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就建在此。”张崇鱼没有多想就拿定了主意,脸上那酷似军用地图般的皱纹一下舒展开来。于是,便去市(区)农场征求意见。
用农场的地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马拉松式的谈判开始了,前后进行了10多次。每一次谈判张崇鱼都亲自到场,有时甚至在医院病床上也要挣扎起来参加。好在市(区)农业局、市(区)农场的领导最终都同意把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建在南龛山顶未开发利用的一片空地上。
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的碑址有了眉目,张崇鱼便去向市(区)委、市(区)人大、市(区)政府领导作了专题汇报、请示,请求“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就建在此处”。
市(区)委、市(区)政府、市(区)人大主要领导徐学明、熊光林、朱承方等经过多次实地踏看,并请有关专家论证,反复召开市(区)政府常务会研究讨论,又报告给了原地委、行署,地区迅速给予了回复。
4月24日,市(区)委常委会议室,春意浓浓,市(区)委、市(区)政府召开了专题现场办公会,会上,川陕苏区将帅碑林一锤定音,拍板定址建在南龛山顶农场的100亩土地上。
“唉。”张崇鱼吁了一口长气,顿感轻松多了。
多么复杂,多么难言的一声长叹。张崇鱼两眼酸涩,几乎掉下泪珠来。
那段日子,熟悉张崇鱼的人都发现老张更瘦了,头发白得更多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连续两次重症住院。他的身体垮了,但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终有立足之地了,张崇鱼的心安定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份惊喜和自豪的笑意。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莫道今宵忧思长,金鸡鸣时寒夜消。”老彭吟出几句诗来。
成功之花,在饱经了长期孕育之后,终于献出了她的清香和绚丽。企盼已久的时刻终于来 到了。
那是1995年10月12日,对张崇鱼和他的川陕苏区将帅碑林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秋阳高照,丹桂飘香。南龛山顶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在巴中各界隆重纪念红四方面军入川63周年之际,几经风雨,几经周折的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在巴中市郊风景秀丽的游览胜地南龛山顶正式奠基开工了。在家的原地、市领导李克明、苟必伦、王吉安、卢耸岗、洪显君、徐学明、蒋东生、朱承方、刘谦祥、熊光林等近30人出席了奠基仪式,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奠基典礼的老将军、老红军及亲属代表近100人,巴城近1000名市民和学生涌向了南龛山顶参加隆重而简朴的奠基仪式。原市委书记徐学明亲自主持了会议,随着原巴中地区行署专员李克明的一声“奠基典礼开始”,群情沸腾,掌声雷动,鞭炮齐鸣。巴河如彩练般绕过巴城腹地,那奔腾不息的河水也仿佛唱着欢庆的歌。
秋歌如潮,把岁月染得金黄,参加奠基仪式的将士们的思绪也随着撩拨的秋风,化作悠长的畅想。从石家庄市赶来的老将军刘自双激动得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老红军、原国家安全部长罗青长,原山东省委书记苏毅然,原装甲兵司令陈宏少将,李先念主席夫人林佳楣,刘伯承元帅夫人汪荣华,罗荣桓元帅夫人林月琴,王树声大将夫人杨炬,陈昌浩之子陈祖涛,原云南省交通厅厅长冯仪,厅级老红军李培德,厅级老红军王大凯,原空十军副军长、正军级老红军鲜才文,总后原常务副部长胥光义将军,徐向前元帅侄女徐革非,詹才芳将军夫人杨静,蔡天坤老红军之子、西安空军工程学院院长蔡凤震少将……这些老将军、老红军及亲属们个个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夸巴中为红四方面军将士办了一件大好事,使红四方面军将士的根扎到了这里,结挽到了这里,魂归到了这里啊!……张崇鱼看到这一切,十分动情,眼圈红红的:这是多少不平凡的时刻所积成的一段不平凡的岁月,它蕴含着多少汗水和心血啊。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的奠基似一股春风吹暖了张崇鱼的全身,年过花甲的他,仿佛又焕发了青春,更老当益壮。
之后,张崇鱼的事业如同巴河之水,一浪高过一浪……
那热火朝天的建设带给了张崇鱼满怀的激情,他咬紧牙关率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办公室的同志与雕刻工、石匠、画匠等数十名技工、民工常年战斗在施工场地,紧锣密鼓建碑林,再苦再累也全然不顾。
有人走访,有人刻碑,有人画像,有人发信……热热闹闹,忙而不乱。寒来暑往,风雨无阻的写碑、画像、刻碑、立碑、走访……人人都紧张着忙碌着……要知道,这可都是低报酬甚至可以说是无报酬的付出啊……
穿过时光的风风雨雨,张崇鱼的夙愿终于变成了现实。
随着采访的深入,我心头蓦然浮上《庄子?人世间》中的一句话:“其作始必简,其作毕也必巨”。
第二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1)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12年就过去了。
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建设也如日中天。
巧妇做成了无米之炊,奇迹是怎么来的呢?
