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左联”东京分盟的盟员,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青人,文学修养底子薄,外文水平也不高,凭一股要进步,要搞革命文学的热情,同时崇敬鲁迅、郭沫若两位前辈,并得他们的支持和鼓励,就干了许多为中国和日本当局所不容的文学活动。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什么活动方针,就在那个历史条件下,做了如下几件工作。
1.翻译了马、恩的文艺论文,高尔基的文学论文和苏联文学理论家卢那查尔斯基等的论文,后来来“文艺理论丛书”共出十册。那时的时代背景,苏联成立了以高尔基为首的全苏作家大会,批判了“拉普”一些文艺理论和家派主义的文艺政策。……林林《“左联”东京分盟及其三个刊物 ——回顾文学路上的脚印》。
在郭沫若领导下,“文艺理论丛书”于1936年前后编译出版,共计十册。郭沫若研究方面的资深专家王锦厚先生在《郭沫若与“文艺理论丛书”》《郭沫若学刊》,2003年第一期。一文中把这十册书列了出来。王锦厚先生讲,关于这十册书的情况,是他向林林先生求教后,林林先生致信答复他的。这份资料非常宝贵,现录于下:
1. 《艺术作品之真实性》[德国]卡尔著 郭沫若译
2. 《现实与典型》[苏联]罗森达尔著 张香山译
3. 《现实主义论》[苏联]吉尔波丁著 辛人译
4. 《世界观与创作方法》[苏联]罗森达尔著 孟克译
5. 《文学论》[苏联]高尔基著 林林译 邢相华校
6. 《作家论》[德国、苏联]恩格斯、卢那查尔斯基等 陈北欧译
7. 《批评论》[苏联]倍斯巴诺夫著 辛人译
8. 《科学的世界文学观》[苏联]西尔列索著 任白戈译
9. 《艺术史的问题》[日本]高赖太郎 甘粕石介等著[苏联]G·克尼兹著 辛苑译
10. 《文化拥护》[法国]纪德等著 邢桐华译
“文艺理论丛书”与之前由冯雪峰主编、鲁迅带头翻译出版的“科学的艺术论丛书”,以及之后由周扬编辑的《马克思主义与文艺》,一道成为新中国成立前我国宣传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三大丛书。
“科学的艺术论丛书”包括鲁迅翻译的苏联的《文艺政策》、卢那查尔斯基的《艺术论》和《文艺批评》;冯雪峰翻译的梅林的《文学评论》、卢那查尔斯基的《艺术之社会的基础》、普列汉诺夫的《艺术与社会生活》和伏洛夫斯基的《社会的作家论》等。周扬的《马克思主义与文艺》则选辑了马克思、恩格斯、普列汉诺夫、列宁、斯大林、高尔基、鲁迅及毛泽东的有关文艺的评论和意见。郭沫若领导编译的“文艺理论丛书”在译介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方面起着明显的承上启下的作用。这在郭沫若为该丛书写的序——《刊行缘起》中体现得十分明显,现将全文录于下:
刊行缘起
人类历史上的一切伟大的成果,都是从理论和实践之科学的统一中成长的。在艺术文学上,理论和创作、批评家和作家的关系密切重要,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了。像倍林斯基对于改革前的俄国文坛的影响,像藏原惟人对于日本新兴文学的影响,即其一例。“伟大的作品是批判家和作家协力完成的”,卢那卡尔斯基的话,并非没有根据。作家应该把握住科学的理论,以认识和表现社会的现实,理论也应该以现实和作品去丰富它的内容。但在我国,这还正是在开始的事业。
数年前也有忠实的学者在努力这事业的介绍与启蒙的工作,使普列哈诺夫、卢那卡尔斯基、弗理契、梅林格诸人的科学种子,在我们的土地上成长起来。可是和现实的发展一样,理论的发展是飞快的。现阶段的理论,扬弃了普列哈诺夫、布哈林、德波林的不正确的影响,清算了卢那卡尔斯基、弗理契、玛察、阿卫巴黑诸人的错误,展开了更广泛更丰富的领域,把握了更吻合着现实的发展和反映现实发展的方法。
但在我国,这还是在开始的事业。
我们刊出这套丛书,就是这个开始的开始。不用说,这种工作是还需要更充实的力量的,我们相信这个开始将收到应有的收获,将得到普遍的共鸣协助,正和我们坚信现实之必然的发展一样。
《刊行缘起》并无署名,然据蔡北华的《回忆东京左联活动》一文中的叙述,“郭老经常为刊物(《质文》)写稿,有杂文、杂感等。还为支盟出版《文艺理论丛书》写了序。”
对于居于这套丛书之首的《艺术作品之真实性》的重要意义,作为当时该丛书的编译人员之一的林林后来回忆道:“《质文》每期都有郭沫若同志两篇到三篇的文章……重要的是译登马克思、恩格斯的文艺论文,这在中国文艺界说来,算是从郭沫若同志开始的罢。”
2.为什么一定要从原文来翻译
郭沫若在《艺术作品之真实性》的《前言》中还着重申明了一件事,就是朋友们拿来的是该书的日译本,而“我现在却是根据《神圣家庭》之德文原本,逐节地移译了出来”,并指出“日译有好些地方分明弄错了”。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马、恩的经典著作在被翻译成汉语之前往往就已经有了日译本。这是马克思主义在亚洲传播的基本事实。对于郭沫若而言,从日文转译要比从德语原文翻译来得轻松得多。他为什么还要去简就繁地坚持从德语原文来翻译呢?原因在于,之前那套由冯雪峰主编,鲁迅带头翻译出版的“科学的艺术论丛书”都是从日译本转译来的。对于这套从日文转译而来的丛书的质量,季羡林曾在《谈翻译》(1946年11月14日)一文中提出过尖锐的批评:
十几年前,当我还在中学里的时候,当时最流行的是许多从俄文译出来的文艺理论的书籍,像蒲力汗诺夫的《艺术论》,卢那卡尔斯基的什么什么之类。这些书出现不久,就有人称之曰天书,因为普通凡人们看了就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自己当时也对这些书籍感到莫大的狂热。有很长的时间,几乎天天都在拼命念这些书。意义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念一句就像念西藏喇嘛的番咒。用铅笔记出那是主词,那是动词,那是副词,开头似乎还有径可循,但愈来愈糊涂,一个长到两三行充满了“底”“地”“的”的句子念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如坠入在五里雾中,再也难挣扎出来了。因而就很失眠过几次。译者虽然再三声明,希望读者硬着头皮看下去,据说里面还有好东西,但我宁愿空看一次宝山,再没有勇气进去了。而且我还怀疑译者自己也不明白,除非他是一个超人。这些天书为什么这样难明白呢?原因很简单,这些书,无论译者写明白不写明白,反正都是从日文译出来的,而日本译者对俄文原文也似乎没有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