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默默地望着手中的光枝,突然仰起头,望着凤离,淡淡道,“去把它们都找回来。”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思绪。
凤离呆了呆,哭笑不得。他正准备执行旨意时,淮阳突然迷离道,“你说……人如果像它们那样离去了,还会回来么?”她的眼神恍惚,空洞迷惘,那张苍白的容颜上渲染着看不透的深邃,隐隐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凤离低下头,喃喃道,“能。”他突然就去找那些散乱的花瓣,哪怕任何角落他都要找齐它们。
淮阳痴痴地望着他的身影,落出一丝泪来。她扭过头,擦净脸上的泪痕,淡淡道,“找回来又如何?都碎了,碎了,不复当初了……”
凤离浑身一颤,他想告诉她,没有,还没有。他突然扭过头,那一瞬,他们的目光相撞。空气中似乎飘忽着一种古怪的暗伤,就仿佛她知道他是谁,也还知道他为何接近她。可她不会揭穿,因为她爱他,不愿伤他……
直到许久之时,淮阳默默地低下头,神情恍惚黯然。哲,那个戴着面纱的男子,他是她魂牵梦萦的男人。不管他以任何身份出现,只要在她身边,她就能感觉到。是的,就在他抱着她时,她就已经明白。哲,他回来了,就在她的身边。她贪恋他,贪恋他的温柔,可她不敢揭开他的面纱。因为她明白,倘若揭开,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淮阳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指,苦涩难堪。她突然觉得可笑,她与他之间就隔了一层纱,却又遥远得不可触摸。她问自己,淮阳,一步,只有一步之遥,可你为何不敢跨出?为何连跨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她咬了咬唇,突然痴痴呢喃:
人情恶,下眉头,小楼尽开往事愁;
繁花落,意难求,宫阙梦魇笑崇楼;
人空瘦,红颜依旧,
凄凄爱爱怨怨,剪不断,理还乱。
旧梦殇尘,奢华到头,空尽流;
独醉,难寐,只因痛到伤心泪。
她蜷缩在藤椅中,把脸埋入衣衫,已是泪流满面……
凤离呆呆地望着她,痴了。风,掀起了他的衣衫,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混乱,那面纱下的容颜亦疼痛温柔。他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她懦弱蜷缩的身影,他闭上眼来,心有不忍。
突然,天边仿佛飘来了一缕清风,似故意捉弄他似的,玩皮地吹散了他脸上的面纱。那身漆黑在风中微微僵硬,那张温润如玉般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与身后粉红的桃花相衬,渲染着异常炙热的魅力。他,清明哲。他就默默地站在淮阳的面前,一身漆黑,一眼深邃的相思,一脸眷恋的温柔。他不管了,不管她杀不杀他。
清风,吹散了彼此间的沉默。那耳边的面纱在风中飘散,带着诱惑,诱惑淮阳抬起头。他,清明哲,她魂牵梦萦的爱人,可她为何依旧?她为何依旧把头埋入衣衫中?
沉默,淮阳暗自握紧了拳头,努力克制自己不抬头,她怕,亦不敢,也没有勇气。
天地间,一片寂静。宫阙依旧,红颜依旧,人依旧,可情呢?谁说情人间最残酷的是离别?两相望,心纠葛,明知阁中伊人,明知他心有我,明知两情相悦,可为何却不敢说出来?
她怕,怕伤他。她更怕,倘若他们双宿双飞,必定会遭到扼杀。她明白,只要她一出皇宫,四面八方的暗箭定会向她射来。因为她是帝王,是皇帝,是女人。她不该成为第一女皇,不该光芒四射。她不想连累他,不想。
这时,突听李公公呼道,“圣上……”
凤离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把面纱覆上。淮阳从衣衫中抬起头,已恢复了平静。李公公唏嘘道,“皇上,晋南王……受伏。”
淮阳浑身一颤,转瞬又平静道,“现在呢?”
李公公蹙眉道,“听何大人说生死未卜。”
淮阳咬了咬唇,顿觉头痛得厉害,苦闷道,“生死未卜……”话刚说完就晕了过去。
夜,静默,淮阳难受地睁开眼,恍惚道,“晋南王……生死未卜……”她虚弱地咳嗽,暗自焦躁,倘若晋南王出意外,那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凤离默不动声色地喂药,淮阳摇了摇头,突然道,“李公公。”
李公公从殿外赶来,恭敬道,“奴才在。”
淮阳伸手指了指,疲惫道,“宣薛元义进宫。”待李公公离去后,凤离眼神一闪,但这些小动作都落入淮阳的眼中,她平静道,“你有何良策?”
凤离微微一怔,淡淡道,“等。”
淮阳皱起眉头,那一刻,她恨不得掰开清明哲的脑袋来瞧瞧那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名堂。可她只能忍,暗自琢磨,莫非与他有关?心念一动,便平静下来。
待薛元义来了后,凤离便退下了,淮阳沉声道,“丞相可有听到风声?”
薛元义蹙眉道,“回皇上,臣已打听过……并无任何异常。”
淮阳垂下眼睑,唏嘘道,“何大人那里呢?”
薛元义慎重道,“据何大人报,晋南王遭受周魏二王伏击,确也不假,不过……”淮阳眯起眼来,薛元义继续道,“恐有诈。”
淮阳沉默了阵儿,突然细声道,“传朕密旨……”
黑暗中,凤离静静地望着暗处摇曳的垂柳,陷入了沉思。他突然开始回想,回想起今日的一切。那时,他冲动之下差点就犯了大错。不禁暗自一叹,清明哲,枉你平时处事沉稳,怎犯起糊涂起来了?懊恼之际,又隐隐觉得不对劲。他细细回想今日淮阳的神情,总觉得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只是,男人虽心细,又怎如女子的心思敏感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