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的人十之都姓王,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原来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现在大家都管它叫小王庄。
老人把两个人让到家里。
这个家在张宋看来不过是一个土做成的方块,寒风从缝隙中窜进来,丝毫感觉不出暖意。屋子灰蒙蒙的,即使外面阳光明媚,在这个土块里却一点只让人感到沉闷和贫穷,但张宋却毫不在意,在这个陌生的时间、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数,有这样一个向导,岂不是天大的幸事。
唐风走到门口,看看破败的土方块,稍稍迟疑一下,看看前面热情的老人,微微皱皱眉,还是跟了进去。
在路上,张宋把老人哄的开心极了。
左一个爷爷,又一个孙子,如果唐风不是和张宋一起来到这里,恐怕也会认为他们就是一对祖孙。
老人姓王,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平时除了种地就以替人拉车为生,穷苦人家念不起书,他也没有什么名字,年轻的时候人们叫他王后生,老了以后,别人都管他叫王老板,一个赶车为生的车老板。
老伴见老头子领会两个小孩,开始一愣,等听王老板说了经过,顿时一口一个阿弥陀佛的念起来,忙不迭的把张宋两个人让到屋里,里里外外忙活起来。
王老板则点起一根旱烟坐在炕上和张宋闲聊。
“你们两个小娃娃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料子我都没见过。”
“爷爷,什么料子我也不知道,这还是有一个我们路过一个财主家,正赶上过生日,施舍我们的。”张宋脸不红不白,所说的都是切身经过一般。“那财主有个女儿,见我朋友有几分姿色便看上了他,成天里追着屁股问寒问暖,好吃好喝天天送,可我这朋友却板着脸,爱答不理的样子,可惜了一段好姻缘,我却没有一副好脸蛋,只有一张好嘴巴,只好吃了个饱,连他那一份也吃了干净,后来那财主发现,说不过长了一个小白脸,癞蛤蟆就想吃天鹅肉,就把我们赶了出来,这张弓便是那财主的女儿送的定情物,他舍不得丢,便始终戴在身边,就算是饿死也不肯卖掉,结果天寒地冻,我们饿晕在那里,多亏爷爷经过,否则世上就少了两个人,阎王爷就多了两个小跟班。你看看他现在没精打采的样子,还在想那个财主的女儿呢。”
唐风心潮澎湃,没想到一下子竟然穿越到百年之前,老天爷开眼,自己终于能一展才华,可现在一无所有怎么才能达成目标,千头万绪当中却毫无办法,脑子里乱七八糟,至于张宋在那边胡言乱语却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王老板磕了磕烟袋,笑着说“胡说,小屁孩连毛都没长齐,就会吹牛。”
“爷爷,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埃你救了我们的命,那是天大的恩情,大丈夫恩怨分明,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没看他拿着弓不撒手吗?”
王老板斜眼看看唐风手里,那是一张金黄色的弓,弓背上盘龙绕云,装饰精美考究,打眼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弓,再看唐风心事重重,对张宋的话不禁信了三分。
张宋心里得意,颇有一番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个后生眉清目秀,我若是有个孙女巴不得让他做我的女婿。”
王老板的话让张宋差点背过气去,本来以为王老板会大骂一顿唐风小白脸,没想到竟会这样,王老板重新点上烟袋,说道:
“可惜啊,我没有孙女,孙子如果活到现在,也和你们差不多大校”
张宋何等机灵,一听这话,顿时趴在炕上,“砰砰”磕起头来。
“爷爷,我张宋从此就是你的亲孙子,你就是我的亲爷爷。”
“快起来,快起来。”王老板笑的胡子都要翘起来“老天爷长眼,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唐风被他们一闹,回过神来,惊异的看着他们两个,很快就垂下眼睛,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哎哟,阿弥陀佛,看看把老头子高兴的。”
王老板的老伴宋氏正端着一盘窝头走进来,恰好看见张宋认爷爷,一张满是皱纹沧桑的脸上笑成一朵花。
张宋“蹭”的窜下炕,帮着把窝头放在桌上,爷爷奶奶的叫着,好不亲热。
这边热闹,唐风却好像没看见也没听见,只是默默坐在一边,端起窝头轻轻嚼着,耳朵里全是张宋他们的说话声。
“这个狗屁世道,让人没法活埃”说起孙子,宋氏偷偷抹泪,王老板恨恨的说着“我那孙子聪明伶俐,长的又好看,如果长大一定成大器。可家太穷,怀孩子连肉都吃不上,他妈生下他就难产死了,没两年孩子也饿死了,我那儿子一堵气也走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说不定在外面早就死了。现在剩下我们老两口,活一天算一天,也不指望什么了。”
王老板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但毕竟是一个男人,用力把烟袋重重在炕沿上磕了几下,烟袋锅里还烧着的烟灰闪着火星落在地上,很快就失去了光华,王老板却笑了起来,虽然这笑很勉强,但的确是笑了。
“不过穷也有穷的好处,那些土匪、老爷们根本懒得到这里,到也平安,我们老两口凭着那几亩地,再加上平时我赶车赚点钱,又没什么花销,日子在这村里也是不错了。”
“你这个老头子,尽唠叨什么,赶紧让孩子们吃饭吧,都凉了。”宋氏擦干眼泪,一面数落着王老板,一面拉过张宋和唐风两个人坐在桌前“穷人家也没什么好吃的,趁热吧,一会儿凉了。”
张宋看着桌上的窝头,半点食欲也没有,试着尝了一口,顿时一股馊味冲过来,一恶心,差点吐出来,自己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这种东西,更是连想都没想过,偷眼看唐风,张宋却有些吃惊。平时傲气凌人,始终高高在上的他,却闷头吃着带着馊味的窝头,仿佛那是世上最美的美味。
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难道说两个人的窝头不一样,顺手掰了一块唐风跟前的窝头放到嘴里,顿时恶心的呕出来,指着唐风怒骂:
“你这个混……”话没说完,看到王老板夫妇把吐到地上窝头心疼的捡起来,小心抹去上面灰尘,仿佛是珍馐美味一样放到嘴里,香甜的嚼起来。
下面的话张宋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一酸,一向自认脸皮比城墙厚的他,此时竟然有些无地自容。一扭头,见唐风仍然闷头吃着,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发生的这一切,张宋凝神细看,唐风英俊的脸上,两道细长的眉毛下,眼圈中竟然已经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