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顺宗(唐朝吴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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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见李诵心情不错,李绛道:

“陛下,臣愚鲁,有两件事情不知该如何去做。请陛下示下。”

李诵是老师出身,一听有人问问题,而问问题的这个是出了名的聪明人,马上就紧张了起来,道:

“爱卿但讲无妨。”

“臣按陛下吩咐所做的宣传,眼下影响仅限于长安,未出关中,宣传也仅限于忠君爱国的大义,至于陛下所说的朝廷法令等的宣传,臣暂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远处传播。”

说着一脸惭愧的表情。不过李诵却并不怪他,在李诵看来,李绛能做到眼下这样已经很好了,毕竟古人的宣传手段有限,比如前不久发的《讨刘辟制》,李诵自己说老实话看起来有的词语都不懂,还能指望士兵和百姓懂吗?这些东西,充其量也就是给士大夫和读书人看的,影响力在李诵看来还不如苟胜顺口冒出的宣传口号“只杀刘辟,余者不问”和“打进成都府,活捉刘矬子”,现在,这两句口号已经随着飞鹰卫的渗透传遍了关中汉中和蜀中。

人在神经紧张和心情愉悦的时候都容易发出智慧的火花,一个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决定就在这一刻作出了。李诵沉吟了许久,对李绛徐徐说道:

“这两件事情说难不难。朕从内库中拨出一笔钱来,爱卿负责做,第一件,爱卿过几日上书议事,请求开放邸报,驿站在站外贴出条目,士绅吏民只要出一文钱就可以在各地驿站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内容。朕会推动朝臣讨论此事。”

李绛一喜一惊,刚要说话,李诵阻止道:

“当然,邸报也不是所有内容都可以看。爱卿可以在奏章中建议加上密级,就是保密级别,保密级别低的可以对大唐士民开放。”

李绛道:

“陛下英明。”

“另外,爱卿着力在长安扶植几家草台班子,在说书,演戏之前,加说时事,务必要形成风气,然后再运作这些班子到东都,成都,金陵,杭州乃至幽州,青州、蔡州等地演出,将这股风气传播至大唐四境之内。”

“第二件事情,爱卿可以联系韩夫子,韩夫子在士林内名望甚高,可以让韩夫子为爱卿举荐一些怀才不遇的士子,在长安办一份报纸。”

李绛一愣:

“报纸?陛下,何为报纸?”

“这个……报纸吗,是朕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想如何让士农工商四民都能知晓君臣大义,朝廷法度,日思夜想才想到的。大概就是一张大纸,内容和邸报差不多,不过更为庞杂。”

花费了李诵半天唇舌,才向李绛解释清楚了报纸的形式、作用、排版等,而一领悟到报纸精髓的李绛不禁脱口而出道:

“逆藩以愚民自固,一有报纸,则民智开矣。有斯物在,只怕贪官污吏都无处容身,人君也不能任性而为了!”

这下可轮到李诵吃惊了,一个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报纸的人能一眼看到这一点,也太天才了,不过李绛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正在高大起来,继续说道: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若报纸真的办起来,朝廷的法度、人事尽为百姓所知,民智既开,就会对朝廷的许多做法产生怀疑,如此下去,臣害怕朝廷对百姓的控制力只怕会减弱。”

这是一个封建士大夫应有的担心,而凡事能看到利弊两面,不管什么时代,都是一个政务官应当具备的素质,李诵可不会像很多穿越小说的猪脚一样对李绛的反应一概而论,斥责为落后,愚昧,李绛不是穿越者,只能站住自己的历史坐标点看问题,而在这个历史坐标点上,李绛无疑看得很长远。

古代的中国由于地广人稀(相对而言)以及信息传播手段的落后,统治往往采取大方面控制,小方面放松的模式,用黄仁宇的观点来看,就是比较模糊的管理,像刘晏做转运使时那样每天派出快马前往四方了解物价的精细管理属于极度罕见。而模糊管理的问题是各地由于具体情况不同,在具体的做法上也会有不同,比如治理江南和云贵办法就不能一样,而这种不同一旦牵涉到利益问题,必然会引发纠纷。李绛的眼光,不能不说毒辣。

对此,李诵也是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吃惊归吃惊,李诵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政治智商不一定赶得上古代的这些牛人,但是见识上要广博无数倍。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保定某中专学校的学生因为毕业分配问题闹事,当时的****刘主席在事态平息后就说,我们欢迎群众闹事,群众不闹事我们就发现不了问题,就会犯官僚主义的错误。在贞元二十一年冬天,李诵在紫宸殿语重心长地对李绛说:

“难道我大唐的百姓喜欢闹事吗?”

“不是。”

“难道我大唐的官员都是贪官墨吏吗?”

“当然也不是。”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朝廷的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就不会闹事。大唐的江山就依然是稳固的。如果百姓闹事,就说明某地的官吏治理上出了问题。有这样的压力在,朝廷就会小心翼翼,官员也会小心翼翼,只有上下都小心翼翼,国家才能政治清明,长治久安啊!”

李绛作为一时人杰,怎么能体会不到李诵言论的精妙之处呢?同样赞叹不已的还有当值的起居舍人裴度,和李绛一样,裴度也被赋予随时向皇帝提出意见的任务。据说李绛裴度二人出宫后在一起小聚,席间感慨道:

“如此一来,当官就不再轻松了。”

古人的生活就是再忙碌,节奏也不可能比现代人快。实际上到唐朝开国已经快二百年,许多事情怎么做都有定规,只要对上级负责就行了,相对而言压力不大,当官收入也高,生活还是比较优裕的。但是报纸真要兴盛起来,就等于上官和朝廷全社会随时都有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的可能,就跟电话和网络普及以后的现代社会一样,再不法的官员都无法封锁信息的传播,因而一个又一个贪官倒在因特网上。李绛裴度都是有长远眼光的人,自然能看到这一点。

不过感慨归感慨,李绛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从韩愈那儿找到了几个名望极高的落地士子,说起来两人都不是无名之辈,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寒酸样,是大名鼎鼎的孟郊孟东野,“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作者,一个是韩愈的得意门生李翺,韩愈的名文《师说》就是为他而写。除此之外,李绛还捞到一个著名的文人,王建。

王建,字仲初,颍川(今河南许昌)人。家贫,“从军走马十三年”,居乡则“终日忧衣食”,四十岁以后,“白发初为吏”,沉沦于下僚,任县丞、司马之类,世称王司马。他写了大量的乐府,同情百姓疾苦,与张籍齐名。不过王建此时从军走马的生活才过了八年,因事来长安公干,听韩愈说有这等好事,就弃了那小吏不做。李绛挑选他,是看重他的经历够丰富。王建,孟郊,李翺就专门负责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