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年轻人们在排练一个英文音乐剧，莉莉安在旁边指导。英子阿姨坐在后排的一张椅子上打电话。
我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欣赏他们的表演。莉莉安毕竟是老手，调度起演员来有条不紊，台词、站位、表情、造型样样不落，严谨周到，就像当初我给她拍写真时那样用心。
三年前，我在一家小摄影楼当摄影师。一天，百无聊赖，天气热得出奇，我躲在电脑前吹空调。
“有人吗？”一个甜甜的女声。
我探出脑袋，一个瘦瘦的女孩子胆怯地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把阳伞，快要捏出水来了。
“拍照吗？”我问她。
“嗯，我中了你们的特等奖。”她轻声说，递给我一张纸。
是我们影楼聘的促销员发的广告，右下方刮奖区的锡箔被刮开了，露出“特等奖”字样，广告单湿透了。我想，这女孩子肯定在毒太阳下走了很久才找到我们影楼。
其实，广告是忽悠人的，放在冲印室里的那一大叠广告单都印着特等奖。影楼地处偏僻，为了招揽顾客，也只能使这一招。
“好，进来吧。”我把她请到里面，找了张椅子给她坐。
“你想拍什么类型的写真？”我摆出专业摄影师的架势。
“有夏天的感觉。”她腼腆地笑了，眼睛下面两个深深的小漩涡。
“夏天的感觉？”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第一次听到顾客提这样的要求。
我点了点头，装腔作势地说：“夏天的感觉，嗯，很有想法。我叫化妆师出来帮你。”
我摇醒在休息室睡得死沉的化妆师小吴，叮嘱她要给顾客化出夏天的感觉。
“啊？”小吴还没睡醒，“噢。”可她根本没听明白我的话。
在摄影棚里，我引导女孩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从不同角度给她拍了几十张照片。
“那个，摄影师。我想拍一些户外的。”女孩咬着嘴唇说。
我抱着照相机，想到外面高达40℃的温度，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是顾客是上帝。
“好吧，但是外面太热了，我们一出去就会中暑的。这样吧，我们等一等，到四点多的时候，再去取景。怎么样？”
“好。”女孩又笑了。
于是，她化着浓妆，从中午一直傻傻地等到下午四点。
两年后，我又遇到她，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叫Lillian，中文名字安莉莉，但我觉得莉莉安叫得更顺口。
“在想什么呢？”英子阿姨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身旁。
“没，没什么，看得太入神了。”我笑笑说。
“年轻人的确活力四射，做什么都特别有干劲儿。你看，莉莉多有导演的天分啊。”英子阿姨对莉莉安很满意。
“英子阿姨你也宝刀未老哇，百忙之中还要忙教会里的事。”我说。
“忙什么呀，我现在空闲得很，去年我就提前退休了。”英子阿姨哈哈一笑。
“身体不好吗？”我问。
“不是，是单位需要。”英子阿姨无所谓地说，“内部退休，不用上班，工资照拿，我倒乐得清闲。”
“我每天到公园练剑，偶尔和驴友结伴旅行，其余精力都放到教堂里了，我在教堂做同工。”英子阿姨说。
“英子阿姨，刘牧师的病情怎样了？”我又想起了晚上来此的目的，“他醒了吗？”
英子阿姨无力地摇摇头说：“还在昏迷，我们要为他多做祷告。”
“刘牧师的休息室是不是楼上北边最里面一间？”我问。
“对，你怎么知道的？”她奇怪地问。
“我猜的，里面有只黑猫，我看到它跑出来。是刘牧师的猫吧？”我瞎编着。
“是吗？奇怪，刘牧师的猫从来不会乱跑的。难道它也知道自己的主人生病了？可怜的小东西。”英子阿姨感叹道，没有去深究我的话。
我待的那个房间真的就是刘牧师的休息室，我手上的橙色颗粒会不会就是在那里粘的？我的心中又多了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