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菲闻言方才笑了,一蹦三跳的出了屋向观雅居而去。
慧安几人又坐了一会已是天光大亮,片刻外面街上便有了动静,先是数千甲胄鲜明的御林军清出开阔大道,接着在明黄华盖,宝扇羽幡的威仪仪仗后贤康帝的帝撵才缓缓而来。
慧安和文景心一起挨着三楼雅间的大明窗户向下看,帝撵还在极远处,一股帝王威仪之气已扑面而来。
慧安下意识地将目光在帝撵旁扫了扫,并没有看到那记忆深刻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
随着帝撵慢慢行来,街上众人纷纷跪拜,慧安几人虽在雅阁也都低眉敛目,跪了下去,待外面传来传唱太监清亮的喊起声,她们才起身,再向外看时贤康帝的车撵已临近端门。
东征大军尚在千里之外,虽是关元鹤带着精锐先行押送东姜国王入京,但那精锐也有万人之巨。上万铁骑端门面圣,凯旋而归,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
慧安望着远方寂寥的大地,想象着大军入城不知会是何种壮观的场面,心中激荡着,倒是有些焦躁了起来。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荡起雪花,落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很快地面就一层素白,在百姓的翘首以盼下大地终于震荡了起来,苍茫的原野上渐渐腾起白雾,威沉的铁蹄声越来越重的回响在人们耳边。
那天际卷起的白雾也越来越近,渐渐的飞腾的白雾中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玄色铁潮。
人们才意识到,那白雾竟是铁骑溅起的雪花!随着白浪越卷越近,高远的天地间瞬时变得肃杀了起来,远近之处唯有那整齐的马蹄声声声震荡,除此之外再无它响。
右手一紧,慧安低头却是文景心神情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素来苍白的小脸上此刻也带着炫目的红晕,紧紧盯着远方脆声道。
“快看,是东征军的军旗!”
慧安再回头果见一面血色大旗绣着腾起的金色蛟龙猎猎于风雪中呼卷着向这边而来,渐渐的从大军中飞冲出一骑,那一骑越冲越快,很快便脱离了整个大队,便似从白色腾雾中激射而出的一支离弦之箭,带着绝对的速度和凛然离端门越来越近。
裳音楼离端门尚有一段距离,慧安根本看不清那个飞冲而出的人是何等模样,可只那人自大军中射出的姿态,只那股天地洪荒唯我独行般的气势便令她肯定,那人定就是传闻中的白面儒将,江阳关氏如今最尊贵的嫡孙关元鹤了。
果然,身旁文思存已是惊呼出声。
“是关大哥!”
他的声音中犹自带子激动和憧慕,慧安有些诧异,文思存这样骄傲的人竟也会对他人产生这种近乎濡慕的感情来。
可她此刻已经没有办法移开目光去看文思存的神情了,因为关元鹤一人一骑已到了端门下,只见他突然将右臂高高举起,几乎瞬间身后的东征大军整齐划一的勒马停进。
动作整齐利落的让人惊叹,果真是精锐,慧安睁大了眼惊叹着,不由将身子又向窗外倾了倾。
只可惜此处离端门实在太远,她还是无法看清那关元鹤的相貌,只依稀看到他穿着一件玄色铁甲,银色的盔帽上留着红缨,披一条雪白的大麾,身姿异常笔挺欣长。
远远的慧安看到他翻身下马,飞快地登上了端门城楼,在明黄的伞盖前俯首跪地行了个大礼。
慧安看到贤康帝走出伞盖亲自将他扶起,接着状似很开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此刻他的脸正好对着裳音楼这边,慧安睁大眼正欲将人看清,余光却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几乎瞬间慧安的身体一僵,视线便再也挪动不开了。
李云昶!
慧安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一颗心都绞地碎裂。
他今日穿着一件紫色的蟒袍朝服,远远的根本看不清相貌,但慧安的眼前却清楚浮现了那张绝美的容颜,她甚至能清楚地知道他此刻面上的每一个神情。
那身影依旧那么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他现在看向这边的双眸定是澄明地如玉似水,带着笑意的嘴角定然透着温润和善,那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依旧贵气天成,让人望之只愿低至尘埃地去仰慕着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慧安的心神是被一声震动天地的喝声惊醒的,转眸间竟是万众铁血战士同时跪地高呼万岁,慧安这才发觉自己盯着李云昶竟是发了半响的呆,连贤康帝对大军犒封御诏都已错过。
这一惊醒但觉面颊微凉,慧安抬手果然在双颊上触到了行行泪痕,她忙低下头,左右四顾了下,幸好此刻大家的目光都在端门那边,倒是无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慧安忙整理了仪容和心情,舒了口气重新看向端门外,却将目光刻意地移开那明黄的伞盖,再不敢看向那边。
没一会儿自大军中押出一辆囚车,不用想那车中之人必是东姜国王拨拓彦,楼上楼下顿时一阵骚动,慧安甚至听到了下面百姓有些已激动地破口大骂。
接下来是一些朝廷的繁文缛节,从这边儿根本什么都听不到,人们这才慢慢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方才那一望,似乎已费尽了慧安的所有心神,如今她只觉地浑身无力,只盼着大军早些进城,她也好回去休息。
重生的这几日她也曾想过李云昶,本以为自己已然想开,再见他虽不至于做到淡然从容,心如止水,但定能做到心平气和,可没想到……
终于在慧安的期盼下祭祀和犒军完成,大军开始分批进城,慧安原以为只能在楼上观望,却谁知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文思存的小厮百鸣来传,却是贤康帝下令与民同乐,解了主干道的封街令,只让御林军沿路维持秩序,避免百姓激动而惊了圣驾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