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把身上一半的银子留给王老板夫妇,张宋更是一副恋恋不舍重情重意的表情,只是连他都不明白,明明只是想装装,主要给想给张作霖留下一个义气深重的印象,做做样子罢了。可当真的要离开,面对他们的时候,张宋却不由自主的鼻子有些发酸,心里似乎有一块巨石堵住,眼角竟湿润了。连忙偷眼看张作霖,见他并没注意自己,这才略感宽心,轻轻甩头,将眼角的泪水擦净。
小王庄距离八角台只有两天的路程,几个人骑马如果快的话一天就能到,但张作霖似乎并不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甚至好几次差点被追兵追上,多亏汤二虎和张似飞勇猛,打退追兵,可形势越来越紧迫,这谁都看的出来的。
张宋心里更是着急,几次和追兵的遭遇战更是把他吓得几乎晕过去,要不是没机会脱身,他早就跑了。
汤二虎天生喜欢打仗,虽然着急,但有仗可打,对于投奔八角台到不如何上心。张似飞则不同,他明白现在这几个人的子弹已经不多了,再说要是等追兵追到八角台,恐怕张景惠也不敢收留,又一次打退追兵,他再也忍不住对张作霖说道:
“作霖,我们子弹已经没多少,要是董大虎追上来,只有投降的份了。”
“妈了个巴子,张似飞你这个脓包,你怕死就不要和我们在一起……”汤二虎从后面过来,大声的叫骂着。
张似飞并不理睬,接着对张作霖说道:
“照这样走下去,就算我们到了八角台,董大虎的人也追到了,万一那时候金寿山再带人赶来,就算张景惠收留我们,也挡不住他们两家联手进攻,趁现在他们不知道我们去向,赶紧到八角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埃”
张作霖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点点头,一放缰绳,胯下的马如箭般飞去,汤二虎众人随着急驰而去。
张宋坐在汤二虎的马上,把这一切瞧了个真切,看到张作霖阴郁的样子,联想几天相处,言谈话语流露出不愿寄人篱下的意思,他眨眨小眼睛,眼珠转个不停。
八角台要比小王庄大上很多,也繁华很多。
六个人三匹马,无论是人身上还是马身上泥土混着汗水,看上去疲 惫到了极点,按着张似飞的意思是马上去找张景惠,可张作霖不同意,他带着众人找了一家客栈,每个人痛痛快快洗了澡,然后饱餐一顿,舒舒服服睡了一个足觉,然后才让汤二虎去找张景惠。
自从穿越以来,在王老板家整天窝头,吃的张宋自我感觉都快变成窝头了,而且还是发霉的那种。后来跟着张作霖,虽说不吃窝头,但整天逃命,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和追兵打上一仗,神经高度紧张,更不要说好吃好喝,直到如今,才痛痛快快饱餐一顿,张宋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什么追兵顿时抛到脑后,眼里全是猪肉炖粉条,哪里还管什么形势紧迫。
直到吃的一打嗝吐出一块肉来,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抹去嘴角的油,这才看见唐风坐在那里几乎一动没动,张学良早就睡着了,张作霖抽着旱烟不知在想着什么,而张似飞则警惕的看着门口,只有汤二虎,仍然往嘴里塞肉,两只手上的油滴滴答答往下淌。
吃饱喝足的张宋心情愉快,多日来的苦闷一扫而空,对他而言,那些危险似乎距离还远,而现在终于添饱了肚子,这才是最近也是最现实的事。
睡觉睡到半夜,张宋感觉肚子胀痛,多日没沾油腥,突然吃了那么多肚子受不了。上完厕所,顿时心情舒畅起来,缓步走回屋子准备继续睡觉,就看房门一开,张作霖走出来,张宋心里暗想,莫不是他也吃的太多要上厕所?
可张作霖并没有向厕所走,而是站在院子里点上旱烟抬头看满天星斗发呆。
烟雾迷蒙,夜风如水,在这个初冬季节,张作霖孤独的身影更显寂寞。
“看来他还在想那个猪肉炖粉条,的确很好吃,可他吃的太慢,看来我应该和他探讨一下心得。”张宋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有理,正要上前打招呼,从黑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夜风凉,不要感冒。”
借着月色看去,说话的正是唐风,正要迈步的张宋停下来,想听听他是不是要说自己坏话。
“是你埃”张作霖看到是唐风笑了笑,说道“你都不怕,难道我还不如你吗?”
