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的膂力十分惊人,肥兔向上飞了数十丈高方才下落,“四弟”与红叶不敢怠慢,缰绳一扯,胯下神骏“唏律”一声便向判断中的落点疾驰而去!
红叶的黑马神俊,速度也明显更胜一筹,几步之后便已超出“四弟”半个马身,那只兔子是呈抛物线坠落的,此时从最高点不过将将落下几丈,两人便已风驰电掣的赶到了正下方。
见到红叶马快,“四弟”也不着急,两腿一夹,奔马便急停下来纹丝不动,随即“四弟”又拉开手中长弓,仰天便是一箭!
箭如流星,眨眼间便将兔子射了个对穿,箭羽带着它再度向上冲了起来,落点自然也偏了少许,旁边众人齐声喝彩,“四弟”也面露得意之色,瞥了红叶一眼,微调马头去接。
四弟主动出手,占了先机,这一下就甩了红叶有一长多远,抢在了前面,这手急停急射的功夫,的确是漂亮之极,连叶萧也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红叶更不答话,从背后抽出一支黑色羽箭,却比常人所使短了几分,泛着幽光竟似精铁铸就,她纵马疾驰,张弓搭箭却不射出,眼见兔子离地只剩几丈高下,突然间身子一侧,竟然栽了下去!
叶萧因为视线被阻,看不清楚,扳着树枝的双手不由一紧,心儿更是提到了半空:“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一道黑色的闪电自马腹下射出,随即便见红叶又翻上了马背,原来方才她是以单足勾住了马镫,沉下身体以获得斜射的角度。
“原来如此碍…真是丢人!”叶萧抹了把额头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对自己的定力却大为不满起来。
那兔子方才被“四弟”射出的箭矢带起,几乎就是直上直下,下坠之势甚急,红衣落后“四弟”丈许,这一箭正好是斜刺里杀出。
此时“四弟”已将赶到落点,兔子也带着长箭打着滚下落,就像是胜利自天而降,正欢喜间,只见一道黑色的闪电了劈过来,兔子竟然又打着卷倒飞了回去!
煮熟的兔子,也会飞?!
煮熟的兔子当然不会飞,可是插上翅膀就不一定了。
“四弟”一箭射穿兔身,正好似给它插上了两只翅膀,红叶的黑色小箭更绝,正中刚好转到下面的箭羽,凭借巧妙的角度、力度和速度让那兔子倒飞回来,只是黑箭太重,无法射的更高更远,因此只能在兔子行将落地的最后关头出手。
自大汉将肥兔抛出,这两人便各展身手,显露的骑射功夫极为娴熟,优势更是几度易手,以叶萧的定力,尚且看得目瞪口呆,围观的那些大汉更是彩声四起,为两人超卓的表演助威。
眼见猎物倒飞而来,速度虽缓,红叶却心中大定,无论“四弟”的骑术如何精湛,也不可能再把马头调回来了,她这一手绝地反攻漂亮之极,不仅为自己化解了败势,迎来胜机,更将对手陷入了绝境!
那“四弟”也绝非等闲,见猎物近在咫尺却骤然飞走,倒也临败不乱,猛地一夹马腹,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将跨坐于背上的“四弟”甩得向后飞去!
“四弟”的身体如钢条般紧紧绷住,双足紧勾马镫,仰面朝天横躺在空中,双手更是没有丝毫停顿,将长箭连珠也似的射出!
比赛伊始,红叶便仗着坐骑神骏占了上风,那“四弟”却来了手一箭穿心将优势逆转,此后红叶冷静沉着,凭借着精准的箭术,敏捷的反应,缜密的心计和沉稳的定力,重又营造出压倒性的胜势。
只是败势已消,胜则未必!
“四弟”眨眼间已射出三箭,一箭更快过一箭!
前面的箭羽刚刚飞离弓弦,后面的箭头便已刺入前箭的箭尾,一支箭长三尺有余,三箭相连,霎时间便形成一根九尺长枪!
“四弟”一声大吼,闪电般出手攥住了枪尾!
此时兔子离他不过丈许,“四弟”虽不及他大哥那般高大,但也是个六尺长人,单臂一展,长枪毒龙般窜出,狠狠地刺中了前飞的猎物,“四弟”手腕一抖,枪尾略沉,已将猎物挑起!
这几下干净利落,连看他不顺眼的叶萧也不得不赞一声好!
红叶傻了似的勒马愣在那里,她的几个伙伴也一阵沉默,这还是那个被整个草原都看不起的雄狮之子?
与“四弟”交好的几个汉子张开了嘴巴却没发出声来,这还是那个拿着他们的猎物去向族长交差的四王子?
