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第一学期尾声,冬天来到的时候,小女孩有几天无精打采,那时候他叫她小女孩,毛头毛脸的小女孩。
无精打采的小女孩下了课郁郁爬到课桌上,不声不响,也不象往常一样每闻放学铃,便急着去排队打饭,她坐在座位上慢慢吞吞的磨蹭着,总不肯比别人先走。
一日,他因落下水杯返回教室,从后门进去,教室只柳豆一人,正深弯着腰,着急忙慌使着劲地擦凳子,当柳豆觉出有人近身惊恐回头时,她浅蓝色校服裤上的一大片血迹已尽收来人眼底。
十九岁的男孩已明白许多生理现象,他未去看那惊恐羞惭的眼睛,拿了杯出去。
来例假对于高中女生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稀奇害羞的事了,但这女孩还是初潮,手忙脚乱弄得邋遢不堪。
他取了水杯回宿舍耽搁了一阵,提壶出来去打开水,热水房在教学楼后一个大锅炉旁,露天开一个水龙头,冬天学生们提壶在雪地上排队接水,而肯排队的仅仅是极少一部分人,大部分人一窝蜂地涌上去,暖壶磕着暖壶,人群高一声低一声地大叫,谁抢的快些挤的猛些谁便打的早,打早的天天打早,赶后的天天赶后,颇有些弱肉强食的劲头。
到了开水房,人已涌成一片,很看不惯这种毫无风度的拥挤,向来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靠边抽支烟,瞄见他那十二岁的同桌夹在人群里,象牛群里的一只羊羔,麻杆儿一样瘦小,抱着暖壶,从人群内层,被挟裹出外层,他下意识地扫向她的裤子,已经换了干净的,裤脚翘的老高,长个子了,他想。
人不多时,他扔掉烟头,拔开壶盖,将水渣倒在雪地上,走上前,正是柳豆刚将壶口对上水嘴儿,单手架不动壶,双手擎着,手背冻的黑红青紫,忽然“嗙”的一声,她的暖壶被刚挤上来的另一只壶磕开了,“啊!”一声痛叫,开水直直冲到她抱壶的一只薄片儿手上,可能是担心摔了壶,她忍疼待换下手来才去揉烫处,一边嗤嗤叫着疼,一边怯看那磕壶的人,磕壶的是普班的男生,那霸道男生已经没事人一样一手接水一手擎烟在嘴。
她显见的是不敢吭声,换了胳膊抱壶,揉着手背,往后缩了缩。
虽然并不待见这个小同桌,但他冉豫北真看不惯这种欺弱凌小,他噌的抽出柳豆怀中的壶,嗙地磕开那只霸道壶,“先给她接!”他毫无商量地口气,不去管那霸道男如何反应,径直拧大水龙头,哗啦啦灌水入壶,霸道男或是底虚,只撇嘴瞪目哼哼两下并无挑起事端,待水接满,小不点受宠若惊地抱过壶也不道谢匆匆走了。
……
心坚石可穿,高一期考,他竟进了前二十名,这在那个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是不简单的。
寒假前一天领了成绩回家,母亲欣喜的眼睛都潮了,妹妹晋南打趣:“看来你那小同桌还真有一下啊!”
把功劳全归别人身上了,他笑笑,不忌怪晋南,他对妹妹的宠不是嘴上亲密,是无微不至手足深情的那一种。
“哎,那女孩是不成天光啃书哪,周二出操不见她在大前头蹦跶了?”晋南这样说,语气多半是戏谑的,不管学习多好,那人总是过于小了点,叫人难放在眼里,连她们这些同校初中部的女生也总拿她取笑。
在家里,他不会像学校那样少语,且是极多话的,他从不在母亲面前表露愁烦心绪,生活不能因一次打击而静止不动,不仅动而且要好,要让母亲妹妹的内心不完全被阴影遮蔽,要让一个受过打击的家不显得死气沉沉,他得做出表率。
边拾掇家里攒下的体力活,边说:“排中间了吧,长高了。”
这下晋南乐了,高中还疯长的女孩可不多,女孩一般在初中就全长成长熟了,晋南这个十五岁的初中生就已经一米七三。
“可真是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