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见有两个月亮:
一般的样,不同的相。
一个这时正在天上。
披敞着雀毛的衣裳;
她不吝惜她的恩情。
满地全是她的金银。
她不忘故宫的琉璃。
三海间有她的清丽。
她跳出云头,跳上树。
又躲进新绿的藤萝。
她那样玲珑,那样美。
水底的鱼儿也得醉!
但她有一点子不好。
她老爱向瘦小里耗;
有时满天只见星点。
没了那迷人的圆脸。
虽则到时候照样回来。
但这份情思有些难挨!
还有那个你看不见。
虽则不提有多么艳!
她也有她醉涡的笑。
还有转动时的灵妙;
说慷慨她也从不让人。
可惜你望不到我的园林!
可贵是她无边的法力。
常把我灵波向高里提:
我最爱那银涛的汹涌。
浪花里有音乐的银钟;
就那些马尾似的白沫。
也比得珠宝经过雕琢。
一轮完美的明月。
又况是永不残缺!
只要我闭上这一双眼。
她就婷婷的升上了天!
——《两个月亮》
见了林徽因与梁思成,又见了好友凌淑华,志摩再一次忍不住劝说陆小曼动身来北京:
我一人在此,亦未尝不无聊,只是无从诉说。人家都是团圆了。叔华已得了通伯,徽音亦有了思成,别的人更不必说常年常日不分离的。就是你我,一南一北。你说是我甘愿离南,我只说是你不肯随我北来。结果大家都不得痛快。但要彼此迁就的话,我已在上海迁就了这多年,再下去实在太危险,所以不得不猛省。我是无法勉强你的;我要你来,你不肯来,我有什么法想?明知勉强的事是不彻底的;所以看情形,恐怕只能各是其是。只是你不来,我全部收入,管上海家尚虑不足。自己一人在此,决无希望独立门户。胡家虽然待我极好,我不能不感到寄人篱下,我真也不知怎样想才好!
——《爱眉小札·书信》1931.6.25北京
在这之前,包括没来北京之时,他已经多次劝说小曼上京,但对方依旧无动于衷。志摩来北京之时,答应陆小曼每个月寄她五百大洋的家用。他自己省吃俭用不说,为了能满足妻子的消费欲望,每个月除了在北大任教赚得月薪三百,又在其他地方兼课得一两百的收入。他所教课的两所学校各有八小时的课程,任务相当繁重,且两校课程不同,都是新课,需要从头准备。此外,还有翻译、写作若干计划,但是这部分时间肯定是要受到冲击的。
即便如此劳心劳力,还是不能满足陆小曼的花销。她来信,除了要钱,还是要钱。此外,因着林徽因在北京养病,志摩几番看望,闲言碎语多了起来,小曼也盯住不放。
对于徽因,志摩是没有瞒住小曼的:
一天徽音陪人到协和去,被她自己的大夫看见了,他一见就拉她进去检验,诊断的结果是病已深到危险地步,目前只有停止一切劳动,到山上去静养……你要是见了徽音,眉眉,你一定吃吓。她简直连脸上的骨头都看出来了;同时脾气更来得暴躁。思成也是可怜,主意东也不是,西也不是。凡是知道的朋友,不说我,没有不替他们发愁的;真有些惨,又是爱莫能助,这岂不是人生到此天道宁论?
——《爱眉小札·书信》1931.2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