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杆的老伯看见风萤萤,招了下手:“姑娘稍等片刻,等老夫送完这批客人就会来接你!”
原来,酆都城里也会出现交通不便,难搭车的情况。
风萤萤十分理解,招了招手算是答应;然后难得闲适的四处走动,在她来到忘川河西头看见一片冒着红光的红枫林,刚想走上前几步悄悄,突然,红枫林就像是活了一般,从四周伸出无数幽绿的藤蔓朝着风萤萤的小身板就扑过来。
变成鬼之后,风萤萤的行动能力自然是快了些;到哪儿都是嗖嗖几声,但眼下,她一个新鬼很显然是斗不过那些成精千万年的枫林怪,她没跳腾几下,就被拽着俩腿儿提留起来。
风萤萤大惊出声,脑袋垂地,乌黑的长发遮住她整张脸,“鬼怪大哥,请你们手下留情,小鬼不才,刚死不久,念在小鬼鬼龄不大的份上,饶了小命吧!”
“你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命数?”开口说话的是站在红枫林上端的一个白发老翁。
风萤萤隔着长发眨眨眼,看见是个老爷爷,立马乖巧伶俐:“口误口误!烦请老爷爷您高抬鬼手!”
“行了长须翁,莫用你那可怜兮兮的鬼力欺负小姑娘了……”且听此话,就看在红枫林的另一端,站出一个体态佝偻的老妪,“姑娘,我们不会欺负你,只需扒了你的衣服,助你渡过这忘川河而已!”
都要扒她衣服了,还说不是欺负她?
风萤萤眼眶含泪,委屈连连:“清白女儿身,还未给夫君瞧上一眼,便要让无数鬼魂先占去便宜,将来可要我有何面目待见我家郎君?嘤嘤嘤……”
风萤萤这样一哭,却惊坏了那俩万年老鬼;这人死之后,所有的五感之心皆会消失,莫说是扒衣服了,就是让她立马跟一个不认识的鬼佬睡觉都不会有任何羞辱感;可眼下,风萤萤不但哭的心肝寸断,甚至还有五心五情,这等新鬼,实乃万年罕有,千年不遇。
长须翁和渡厄婆本是十殿阎罗中的第一王爷秦广王的手下,几万年来守护红枫林,工作就是扒除新鬼衣衫,意味除去关于凡间的一切俗物,安安生生的渡过忘川河,踏上奈何桥,无念无欲的重新投胎做人。
但眼下,风萤萤有情有感,鬼力自然是要比那些普通的小鬼厉害得多,只是小姑娘刚刚做鬼,没发现自己身上的特别之处;眼下她这一哭暴露了自己的特殊本领,更是让长须翁和渡厄婆不敢对她有所不敬之举,双方就这么耗着,一个接着哭,两个老鬼哄也不是,说也不是。
可就在这左右为难之时,突然,酆都城的上空飘过一团淡紫色的祥云,紧跟着,天空就传来几声犬吠,下一秒,祥云落下,就看一只浑身通透雪白的狮子狗摇晃着一对软绵绵的耳朵出现在红枫林外。
长须翁和渡厄婆看见来狗,吓得忙撤掉倒挂着风萤萤的幽绿长藤,噌的一声钻回林中,顿时消失无踪。
而风萤萤也因为绑缚着自己双腿的绿藤撤去,一时间无法找回重心,重重的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啧啧!瞧你笨的!”
四脚着地的狮子头突然开口说话,一双金色亮幽幽的狗眼睛里溢满了逼视,哼了一声搭起俩前爪,高傲的模样,完全就不像爬行动物。
风萤萤还未从惊魂中回过味,就又看见狗能说话,吓得她没出息的一缩脖子,憋了老半天,蹦出一句话:“你是鬼是妖?”
狮子狗傲慢的扫了扫蓬松柔软的白尾巴,依然保持着搭起前爪子的姿态,没好气的反问:“你说呢?”
“是鬼的话你应该与我一样,没有影子。”风萤萤朝着暗红地面上的狗影看了几眼,接着说下说:“但若是妖的话,你怎会说话?而且这般动作,不像!不像!”
“怎么不像了?小殿下我可是妖中之王,一等的尊贵,岂是游荡在凡间的劣质小妖能够比拟的?”说完,狮子狗更加高傲的抬起它的狗下巴,金色的眼神里,真真是充满了孤傲和蔑视,完全就把没见过世面的风萤萤嘲讽个遍。
风萤萤就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女人,这下,被狮子狗这番腔调一吼一吓,立刻眨着怯怯的眼神,跪坐在地上与狮子狗平视,紧张的掰手指:“那你、你来此处?是找我……的吗?”
狮子狗看这胆小怯懦的女人终于这句话上才问出个正经问题,人模狗样的轻轻一咳嗽,粉红的狗肉垫子攥成了一个小拳头的模样,轻轻地捋了捋嘴边的几缕狗毛,趾高气昂的说:“你生前曾救过我的性命,我父王说了,妖有妖道,为了方便我将来成仙,必须还清孽障,所以……”狮子狗顿了顿,向风萤萤递过去一个打赏的目光:“我改了你的生死簿,要你早死早超生,小殿下我也可以快快还债,早日位列仙班!”
风萤萤的眼睛随着狮子狗的话越睁越大,然后,在一阵阴风中,打颤:“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十八一朵花就翘辫子,就是因为你改了我的命数?”
“你以为命数是谁想该就能改的吗?小殿下我可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通了上下不少关系才让你这么快就死翘翘的!好了,昨日种种昨日死,咱就不提了;走吧,带你投胎去,你下辈子可是个好命胎,公主命!”
狮子狗越说越骄傲,那模样,就跟说让你死是老子大发慈悲,你要感恩戴德,一天三炷香的感谢老子。
风萤萤越听越不是味儿,她上辈子虽然活的简单平庸,但最起码她也有她的生活、她的命运,却因为这只还没有到她膝盖骨高的臭狗,就一声不吭,不清不楚的挂了?说出去谁不觉得寒心,谁不觉得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