人们常常都羡慕成功者的业绩,总以为他的四周布满了鲜花,殊不知每一个成功者都历尽坎坷。常言说:梅花香自苦寒来。
“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建设一上马,一桩桩令人想像不到的事接踵而至。”老彭沉思片刻说。
“这十多年来,张崇鱼几乎是什么样的酸甜苦麻辣都尝过。”
“著名作家郭小川《向困难进军》:‘困难/这是一种懦弱的东西/它惯于对着惊恐的眼睛/卖弄它的威力/而只要听到刚健的脚步声/就像老鼠似的悄悄地后缩了……’这是张崇鱼时常背给我们听的诗。”小张感慨地背了起来。
30万公里云和月,12年寒风和雨雪。如何评说?老彭、老严、老杜、小张几位同志,自1993年以来,自始至终都在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办公室工作,耳闻目睹了许多故事和细节。谈到这方面,他们4位争先恐后摆谈起了一个个生动而感人的故事。
10多年时间虽似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但时间空间交错频繁,为使读者一目了然,现摘录其中几个场景,以再现当时的情形。
场景之一:冷嘲热讽志不改
初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张崇鱼兴致勃勃,现状却给他当头浇了一瓢冷水,等待他的是一记沉重的闷棍。
“他是出风头。”
“他在捞名利。”
“他是为了游山玩水。”
“他是人心比天高。”
有人挖苦说:“在市场经济大潮冲击的今天,还搞什么川陕苏区将帅碑林,那不是纯粹的天才,就是纯粹的傻子。”
有的人还愤愤然:“你张崇鱼有何能耐,说不定在搞什么鬼名堂。”
甚至,一些莫须有的事也扯到张崇鱼。有人提出疑问,川陕苏区将帅碑林中肯定有玄妙,他从中究竟捞了多少好处?疑问演绎成荒唐的逻辑推理: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目的就在于要捞取好处——要捞取好处——必然使出浑身解数去跋涉。
……
面对这种现实,张崇鱼思想不可能不斗争,头脑不可能不想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张崇鱼日思夜想:“为红军建纪念碑犯着谁了?惹着谁了……红军经历了那么多兵戈相见的岁月,如今巴中的田野还残留着火药味。”
那到底为什么呢?张崇鱼始终想不明白,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滚了下来。
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张崇鱼出身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4岁丧母,7岁下田,自幼备受煎熬,三年困难时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从小父母及哥嫂省吃俭用培养他读书,艰苦的环境使他过早成熟、懂事,养成了他乐于吃苦,很少流泪的性格。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对“艰苦”早就有一股子韧劲,面对常人很难忍受的困难,往往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并对“苦难”有一种天然的认识和抗争。可是,在创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的10多年中张崇鱼流泪却不下20次,特别是在最初的几年,无论内外,常常遇到冷眼相看,冷水相泼,冷言相对。甚至,可以这样说:口水沫都能将他淹没。
彷徨、痛苦、不解,一层层缠绕着张崇鱼,他的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几乎承受不了这个社会给他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在任何一个环节垮下来,川陕苏区将帅碑林都可能难有今天。
苦难的经历是一种财富,他会教你如何战胜困难,超越自我。
常言说:“英雄出寒门。”在苦难和坎坷中成长起来的张崇鱼今天已经有了创一番事业的资本,这资本就是坚强的意志,不屈的精神,必胜的信心。
常言说得好:“人间自有是非,公道终在人心。”张崇鱼下决心豁出去,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走自己的路,管别人怎么去议论。张崇鱼不为谣言所惑,看准了的事,九头牛也别想拉回来。
于是,张崇鱼抱着乐观和超然的态度,抹掉唾沫,擦干泪痕,在日记本上写下:拼搏,不胆怯,不灰心,一天一天地干下去,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张崇鱼挺过来了。