唐风紧紧盯着张作霖看,心里在感慨着,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多岁,个头不高,长相也不出奇,除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谁又能想到,以后这个人竟然叱咤风云,称霸东三省,后来更是饮马长江,逐鹿中原。可现在,他的前途自己并不知道,唐风却清楚的很。
唐风明白,这些只能埋藏在心里,此时说出来张作霖万万不会相信,可他现在如果有个决策失误,那么自己的那些宏图远志岂不是也付之东流。 本来一切都按部就班,可穿越却打破了原有的历史发展轨迹,很多事发生变化,东北王的命运会不会也发生变化。
最让人恐惧的就是未来,因为它的不可预知。
唐风来自未来,当历史变成现在,他竟然也忐忑起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张作霖会成为东北王吗?唐风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兴奋当中却也有些害怕。
“跟着你不想图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感到你是一个大英雄,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现在这点磨难对于你来说,我相信不过是一个小挫折,以后你会遇到更大、更难的事。古语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其身……。’要是连这点困难都过不去,那么我也就没有追随你的必要。”
“看你平时像块木头,没想到挺能说。”张作霖重重吸了口烟,说道。唐风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现在形势紧迫,起身这里只是暂时的,只要忍下来,躲过这段风波,他日还会重振雄风。大丈夫不仅不屈不挠,能屈能伸也是英雄豪杰。”
张作霖一手把唐风拎进屋子,骂道:
“妈了个巴子,小兔崽子毛没长齐就敢教训起我来了,胆子不小,赶紧滚回屋里睡觉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关紧房门,张作霖在外面长长出了一口气,狠狠的把烟锅里的烟丝敲尽,仿佛彻底下了决心,深深的呼吸两口夜里的空气,这才决然的回到房间。
等院子里恢复平静,张宋这才从树后转出来,想起白天张作霖眉头紧锁,脑子飞快旋转起来,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笑意。
第二天天刚刚亮,张作霖要汤二虎去拜会张景惠,顺便探探他的口风,到底能不能收留他们,可张宋却坚决要求一起去,说万一有什么事,有个跑腿送信的也好,张作霖想想也是,汤二虎为人鲁莽,要是让张似飞一起去两个人说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通过这几天接触,发现张宋虽然胆小且贪图小利,但为人机灵,年纪小,正好让人放松警惕,说不定还有意外作用,也就点头同意。
汤二虎很兴奋,对于什么寄人篱下到不在意,只是认为张景惠为人仗义厚道,只要一句话,收留自己这些人那是必然。一路上和张宋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引得路人纷纷观看,但见汤二虎长相凶恶,连忙扭转目光生怕惹祸上身,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恶汉身边怎么跟着一个小孩,看那小孩长得瘦弱,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
张宋这几天把汤二虎的脾气摸的很透,说话尽捡他爱听的说,一会儿说他英雄了得,一会儿说他讲义气,一会儿又说他英勇善战……
汤二虎本来瞧不起张宋,不过是个小毛孩子,可这一路走来,简直要把他当成平生知己,感觉每个字都说到心窝里,他长这么大,身边全是说打喊杀、张嘴就骂的粗豪汉子,哪里听过这么好听的话。
眼看就要到八角台保险队,汤二虎已经乐的腮帮子发疼,一张大口几乎何不拢了。
张宋心头得意,看路人连看一眼汤二虎的勇气都没有,而自己这个小孩竟能把他哄得如此开心,那不是证明自己得过人之能,越想越得意,结果光顾高兴,差点一头撞在他人身上。
那人人伸手一挡,这才没被撞到。
张宋正在得意,冷不防这一下,身子瘦弱的他差点被推倒,见那人三十多岁模样,长袍马褂,一脸的精明强干。仗着身边有一个汤二虎,他把胸一挺,眼一瞪,就要和那人算帐,可没等他开口,汤二虎先开口了。
“这不是张子云,张老板吗?”
