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许久之时,李公公宣报,“皇上,何大人来了。”
待何允行礼后,淮阳平静道,“何大人,朕要替你安排一件好差事儿。”一脸深邃阴沉。
何允恭敬道,“听皇上派遣。”
“……”
夜,寂静。
淮阳疲惫地半躺在凤榻上,吩咐凤离读朝臣们上奏的折子。凤离唏嘘道,“皇上,天色已晚,龙体要紧。”
淮阳皱了皱眉,凤离知道她生气了,不动声色地拿起折子阅读。待读了几本奏折后,淮阳昏昏欲睡。凤离缓缓地站起身来,默默地拿起一旁的外袍替她披上。他明白她从来如此,从来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突然,淮阳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脸上。凤离怔住,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莫名苦涩,那面纱下的容颜柔情四溢。他突然有一种无奈的感触,他与她之间其实很近,却又遥远,他们近得只隔了一层面纱,可他却没有勇气揭开它。因为他明白,倘若如此,那他们之间就真的遥远了。
淮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她迷糊地记得清明哲的手永远都温暖柔和……熟悉……她突然睁开眼来,怔住,他不是清明哲,他不是。她突然一把推开他,暴怒道,“滚,滚……”
凤离垂下眼睑,无声一叹,默默地离去。淮阳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待他消失后,她无力地跌坐到凤榻上,泪流了出来。她咬紧唇,死死地握紧拳头,懦弱地哭了。她把脸埋入衣衫中,偷偷地哭泣。她想他了,想他了……
良久,淮阳平静下来,呆呆地望着大殿内虚弱的烛火,内心苦涩难堪。直到许久之时,她擦了擦脸,坐到案前,继续批阅奏折。她就愣愣地望着那奏折发呆。突然,‘啪’地一声,那奏折被甩到老远。殿外的李公公赶紧奔了进来,惶恐道,“圣上……”
淮阳突然烦躁道,“朕要去清明府。”
李公公一怔,唏嘘道,“现在?”
淮阳淡淡道,“就现在。”
清明府。
那大门上的两道封条刺伤了淮阳的眼,她呆呆地望着它们,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缓缓地浮现出水雾。良久,她缓缓地走下龙辇,痴痴地打开了那两道紧闭的大门。她推开它们,往事扑面而来。她似乎又看到了一切,看到清明哲那张熟悉而思念的脸庞。他依旧如昔,依旧熟悉的笑靥,依旧熟悉的气息,依旧熟悉的温柔体贴。她记得,他说,淮阳,我会一直扶着你,一直扶着你,一辈子……
她缓缓地走了进去,把脸隐藏在黑暗中,不愿别人看到她懦弱的脸庞,“不准进来。”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那片黑暗中,哀伤,寂寞。
夜,静谧,无星,无月。
淮阳呆呆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泪流满面。她缓缓地蹲下身去,把头埋入双膝间,痛苦地捂住胸口。她躲在黑暗中无声地哭泣,像懦弱的孩子般任性无助。她突然想他,想哲,想母亲,想出家的弟弟,想她身边的所有人。可他们都不在了,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一个人……
第二日,淮阳一病不起,感染了风寒,咳嗽得异常厉害。可朝中之事还得由她主持大局,故而暂时设立在淮阳宫。
凤离替她整理一切,然后筛选重要的事件给她斟酌。淮阳自己明白一半是心病,至于为何如此严重,恐怕是胸口的病根发作了。可她还得撑下去,一旦她没有威信震住朝臣,那底下的几个藩王们必定会闹事。她害怕,害怕晋南王,倘若晋南王起异心……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在这个关头上出问题。
待朝臣离去后,淮阳微微咳嗽,她突然道,“满心园的桃花都开了么?”
凤离一怔,平静道,“都开了。”
淮阳缓缓地从凤榻上爬起来,虚弱道,“朕想去那里。”
凤离垂下眼睑,用外袍将她裹住,一把将她抱入怀里,走出了大殿。她把头埋入他的怀中,疲惫地依赖在他的胸膛上,像一只怕冷的小猫。
那身漆黑与洁白在风中飞舞,那头散乱的青丝纠结在他漆黑的衣衫上。那一瞬,清明哲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告诉她,淮阳,我带你走,永远离开皇宫……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低头,望着依偎在他怀中的苍白。他闭上眼,将她抱得更紧了。
满心园。
一片灿烂的粉红显得妖娆而生机勃勃,那在空中飘浮的浅香令人沉醉。淮阳静静地蜷缩在藤椅中,怔怔地望着那片粉红。良久,她懒懒道,“都退下罢。”
旁边伺候的宫娥太监们都不动声色地退下,身后的凤离正准备离去,淮阳突然道,“去摘枝桃花来。”
凤离缓缓地走进那片纷娆的粉红中,折下一枝桃花。也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清明哲……”
凤离浑身一颤,背脊微微僵硬,面纱下的容颜显得异常紧张。他不动声色地扭过头,见淮阳正痴痴地望着手中的玉佩。那上面刻有他的名字,正是他们订婚时给的信物。凤离微微蹙眉,悬吊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暗道,淮阳啊淮阳,我清明哲非得被你折腾死。
凤离平静地把手中的桃花递给淮阳。淮阳伸手接过,怔怔地望着那充满着生机的花瓣。良久,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突然有了动作,她一瓣又一瓣地扯掉了那枝桃花,每脱落一片,她就轻数,“一,二,三……”
那散落在地的花瓣随风飞舞,它们肆无忌惮地在空中悠游,打了几个旋,便飞向了每一个角落。有的落到了亭子下,有的落到了湖中,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