但作为张崇鱼的妻子王克珍却一直心存余悸。看着丈夫憔悴的面容,病怏怏的身体,她的心都快碎了。她茫然,弄不明白丈夫老都老了还辛辛苦苦建什么川陕苏区将帅碑林。
“不要去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妻子叹着气,面挂愁云,忧心忡忡地说。
为减轻妻子的压力,张崇鱼故作轻松的微笑,但很凄楚、苦涩,张开的嘴像炸裂的石榴——像笑又像哭。
谣言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建设也未因谣言而停止,张崇鱼也未因谣言而放弃对事业的深深挚爱,仍在艰难跋涉。可更大的压力接踵而至。一封封告状信像雪片一样飞到各级各部门和一些领导手中。
有一位领导叫去张崇鱼,语重心长,但又毋庸辩驳:“建什么川陕苏区将帅碑林,难道川陕苏区将帅碑林是人大工作吗?你必须马上停,并写出深刻检讨,虽然人大教科文卫委主任帽子不值钱,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搞,不值钱的帽子都‘悬’。”……面对重重压力,张崇鱼无可奈何地又来了个“曲线救国”:“当面作检讨,背后继续搞。”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叹道:“张崇鱼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吃了这么多苦,真不容易。”
老严笑笑说:“这算不了什么,比起有些事,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小张调侃道:“人生像个严厉的考官,苦难就是张崇鱼主任的答卷。”
我愕然。
场景之二:“三不政策”拒门外
1993年5月的一天。
夜,静悄悄的。沈阳的夜晚仍有几丝凉意,窗外阵阵寒风送过来声声叹息声。
“唉,真没办法……”与张崇鱼一道出来走访的人大法工委工作人员姜正斌哀叹道。
“明天再试一试。”满脸愁容的张崇鱼劝说道。
事未遂愿,张崇鱼遗憾之余,自我安慰。
“有啥试头,还不是那句:不参与、不接待、不支持。”
……
原来,张崇鱼与姜正斌千里迢迢、风雨兼程赶往沈阳,到沈阳一个干休所拜访老红军,出示介绍信后,由干休所把他们介绍到几位副军职老红军家,作了汇报,老红军都表示支持巴中建川陕苏区将帅碑林。
可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有料到,中途干休所一位干事找他们谈话说:“建什么川陕苏区将帅碑林是你们四川省政府出文要办的事,与我们干休所无关。我们对你们的态度是不参与、不接待、不支持。”
干休所九位老红军就是因为这个“三不”政策把他们俩又拒之于门外。
张崇鱼与姜正斌反复给老红军讲,给干休所的领导说,甩给他们的总是那句硬邦邦、冷冰冰的话:“不参与、不接待、不支持。”
下午,两人又到了干休所。
“不是给你们讲明白了吗?”等了好半天,一个高个子干事把嘴一撇,终于才有了声音, 不耐烦道:“出去,出去!”
他们被“请”出了门。
“当头一棒”把张崇鱼与姜正斌给打懵了。他们晚饭也没有心思去吃,早早回到仅4个平方的住所,坐在窗下的床沿上叹气,眼里闪着酸涩的泪光……
此夜,又是一个难忍的夜晚。张崇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天所经历的事情又开始发生作用了……
“遇到最多的就是‘三不政策’,拜访老红军也罢,走访有关单位也罢,收集资料也罢,筹措资金也罢……”老杜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自言自语,“真没办法。”
世事莫非就是这样曲曲折折?莫非就是这样险阻崎岖?莫非就是这样变幻不定?场景之三:“骗子”敢骗老红军
深夜揪回干休所
1995年9月,重庆彭家花园一干休所内。
张崇鱼与一同事拜访了5位老红军,收集了简历、照片,筹集了建碑经费2900元。
“喂,你是所长吗?有两个骗子将老红军的钱骗了,你们管不管?”晚上9点,有人给干休所所长打电话。
猝然间,楼道上一阵脚步声。
“快开门。”吆喝声伴着咚咚的敲门声,把刚回到住地正忙着整理资料的张崇鱼两人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干休所领导接到电话,带领一帮人立即赶到他俩住宿的旅馆,门开后厉声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骗子,老红军的钱都敢骗。”这已是深夜11点。
张崇鱼再三解释他俩不是骗子,并掏出有关证件。
可他们根本不看、不听,责令退了所收的建碑款,并将他俩“押”回干休所进行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