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一年(1593)李贽认识了在当时文学上反对复古主义的公安三袁兄弟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次年,袁宏道(字中郎)又来麻城访李贽,二人并同至武昌。袁宗道对李贽极为推崇:“翁明年正七十,学道诸友,共举一帛为贺。盖翁年岁愈久,造诣转玄,此可贺者一。多在世一日,多为世作一日津梁,此可贺〔者〕二。”(白苏斋类集卷一六——李宏甫)
万历二十五年(1597),李贽应巡抚梅国桢之请往山西大同,著《孙子参同》,修订《藏书》。梅国桢是麻城人,也是与李贽甚相契合的友人之一。
万历二十六年(1598)李贽七十二岁,春天仍在北京,次年春天与同在北京的焦竑共往南京,并将自己的零星著作汇成《老人行》,并再度研究《易》,撰写《易因》,最后编订其巨著《藏书》。《藏书》共68卷,系纪传体史论,论述战国至元亡时历史人物约800人,对历史人物作出了不与传统见解苟合的评价,旨在反对儒学。如他赞扬秦始皇是“千古一帝”,武则天是“政由己出,明察善断”的“圣后”。
万历二十八年(1600),在山东济宁编成《阳明先生道学抄》、《阳明先生年谱》。万历二十五年(1597)至二十八年(1600),到山西、通州、济宁、南京游历。在济宁、南京曾两次与利玛窦见面,讨论教义。二十八年回到麻城。同年冬天,湖广佥事冯应京以“维护风化”为名,指使歹徒烧毁龙湖芝佛院,又毁坏他预为藏骨的墓塔。李贽被迫避寓麻城东北商城县黄檗山中。二十九年,罢官御史马经纶闻讯将李贽接到通州,住莲花寺。
万历三十年(1602)二月,遗言身后白布盖尸,土坑埋葬,似从回教葬仪。同年礼部给事中张问达秉承首辅沈一贯的旨意上奏神宗,攻讦李贽。最终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在通州逮捕李贽,并焚毁他的著作。李贽入狱后,“明日,大金吾置讯。侍者掖而入,卧于阶上。金吾曰:‘若何以妄著书?’公曰:‘罪人著书甚多,具在,于圣教有益无损!’大金吾笑其倔强,狱意无所置词,大略止回籍耳。”听说朝廷要押解他回福建原籍,他感慨地说:“我年七十有六,死以归为?”又说:“衰病老朽,死得甚奇,真得死所矣。如何不死?”三月十五日,呼侍者剃发,夺其剃刀割喉,气不绝者两日,三月十六日(公历5月7日)子时气绝,享年76岁。东厂锦衣卫写给皇帝的报告,称李贽“不食而死”。死后,由马经纶收葬于北京通州北门外马寺庄迎福寺侧。
李贽一生著述颇丰,主要有:《李氏藏书》《藏书》六十八卷。《李氏续藏书》《续藏书》二十七卷。《史纲评要》三十六卷。《李氏焚书》《焚书》六卷。《李氏续焚书》《续焚书》五卷。《初谭集》《初潭集》十二卷、三十卷。《卓吾老子三教妙述》(又称《言善篇》)四集。《李卓吾遗书》十二种二十三卷(包括《道古录》二卷、《心经提纲》一卷、《观音问》一卷、《老子解》一卷、《庄子解》二卷、《孔子参同》三卷、《墨子批选》二卷、《因果录》三卷、《净土诀》一卷、《暗然录最》四卷、《三教品》一卷、《永庆答问》一卷)。《李氏文集》十八卷。《李氏丛书》《易因》二卷。《李氏六书》六卷(包括《历朝藏书》一卷、《皇明藏书》一卷、《焚书书答》一卷、《焚书杂述》一卷、《丛书汇》一卷、《说书》一卷)。《阳明先生道学钞》八卷。《龙溪王先生文录钞》九卷。
《枕中十书》六卷(包括《精骑录》、《筼窗笔记》、《贤奕贤》、《文字禅》、《异史》、《博识》、《尊重口》、《养生醍醐》、《理谈》、《吟坛千秋诀》)。《批评忠义水浒传》100卷、100回(另《批判忠义水浒传全传》121回)。《批点西厢真本》二卷、《批评红拂记》二册、《批评幽闺记》二卷、《批评洗纱记》二卷,《评选三异人集》二十四卷(包括《方正学文集》十一卷、《传状》一卷、《于节暗奏疏》四卷、《文集》一卷、《诗集》一卷、《文集》一卷、《自著年谱》一卷、《传状》一卷)。《读升庵集》二十卷、《世说新语补》二十卷、《四书评》《坡仙集》十六卷、《九正易因》二卷、《李氏说书》八卷、《姑妄编》七卷、《李温陵集》二十卷、《禅谈》一卷、《龙湖闲话》一卷、《文字禅》四卷、《左德机缘》三卷、《李氏因果录》三卷、《业报案》二卷。
他曾评点过的《水浒传》、《西厢记》、《浣纱记》等,仍是至今流行的版本。
著名文章:《童心说》、《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等。