就连那始终安静的粗豪大汉,此时也露出了微笑,眼眶已微微有些发红,这才是他那个自小顽劣,不爱练功,惯会偷奸耍滑,然而才情急智,连他也自愧不如的四弟!
一时之间,场上众人神情各异,场中的形势,却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四弟”正要将猎物挑往自己的怀里,胯下骏马一声长嘶,前蹄已然着地,将背上的主人翘的身体猛然向上一翻。
这只兔子甚是肥大,肉虽已掉了不少,但连汁带水的也有十几斤,“四弟”所使的箭枪却是乌木制成,又已被从箭尾处破开,这下猝不及防,猛一使力,枪头却抵在一处肋骨之上。“四弟”手劲颇大却也无法刺穿肋骨,前面两只箭身登时绽开了两朵菊花。
菊花瞬间绽放又在瞬间枯萎,“四弟”的单臂正在上扬,再加上乌木箭杆上两朵菊花的收缩反弹,顿时将兔子再次击飞,又向着叶萧栖身的大树飞去。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谁也不会想到这场比赛一波三折,最后又来了这么一出。
比赛的两人也是愣了片刻,又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立即拍马冲向这只不安分的死兔子。
红叶的黑马要快过“四弟”的青骏,“四弟”本身的位置却稍前于红衣,眼见得兔子就要撞上大树,两人却在两三丈处跑成了并驾齐驱。
红叶轻扯马鬃,黑马“唏律”一声四蹄腾空,霎时超出青骏半丈,胜利已然在望!
“四弟”面色顿时惨白,深知自己的坐骑虽也算神骏,却差了红叶的黑马一筹,若再无变数,此局必输!
“四弟”心中发狠,猛一咬牙,从及膝的长靴中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马股!
青马吃痛,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冲击力,一下子便超过了红叶,距离大树近在咫尺!
“四弟”将双足抽离马镫,腾空而起,迎向行将下落的兔子。
一声巨大的惨嘶,青马收不住前冲之势,迎头撞上大树,登时脑浆迸裂,巨大的马身也软软地瘫了下去,眼见不得活了。
红叶和她的黑马感情甚深,见到青马的凄惨下场,大惊失色,猛一拉缰,黑马“唏律”一声人立而起,止步于大树半丈处。
此时兔子飞到树前,去势已尽,缓缓坠向“四弟”手心。
“四弟”已经可以闻到那扑鼻的香气。
“哎呀”一声惨叫,一道白色的人影手舞足蹈地从树上跌落,慌乱之间居然抓住了即将掉入“四弟”手中的兔子,两人的身体也撞在了一起,拖着那个四弟一起坠下。
“哎呀,无妄之灾,无妄之灾碍…”这人将“四弟”压在了身下,自己却浑然未觉,惊惶不定地从地上爬起,拍打着身上根本不存在灰土,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睡个觉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啊?”
这个人正是叶萧,此刻犹在自得的装疯卖傻。
“四弟”也迅速爬起身来,面色铁青,嘴唇颤抖,盯着叶萧的眼里就似能喷出火来。
红叶显然也认出了叶萧,一时也怔怔地愣在了马上,窃喜之余,难免也是有些疑惑:“是这个脓包?这也太巧了一点吧?”
“公子!”
“小兄弟!”
呼啦一声,山凹里的众人见此都围了过来,称呼叶萧“公子”的,自然是那黑胖老者,叫“小兄弟”的则是那名粗豪大汉。
“小兄弟,你此举何意?”那大汉面色不善,眉头拧起,不过语气还算和善。
“这个嘛,这位公子……”那老者与叶萧有一面之缘,他没有见过叶萧出手,见大汉似要对叶萧不利,念他无意间解了红叶之危,于是便打起了圆场:“这位公子熟读经书,昨日于我等有解惑之义,还望萧……壮士勿怪他无心之举。”
他深知萧姓大汉自身勇猛过人,却对博学之士钦佩之极,因此点出了叶萧的书生身份,又以无心作为此次意外的借口。
“哎呀,什么熟读经书,老丈谬赞……”
叶萧嘴里胡言乱语,双手一拱,似才发现手中的熟兔,顿时面露大惑不解之色,喃喃道:“尝闻大汉以西万里之遥,有国名为爪哇,该国有一民谚曰天掉‘馅饼’,这‘馅饼’为何在下始不得解,莫非便是此物?怪哉怪哉……”
看他摇头晃脑,傻劲十足,分明就是一位痴于经史的书呆子。
“小兄弟!”大汉不耐看他装模作样,怒喝一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当真要插手我……家族内部之事?”
他虽恼怒,但对叶萧的身手仍然忌惮三分,语气也算的上客气,只是和老者一样,一旦牵扯到自身来历便遮遮掩掩,语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