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一直帮小夏用酒精降热,母亲没力气地靠在墙滑到椅子上,我看了看床上的小夏,然后乖乖地走到母亲身边,轻轻碰了碰母亲的手。
许久以后,母亲才像是回过神来,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着我的左脸轻轻摩挲了两下,“对不起,小秋,还疼不疼?”
疼的,母亲从未用那么大的力气打过我,脸颊到现在还热辣辣地疼。我诚实地点了点头,告诉母亲我还有些痛。母亲弯了弯嘴角,却没有笑出声,将我从椅子上拉过去,圈坐在她腿上,然后将脸贴着我的肩,蹭了蹭。
“妈妈要你照顾好妹妹,你没有照顾好她,妈妈才打你的。”我有些不服气,不肯乖乖由母亲抱着自己,扭着身子替自己辩解,“是顾茜,我在二楼看见她把小夏推下去的!”
母亲的身子猛地一僵,我被母亲揽在怀里,怎么也看不见母亲的样子,直到她再一次开口,“所以你以后更要保护好小夏,对不对?”
我点点头,小夏是我妹妹,我肯定会保护好她的,“那妈妈呢?”
“妈妈也会保护好小夏跟小秋的!”
母亲的电话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就被她关了机。不过Z城统共也就这么点大,顾元鸿过来的时候母亲拿下小夏额头的冰袋去换。
顾元鸿冲母亲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后坐到小夏的床边,慈爱地摸了摸小夏的额头,“怎么还这么烫?”
原本面无表情看着他进来的母亲忽然就笑了起来,那笑意却怎么也到不了眼底,“顾元鸿,我的女儿没烧成傻子你觉得可惜了是吧?”
顾元鸿的脸一下子就憋成绛紫色,立马噌的一下站了提来,捏着拳头只管瞪着母亲,母亲却是温柔地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袋放到小夏额上。等她做完这事,顾元鸿一把扯过母亲的手腕就把她拉到了病房外。
带上房门前,母亲叮嘱我,照顾好妹妹,有事就叫她。我点点头,爬到床上摸了摸小夏烧红的嘴角,学着母亲做的一样,用棉签浸湿了盐水,然后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抹湿小夏的唇。
病房外很安静,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爬下床,偷偷开了条缝,远远的,只看见母亲被顾元鸿强制地往怀里带,而母亲却挣扎着用拳头去砸他胸,急急地说着什么,直到被他以吻封缄。
那时的我躲在门后看母亲被一个陌生的男人亲吻,当时不懂心底的难过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娇嫩的心口被人用一把锈钝的刀来回划拉着,每一次过去都落下深深的痕迹。
母亲被顾元鸿亲了,那我的父亲,他怎么办呢?哦,我忘记了,他已经死了。我将病房的门阖回去,拖了鞋子,爬回到病床上,握着小夏没有挂点滴的那只手,轻轻地求她,“小夏,小夏,你不可以死,知道吗?”
父亲死了,所以母亲被顾元鸿抢走了,不是吗?
母亲回到病房的时候,嘴角微微肿着,她丝毫不避开我的眼,顾元鸿在她身后揽着她的腰,“你先照顾好小夏,公司还有事,我下午再来看你们。”
顾元鸿满面春风地离开后,母亲拿起桌子上的盐水灌了一口,走到洗手间里漱口。出来的时候,微肿的唇显得愈发红艳。母亲轻轻拭去唇边沾上的水,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小秋,妈妈说过要保护你跟妹妹,就绝不会骗你们。”
小夏的热直到一星期后才彻底退下来,嘴巴里长满了热疮,即便是水喝了都觉得疼。母亲用小米把粥熬得很烂,等粥变温了之后,再用蜂蜜调进去拌匀了喂给小夏。小夏哭着不肯喝,嘶哑的喉叫我不忍心极了。
母亲难得耐心极好地哄她。我含了一口母亲喂小夏的粥,与母亲一起哄她。
一个月以后,医生才允许小夏办理出院手术。当初用酒精药棉不停帮小夏擦身子的护士好心地叮嘱母亲,以后照顾孩子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母亲笑了笑,对她说了句谢谢,一手抱着小夏,一手拉着我,坐进顾元鸿亲自开来的车上。
大病初愈的小夏被母亲用厚实的衣服裹着,只露出美玉一般的小脸。这一个月叫小夏瘦了太多,原本滚圆的小巴现在已经露出些尖细来,我小心地拽住小夏的手,由着她对着窗外的风景欢快地笑着。
车子开进顾家的时候,所有的佣人,一字排开,全站在大门口迎接我们。母亲什么话也没说,更没有对顾元鸿讨好的笑回应些什么。
我牵着小夏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多了一个中年妇女,而王妈却不见了。
等到花园里的时候,顾茜依然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有些别扭地冲母亲喊了一声“妈妈”后,她又想去牵小夏的手,却把小夏吓得直往我身后跑。
母亲走到顾茜面前挡住,“小夏病还没好,你跟她玩,会带上病气的。”顾元鸿倒是认可地点点头,过去将顾茜一把抱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屁股,“好啦,爸爸跟妈妈回来陪咱们的茜茜公主玩,好不好?”
顾元鸿扭过头想去拉母亲的手,却被母亲不着痕迹地避开。母亲蹲下身替小夏拉好衣帽,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顾元鸿,“小茜今年五岁了吧,倒是可以上幼稚园了。”
宅子里的下人被顾元鸿辞退了几个,其中就有那个王妈。新来的管家也不是母亲去找的,她对我们三个一视同仁,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并没有把我跟小夏当做外人来看。而我与顾茜被安排进了同一家幼稚园,她中班,我大班,只可怜小夏,从那以后,特别容易生病,身子骨比以前差了许多。
我从往事里回过神来,发现顾茜并没有上唐宋的车,而是苍白着一张粉脸,摇摇欲坠地站在一边。等车子朝另一个方向开走后,我捧着书大大方方地从顾茜面前走过去,然后就被她叫住。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