“七十老翁何所求”——李贽之死万历三十年(1602)闰二月乙卯这一天,在大官僚沈一贯指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温纯伙同下,著名的东林党人、都察院礼科给事中张问达给万历皇帝上了一道专门弹劾李贽的奏疏。在奏疏中,张问达使用了大量耸人听闻的谣言和污蔑不实之词,必欲将李贽置于死地而后快。奏疏原文如下:
“李贽壮岁为官,晚年削发,近又刻《藏书》、《焚书》、《卓吾大德》等书,流行海内,惑乱人心。以吕不韦、李园为智谋,以李斯为才力,以冯道为吏隐,以卓文君为善择佳偶,以秦始皇为千古一帝,以孔子之是非为不足据。狂诞悖戾,不可不毁。
尤可恨者,寄居麻城,肆行不简,与无良辈游庵院挟妓女,白昼同浴,勾引士人妻女、入魔讲法,至有携衾枕而宿者,一境如狂。又作《观音问》一书,所谓观音者,皆士人妻女也。后生小子,喜其猖狂放肆,相率煽惑。至于明劫人财,强搂人妇,同于禽兽而不之恤。
近来缙绅大夫,亦有诵咒念佛,奉憎膜拜,手持数珠,以为律戒,室悬妙像,以为归依,不知遵孔子家法,而溺意于禅教沙门者,往往出矣。
近闻贽且移至通州,通州距都下四十里,倘一入都门,招致盘惑,又为麻城之续。望敕礼部,檄行通州地方官,将李贽解发原籍治罪。仍檄行两畿及各布政司将贽刊行诸书,并搜简其家未刻者,尽行烧毁,毋令贻祸后生,世道幸甚。”
这份具有煽动力的上疏,前面列举李贽言论都有事实根据。至于“尤可恨者”一句以下,则是张问达使用“罗织”方法,把一些单独看来不成其为罪状的过失贯穿一气,使人觉得头头是道。万历皇帝对于“挟妓”之类的行为未置可否,但对于李贽离经叛道的思想言论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他决定以“敢倡乱道”的罪名将李贽逮捕治罪:
“李贽敢倡乱道,惑世诬民,便令厂卫五城严拿治罪。其书籍已刻未刻,令所在官司,尽搜烧毁,不许存留。如有党徒,曲庇私藏,该科道及各有司,访奏治罪。”
皇帝的军队立即出动,奔赴北通州(今北京通县),从马经纶家中将卧病在床的李贽带走,关进监狱。
马经纶即上《与当道书》为李贽辩解,但无效。
对李贽的审讯是严格按照万历皇帝的意图进行的,只要他交待其“敢倡乱道”的思想言论问题。李贽对此作了简短的申辩:“罪人著书多有,具在,于圣教有益无损。”
从各种有关的文字记载来看,李贽在监狱里没有受到太多折磨,照样地读书写字。
奉旨审问李贽的大金吾笑这个老头子太倔强,不复再审,建议皇帝不必判处重刑,只需要递解回籍了事。根据成例,这种处罚实际上就是假释,犯人应当终身受到地方官的监视。但不知何故,万历皇帝对此迟迟不作批复。而李贽在此之前好几年就为自己选择了“荣死诏狱”的最后归宿。
李贽晚年不归故乡,长期寓居在外。其妻黄氏死时,嘱婿只作单圹,以示不归。入狱后,李贽听说朝廷要押解他回原籍福建,感慨地说:“我年七十有六,死耳,何以归为?”又说:“衰病老朽,死得甚奇,真得死所矣。如何不死?”
三月十五,李贽在狱中留偈:“志士不忘在沟壑,烈士不忘丧其元。我今不死更何待?愿早一命归黄泉。”呼侍者剃发,遂夺剃刀自割其喉,血流遍地,尚未断气,气不绝者两日。
侍者看到李贽鲜血淋漓,还和他作了一次简单的对话。问:“和尚痛否?”李贽已不能出声,以指沾血在侍者掌心写字作了回答:“不痛。”侍者又问:“和尚何自割?”李贽又用手指写了王维的一句诗以解释他的死因:“七十老翁何所求!”
三月十六日(公历5月7日)夜子时,李贽气绝,年76岁。
东厂锦衣卫写给皇帝的报告,则称李贽“不食而死”。
遗言倘一旦死,急择城外高阜,向南开作一坑,长一丈,阔五尺,深至六尺即止。既如是深,如是阔,如是长矣,然复就中复掘二尺五寸深土,长不过六尺有半,阔不过二尺五寸,以安予魄……未入坑时,且阁我魄于板上,用余在身衣服即止,不可换新衣等,使我体魄不安……即安了体魄,上加二三十根椽子横阁其上……使可望而知其为卓吾子之魄也。周围栽以树木,墓前立一石碑,题曰:“李卓吾先生之墓。”
魂归李贽逝后,马经纶不避嫌疑,为李贽治丧,遵照李贽生前遗嘱,将其遗体安葬在通州北门外马寺庄迎福寺侧(今西海子公园),汪本钶撰写碑记,焦竑题书墓碑“李卓吾先生墓”。碑阴《李卓吾碑记》和《吊李卓吾先生墓二首》则是好友詹轸光于万历四十年(1612)所撰,诗中有云:“燕赵古来多慷慨”、“侠骨不防燕市死”,表达对李贽的崇敬和深切悼念。
万历三十八年(1610),李贽的学生汪可受,以及梅掌科、苏侍御捐资为李树碑,汪并作墓碑记。1954年,中央卫生部在该处建医院,通州市人民政府迁墓于通州城北牛作坊(原名大悲林村),安葬尸骨,重建碑楼,墓作为重点文物加以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