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几个主编外,李绛还网罗了一些特约撰稿人,韩愈自然是当仁不让,和王建齐名,刚刚被韩愈推荐为国子博士的张籍也是其中一个,此外还有白居易,元稷陈鸿等人,后来还有一个二十五岁的和尚叫无本的,也跟着凑热闹,真可谓阵容强大,光凭这些人的号召力,这份报纸在士子中就可以通吃各个阶层。
不过影响这份报纸的关键因素在于纸价和印刷。后人都喜欢藏宋版书,原因何在?质量太好了。纸张里加香料,开卷有益,藏书多的就成了书香门第,印刷精美,写字模的名家很多,雕版的质量也好,比如欧阳修的文集,字模可是苏轼写的,能不吃香吗?不过办报纸显然不能走这样的精品路线。李诵的打算是扶植他们走一阵,然后让他们自负盈亏,再接着每年向内府交一笔钱,这样的条件李诵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提出来的,李绛没想到皇帝如此有辱斯文,一时目瞪口呆,忘了驳斥,接受了这个在众人眼中的不平等条约。
所以这份报纸一开办,就首先考虑起经费问题,孟郊愁眉苦脸的提出咱们从一开始就要节省经费,被王建豪气干云的否决,王建年轻时是个任侠人物,此时壮志消磨,豪气仍在,流转各地,头脑并不迂阔不切实际,在王建力主下,头三期用上了精装本。
十二月初,在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报纸正式创刊,由于地址在春明门内,书生们又文气十足,所以报纸取名***明外史》。闹得李诵看到样品后偷笑不停,从名称到人员没有一个不是有名的,想不火都难。 报纸上有一面全是诗歌,许多都是李诵在课本上学过的,不过更吸引李诵的显然是头版的标题新闻:
高大帅一鼓下梓州。
高大帅自然是指高崇文,在这份报纸创刊的时候,东川战报传到长安,高崇文衔枚疾进,击败邢泚,一举收复梓州。
和严秦在剑门关的遭遇一样,高崇文在梓州所遇到的抵抗也并不如想象中的激烈。韦皋时代威震西南的西川军似乎很快随着韦皋的离去而丧失了战斗力。
话说接到梓州失陷的消息后,高崇文立刻会同李元奕统领所部八千兵马昼夜兼程向梓州开进,一路上在击败了数股东川军的狙击后,高崇文的大军终于在十天之后从阆中赶到了梓州城下,和别的将领攻城一般离城十里十五里下寨不同,高崇文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兵力少,不客气地逼城下寨,几乎出了营盘就只剩下双方结阵的地方,丝毫不给守将邢泚面子。
邢泚倒也不是无能之辈,在城头一看见高崇文如此大摇大摆,目中无人,许多自尊心强的部将就怒火中烧,纷纷请求下城去出战,要杀高崇文一个措手不及,干干净净,可是自从高崇文自阆中出师开始,邢泚就多了一个任务——收容败兵,对高部的战斗力已经有了初步感受,又见高崇文安营扎寨的样子自信满满,连游骑都没有放出,心中更是警戒,总觉得对手不是一般强悍,所以尽管自己部下比高崇文要多出数千,依然严令禁止部下出战。 毕竟自己只要守住梓州就行了,邢泚想到,虽然城下高高飘扬的“高”字大旗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
“邢泚一定会这么想。”城下“高”字大旗下的大帐里,高崇文手捻着胡须笑道,“兵部发来的公文上说,邢泚在蜀地最是佩服诸葛亮,用兵也模仿诸葛亮,处处小心谨慎,不过诸葛丞相的神机妙算是丝毫没有学到。眼见我军一反常态,逼城下寨,他怎么也要掂量三两天才敢出城,到那时,我军的粮草早就到了。敬大人的信使说,大雨冲毁了道路,正在抢修,粮草两日必到。”
“大帅,若是如此自然是好,只是这兵部的公文可靠吗?守军可是比我军要多上数千,我军可只有一天的余粮了。”
坐在高霞寓下首的一员将官问道,此人就是高崇文军中的另一骁将,郦定进。
“定进放心,这一路上我军捉了许多俘虏,老夫已经问过他们的口供了,几处参照,果然和兵部文上所言一致。再说我长武军将士以少击多也不是第一次,要不是粮草不继,老夫还巴不得他立刻出战呢。”
高崇文呵呵笑道,接着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各位将军,我军一路且战且进,将士必定疲劳,传我将令,全军将士歇息三日,今晚饱餐,明日两餐,老夫料邢泚三日后必定出战,此时就是我军打破梓州之时。”
“遵命!”
一阵铁甲咔咔的声响,十几名大小将领起身施礼道,接着依次退出帅帐。
一天时间果然就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因为离城太近,高崇文连斥候都没有派出,倒是李元奕小心谨慎,放出了数十斥候,并特地在高崇文大营正面散出了五六组。高崇文听说了,一笑了之,继续睡觉。
第二日拂晓,高崇文年纪已高,睡眠少,早早起来,又像往常一样,在帐前练起了刀法。他使的是长刀,朦朦的晨光下,长刀在手,高崇文如劲松般挺立,微风吹起衣袂,胡须,如同一段朽木立在当地,蓦地一道寒光闪过,高崇文耍了个刀花,接着整个人腾挪了起来。他这套刀开始耍地极慢,慢慢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只见到一团白影在动了。
须臾高崇文立定收刀,摆个架势,徐徐吐出一口气,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放亮,亲兵们照例大声喝彩。高崇文刚把刀放到亲兵手里,接过方巾揩脸,就听到营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高崇文一怔,接着就看到旗牌官匆匆跑来道:
“禀大帅,敬大人亲自督运粮草到营门外了!”
“哦!敬大人亲自来了?”
“正是。有一百多辆大车的粮食,还有许多猪羊鸡鸭。敬大人赶了一夜的路,正在营门外守候。”
“来人,为老夫更衣,传令各军将领随老夫一起前往营门迎接敬大人!”
“遵令!”
营门外,敬宽骑在马上,身形明显困顿,双眼布满血丝,不时地打着哈欠,却强撑着扫视四周。等待旗牌官通知他们把粮草放在何处营地。
“吱呀”一声,辕门被几名士兵一起推开,望楼上的士兵高喊道:
“大帅到!”
敬宽没想到高崇文会亲自来迎,慌忙从马上跳了下来,本以为营中会有一阵喧哗,却一点声息也没有,只传来战靴的“哚哚”声,接着一个爽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哎呀,敬大夫辛苦了!”
大夫是敬宽做山南行营粮料使前的旧职,见高崇文出来,敬宽刚要作揖,就觉得自己胳膊被人搭住,接着一股大力传了上来,让他不得不站正。敬宽只得说道:
“下官运粮来迟,请高大帅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