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我就知道这趟要出事。”
张宋低声骂着,见金寿山眼睛总往自己这边扫,心里顿时害怕起来,这老狐狸会不会已经知道是我给他栽赃,要是那样的,老子这条小命可就危险了。想着,身子往人群里缩,尽量躲开金寿山的目光。
越躲,越觉得他往自己这里看,张宋手心全是汗水,此时此刻,什么汤二虎、田庄台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命大。
他甚至感觉金寿山在向自己狞笑,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脑袋拎在他那只精瘦枯干的手里。
躲无可躲怎么办,等死?那可不是他的性格。对于自己小命的珍惜,对于他来说高于一切。唐风常说: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活。张宋很不屑,只要活下去,当然了最好是舒舒服服的活下去,不要说跪着,就算是磕头也愿意。所以唐风处处看不起他,到了后来简直是厌恶,张宋也看不惯他,整天忧国忧民,满口都是天下世界,这是干什么啊,像现在这样,不愁吃不愁喝,没事的时候逗逗唐月、张学良,不是很好吗,管他谁当家,只要自己好就是天大的好。
也正因为如此,张宋不仅怕吃苦,更怕死。
“都住手。”尖亮的童音响起来,众人都没想到在这个关头,一个十岁小孩会突然站出来说话,看这些凶神样的大汉们都盯着自己,张宋也很紧张,努力稳稳心神,心里给自己打气,老子是福星下凡,一定能逢凶化吉,默诵几遍,心神这才平稳许多“洪辅臣洪大爷坐在这里你们没看见,他老人家没说话都闹什么。金寿山,我问你现在到底谁说了算,是你还是洪大爷。”
众人刷把目光都投向金寿山和洪辅臣,金寿山心里暗骂,这个小兔崽子真难缠。张作相反应极快,听张宋这么一说,也大声说道“大家都别动手。”盯着洪辅臣大声说道“洪大哥,你说句话,只要你说金寿山在这里说了算,那我们也没话说。”
金寿山暗暗叫苦,张宋和张作相的话无疑把自己罩在里面,洪辅臣要同意动手,那就是听自己的话,就算是洪辅臣同意,没话说是什么意思?是束手投降还是拼死抵抗。李千载说的没错,见到张宋千万不能犹豫,决不能让他说话,否则就会吃亏。
洪辅臣看也不看金寿山,双手往下压了压,身后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阚朝玺似乎还想往上冲,金寿山使了个眼色,他瞪着眼站在那里。
“我和雨亭神交已久,这次约见只是想聊聊天,没存半点坏心,还望你们理解。为了表示我的诚意,现在你们就可以走了,谁要是敢和你们为难,就是和我洪辅臣作对。”
张似飞还想说什么,张作相连忙拉住,拱手笑着对洪辅臣说“果然痛快,好,话一定捎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见。”
洪辅臣“嗯”了声,也不说话。
金寿山喝道“先别走。”然后凑到洪辅臣耳边悄声说“放了他们就是放虎归山,日后后悔就晚了。”见洪辅臣不说话,脸上有些不耐烦,金寿山心知已经劝不动,可又有些不甘心说“就算放走他们,也要把他们那一百多条枪和一百多匹马留下……”
不等金寿山说完,洪辅臣喝道“既然答应放人,何必留三留四,大丈夫行事决不可拖泥带水,你若敢中间作梗,让我知道了饶不料你。”嗓音洪亮,在场众人都听得真切,齐齐看向这边。
被当众大声呵斥,金寿山脸上并无半点难堪,反而尽是献媚,笑着说“光明磊落,我闯荡江湖这么久,也就您能担当这四个字。”洪辅臣并不答话,只是冲张作相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尽管放心离开。
在背后看着他的金寿山,脸上全是笑意,眼中怨毒却一闪即逝。
危机就这么轻易解决,实在出乎众人意料,这趟跋涉虽说探清汤二虎的去向,但毕竟什么都没做成。特别是张似飞,对于没救出汤二虎始终耿耿于怀,见人就发脾气,旁人更是不敢惹他。邹芬开始想解劝几句,可没等开口就换来一顿大骂,心里窝气,便也不去理他。
这趟虽没进展,毕竟人马未曾损失一个,甚至连子弹都不曾打过一颗,对于这个结果邹芬很满意,人马是杜三爷交给自己,这一年多来,小心谨慎,生怕折损人马,日后没脸回青马坎。心情好了,总要找人说说话,张作相心事重重,张似飞则满脸要打架的架势,只有那个小孩张宋,嘻嘻哈哈,倒是无忧无虑。
“张宋啊,都说你是个福星,以前一直不信,今天看了果然不错,这么大的阵势你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以后你可得多关照关照。”说着,邹芬呵呵笑起来。
这趟空跑,最高兴的要算邹芬,其次就是张宋了。
对于什么保存实力他并不放在心上,更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一路上仿佛进了个旅行团,一百多个保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别人谁敢碰他,危险只是那么一会儿,何况如今的他经历了多次生生死死,也不似那么受惊一次担忧好些天,如今过了那会儿,很快就恢复正常。
蓝天白云,沃野肥田;农人耕作,鸡鸣狗吠。
此时没有百年后的污染,满世界都是自然的清醒空气,吸上一口心脾透彻,细细品来,身子竟似要飘起来一般。
“那可不是吹牛,任凭天大危险,到了我这里三言两语便轻松化解。”张宋心情好,话也多起来。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心情,不吹吹牛,岂不是辜负了这么好的天气、心情。“邹大哥,不要说是金寿山那个老王八气数已尽,就算再大的风浪我只要吹口气也能摆平。”
“吹气?我看是吹牛吧。”邹芬笑着说。
“你去问问,我张宋什么时候吹过牛。当初董大虎多嚣张,我几句话就让他丢了脑袋。还有上次,项昭子他们更是人多势众,却被我轻而易举说退了李千载,然后接到杜三爷把他们吓跑了,这些是吹牛吗?”