“你是?”那人一愣,仔细打量汤二虎,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是汤二虎啊,前几年我来这里,你不是还请我喝过酒吗。”
“啊,你是汤二虎。”张子云猛拍脑门笑着说“你看看我这臭记性,兄弟千万不要见怪。”
“张老板客气,你是贵人多忘事。”汤二虎说着拉过张宋说道“这是我一个小兄弟,叫张宋。张宋啊,这可是大人物,是八角台商会的会长。”
张宋本想让汤二虎教训一下这个家伙,没想到两人认识,颇为泄气,脸上却丝毫没带出来,连忙伸手抱拳笑着说道:
“原来是张老板,都怪我走路不小心,撞到您老人家,要不您使劲撞我两下好了。”
“哈哈哈,这孩子倒很会说话。”张子云呵呵笑道“以后小心就是,撞回去到不必了。”
“撞了老子还要给你道歉,今天给你面子,哼,以后走着瞧。”张宋心里想着,那边张子云已经不理会他了,与汤二虎说道:
“二虎兄弟,见面就是缘分,我请客,去喝两杯怎么样。”
汤二虎犹豫一下,看看天还早,就算喝两杯再去找张景惠也赶趟,便点头同意,若是唐风在,必定反对,就算是自己去,也不能因为喝酒误了正事,可张宋听说有好吃好喝,万一出事还有汤二虎撑着,更是不在乎。
三个人找到八角台最大酒楼,此时正是大清早,并没有食客。酒楼老板一看张子云来了,忙亲自迎出来,点头哈腰的连声问好,将三人迎进单间。
时间不大点好的酒菜陆续上来,汤二虎几杯酒下肚,很快就把张子云当成朋友,张子云又给他倒满一杯,笑着说道:
“二虎兄弟真是海量,佩服佩服。”
“张老板够朋友,来干。”汤二虎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荆
张子云连忙又给倒满,说道:
“这几年兄弟在哪发财埃”
“我在赵家庙保险队。”
“哦?”张子云眼珠转了几转,说道“我听说赵家庙那里有一个好汉,说起来还是我的本家,好像叫张作霖,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嘿嘿,那是赵家庙保险队的队长,我怎么会不认识。”
“那你不在赵家庙,怎么回到八角台来了,难道是路过吗?”
正在一边专心解决一块猪肘子的张宋听到这话打个激灵,偷眼看去,见张子云眼神游移不定,顿时明白他想借这顿酒打探汤二虎的底细。
汤二虎毫无觉察“别提了,还不是金寿山和董大虎那两个王八蛋,趁我们不备玩阴谋,偷袭赵家庙。以后要是让我抓到这两个小子,非把他们剐了不可。”
张子云点点头,神色有些紧张,说道“那么现在事情这么紧急,你怎么还会来八角台。”
“我们是……”不等汤二虎把话说完,张宋连忙截住说道“我们路过这里,要去投奔冯麟阁。”
在这几天当中,张宋也听说了很多张作霖以前的事,知道他进入绿林的领路人是巨匪冯麟阁,也正是冯麟阁把张作霖推荐给董大虎,此时听张子云旁敲侧击想探虚实,连忙把这个巨匪给抬出来。
听到“冯麟阁”三个字,张子云脸上变了颜色,张宋心里好笑,让你刚才撞老子,这回得好好吓你一吓。
“就在昨天,冯当家的特使还奉命来见我家队长,说金寿山和董大虎那两个王八蛋竟敢动赵家庙,那不是打张作霖,那是打他冯麟阁的脸,再等两天,他就要出兵,到时候和我们队长兵合一处,将打一家,灭了他个龟孙。”
张子云仔细看看张宋,见这个小孩年纪不大,长的瘦弱,除了双眼不停乱转以外,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不由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转头见汤二虎有了几分醉意,眼里盯着酒杯根本没听他们说话,看来已经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张宋一手拿着块肘子肉,嘴角流油,一边似乎浑不在意的说着:
此时汤二虎已经带了醉意,舌头有些发绕,但脑子还是很清楚。
“对,金寿山和董大虎那两个王八蛋猖狂不料两天了。”
前两天听到消息,说赵家庙被偷袭,已经被打垮了,今天突然遇到汤二虎,张子云担心他们要打八角台的主意,听说只是从这里路过,心里宽慰不少。
“张先生,您这么早出来遛弯吗?”张宋担心说多了出现漏洞,连忙转移话题。
“啊,不是……碍…对出来遛弯。”张子云神色游移,吞吞吐吐。
“张先生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我人小没办事,但我们队长那本事可大大的,再加上汤二虎和张似飞两位大哥,便是天大的事也必定马到成功。”
张子云听张宋这么一说,眼睛一亮。
“张作霖张队长也来了?”
“当然来了。”张宋眼珠一转,说道“我们队长一到八角台就说张子云那是交朋友的人,别看没见过,但早闻大名,这次来这次一定要亲自拜访,在八角台张景惠可以不见,但张子云张老板那是必须要见的。我张宋不会说话,但却是一个老实人,长这么大半句谎话也没说过,要是说过一句谎话,让我以后上街掉裤子,走一步摔一个跟头,所有人都笑话我,打雷下雨就挨劈。”
张宋说着,心里在想“只有一句谎话才算啊,两句三句更多句都不算,老天爷千万不要听错了。”
张子云听到张宋这奇怪的誓言,不由好笑,心里暗想真是孩子话,不过倒像是真的。
“小兄弟真是会说笑,我张某人也久闻张队长大名,早就有心结交。”
“既然您有这意思,那现在就见个面如何。”
“好,既然如此,那就现在就走。”
汤二虎睁开醉眼,看一大一小两个人喜笑颜开,对他们的话并没完全听清楚,见他们笑,自己也裂开大嘴赫赫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