答答地点点头儿,才要凑近太子耳根低声叮嘱几句,冷不防被太子一下子就吻了朱唇。春英小姐虽然名义是嫁了人,其实还是一个幽娴贞静的闺房小姐,至少她的内心还是一片纯净洁白的处女地,如今被太子把她的这一颗处子之心全吻了去。
这以后太子依着春英小姐的嘱咐,挨到黄昏人静的时候,扮作宫女模样,偷偷地混在众宫女队中,溜进春英小姐的房里去,如了他二人的心愿。可怜春英小姐虽然顶名是嫁了人好长时间,幸得太子多情,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感受到男欢女爱的妙处。一时间两人如漆似胶,可太子住在东宫,碍着妃嫔的眼,不能每日和春英小姐欢会,心中苦于想不出个好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