“这些到倒是听别说说过,可……”
“你看看,我什么时候吹过牛,长这么大我就没撒过谎,只要说谎就脸红。”张宋滔滔不绝,兴高采烈,旁边的邹芬则津津有味,路途到也除了许多寂寞。
这种好心情一直保持到见到沉着脸得张作霖,张宋这才想起来那份命令,要是救出汤二虎还好,现在空去白回两手空空,怎么交代。
想半路溜走,被张似飞抓装你小子不是不撒谎不吹牛吗,那还跑什么。”
眼见到了八角台保险队队部,却被唐风拦祝
张作相等人问他,他却好像是个哑巴,一句话不说,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谁想进去,便把身子一横“大队长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众人不知发生什么事,恰好张子云经过,这才知道原来冯麟阁来了,和张作霖密谈一天,谁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张似飞对唐风很不满“他妈的,真是小人得志,要不是队长吩咐,老子非得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尊重长辈。”张作相心里也不满,但却不动声色,反而拉住张似飞,不让他再生祸端。唐风好像没看见也没听见,仍然笔挺的站在那里,任凭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又过了好长时间,张作霖这才开门陪一个人走出来。
门刚刚打开,就听里面有人大声笑着说“好,你的酒这次没喝够,下次来我一定多住几天,不决出个胜负来决不收兵。”随着话声,走出一个人来。
张宋看去,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神采奕奕,既没有杜立三外表文质彬彬杀气内敛的气质,又不同于洪辅臣全身武装、气势雄伟的样子,但那两个人都有个共同点,就是不喜欢多说话,让外人看着深不可测。可这个与他们两个齐名的大匪首,却大说大笑,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缩短了距离,让人亲近几分。
张作霖给冯麟阁介绍众人,当介绍到张宋时,冯麟阁一弯腰竟然把他抱在怀里,对准他脸袋猛亲几下,哈哈大笑着说“他的大名我可听说过,那可是有名的福星,怎么样小福星,去我那里住几天,我烧几柱香把你供起来,也他妈的保佑保佑我,多抢点银子,多抢几个女人。”
张宋吓得有些呆了,穿越以来这么长时间,还没人对自己这样过,硬蓬蓬的胡子扎得脸很疼,冯麟阁得双手坚强有力,好像两道铁箍把他勒的要上不来气,难受的要命。
张作相见他小脸煞白,连忙上来笑着说“当家的真是爱说笑,这个小孩哪里是什么福星,不过是运气好点罢了。”说着,顺手接过张宋,把他放在身后。
“他妈的,这小子看着瘦,还挺沉。”冯麟阁甩甩胳膊,“君子不夺人所爱,刚才只是开开玩笑,不要当真埃”
张宋半天这才缓过气来,暗叹又活了一次,心道若是日后传出来,堂堂张宋竟被冯麟阁抱死怀中,实在是丢人之极。
冯麟阁转头对张作了你说道“雨亭,别看现在日被人没有俄国人势力大,但后劲可强,有他们支持,咱们哥俩联手,整个辽西绿林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张作霖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全按大哥说的办。”
冯麟阁这才满意,率领手下卫队扬尘而去。
众人进了房子,张作霖这才简略说了经过,原来冯麟阁来是游说八角台帮日本人打俄国人,现在日俄两国为了争夺东北利益准备大打出手,虽说清政府软弱不敢惹这两个国家,可毕竟是中国人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居住的都是中国人。
日本深知光凭自己力量打俄国人很费尽,于是就拉拢东北土匪,让他们协助打击俄国人。冯麟阁这次来,就是要拉张作霖一起给日本人卖力,并且说日被人答应给钱给枪,保证他们的安全。相反若是不答应,那么就会被认为是俄国人一党,日军就会全力消灭。
张作相问“那么大队长要帮日本人?”
张作霖嘿嘿一笑,说“那些日本人无非是想利用我们,给点好处给他们当炮灰,我才不上当。”
“可如果不答应,不说日本人,就算冯麟阁也不会放过我们。”张作相十分担心的说。
“唉!”张作霖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想到这个,所以我才满口答应,先过几天再想办法吧。”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二虎怎么办。”见他们半天只说什么日本人、俄国人,张似飞心里着急,开口说道。
张作霖脸色一沉,“你还有胆子说,我还没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出兵田庄台的。”
张宋吓得往后缩着身子,心里跳成一团,深知张作霖治军严厉,虽说似乎有暗示,但毕竟没人明说,真要认真起来,还说不清楚。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逞能,图一时痛快,却有了现在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