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有好一会儿,觉着身子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正在温存抚摩,甚是亲昵,鼻间还不时闻见一股子温香。起初还疑是在梦中,微睁媚目一看,那人竟是个美貌少年道士,眉若横黛,目似秋波,流转之间隐含媚态,一张脸子由白里又泛出红来。羽衣星冠,容饰丽都,休说男子,连女人中也少如此绝色。转觉适才和驼子对弈的美少年,丰神俊朗虽有过之,若论容貌的温柔美好,则还不及远甚。尤其是偎依之间,那道士也不知染的一种什么香料,令人闻了,自要心荡神摇,春思欲活。见他紧搂纤腰,低声频唤,旁边还放着一个盛水的木瓢,看出并无恶意。刚要开言问讯,那道士已然说道:“仙姊你吃苦了。”依了龙姑心思,还不舍得就此起身,到底与来人还是初见,已经醒转,不便再赖在人家怀里。才待作势要起,那道士更是知情识趣,不但不放龙姑起身,反将抱龙姑的两手往怀里紧了一紧,一个头直贴到龙姑粉脸上面挨了一下。龙姑为美色所眩,巴不得道士如此。先还故意强作起立,被道士连连搂抱,不住温存,早已筋骨皆融,无力再作客套。只得佯羞答道:“适才被困在一个驼背妖道之手,自分身为异物,想必是道友将我救了。但不知仙府何处?法号是何称呼?日后也好图报。”道士道:“我已和仙姊成了一家,日后相处甚长,且休问我来历。适才见仙姊满身血泥污秽,是我寻来清水与仙姊洗涤,又给仙姊服了几粒丹药,才得回生。请问因何狼狈至此?”
龙姑此时业已色迷心窍,又听说道士救了自己,越发感激涕零,不暇寻思,随即答道:“妹子施龙姑,就住前面姑婆岭。路过此山,见有二人下棋,疑是敌人,前来窥探。被内中一个驼背道人,收去妹子一套玄女针,又用妖法将妹子制倒,幸得道兄搭救。那驼子不知走了不曾?”那道士又细细盘问明了驼子的相貌,虽然脸上频现惊骇之容,龙姑却并未看见。等到龙姑说完,那道士忽然扭转龙姑娇躯抱紧,说道:“亏我细心,不然几乎误了仙姊性命和攻打峨眉的大事呢。”龙姑忙问何故。道士道:“我便是巫山牛肝峡铁皮洞的温香教主粉孩儿香雾真人冯吾,与烈火祖师、毒龙尊者、史南溪等俱是莫逆之交。因为前数月毒龙尊者曾派他门下弟子俞德到牛肝峡请我往青螺赴会,偏巧我不在山中,往福建仙霞岭采阴阳草去了。回山才知峨眉门下一干小业障请来怪叫花穷神凌浑,破了毒龙尊者水火风雷魔阵,强霸青螺峪,死伤了许多道友,毒龙尊者还被藏灵子擒往云南。我闻信大怒,立誓要代各位道友报仇。
刚得下山,便遇黄山五云步万妙仙姑许飞娘,说峨眉气势方盛,报仇还不到时候。他们新近开辟了根本重地凝碧崖太元洞,里面藏有不少珍宝。还从九华移植了肉芝,吃了可以入圣超凡。如今一班有本领道行的敌人都分头在祭炼法宝丹药,准备应劫,凝碧崖只有几个孩子在那里看守。飞娘来时,曾路遇华山派的使者,说史南溪在姑婆岭主持,乘峨眉无备,去潜袭他的凝碧崖,夺走肉芝,代众道友报青螺之仇。飞娘本人因有要事在身,不能前往,便代他们来约我前去相助。因我终年云游,正拿不定我回山不曾,恰好半路相遇。我久慕仙姊丽质仙姿,别了飞娘,赶往姑婆岭。正行之间,忽然看见下面山谷中有条似龙非龙、虎头蓝鳞、从未见过的异兽,刚落下遁光,想看个仔细。恰好遇我一个仇人和那个驼子,正说要将你处死。是我用法宝飞剑,将驼子和那仇人赶走。恐他们约人回转,于你不利,才驾遁光将你摄到此地,用清泉洗去你脸上的血泥,又用我身带仙丹将你救转。只说无心之中救了一人,没想到你便是姑婆岭的施仙姊,真可算仙缘凑巧了。”
龙姑这时已看清自己存身所在,并非原处。又听说那道士便是史南溪常说的各派中第一个美男子,生具阴阳两体的巫山牛肝峡粉孩儿香雾真人冯吾。一听惊喜交集,全没想到冯吾所言是真是假,连忙挣着立起身来下拜道:“原来仙长便是香雾真人,弟子多蒙救命之恩,原是粉身碎骨,难以图报。”言还未了,冯吾早一把又将她抱向怀中搂紧,说道:“你我夙缘前定,至多只可作为兄妹称呼,如此客套,万万不可。”说罢,顺势俯下身去,轻轻将龙姑粉脸吻了一下。龙姑立时便觉一股温温暖气,触体酥麻,星眼流媚,瞟着冯吾只点了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淫男荡女,一拍便合,再为细表,也太污秽椿墨,这且从略。
那冯吾乃是本书前文所说妖人阴阳叟的师弟。阴阳叟虽然摄取童男童女真阳真阴,尚不坏人性命。冯吾却是极恶淫凶,天生就阴阳两体,每年被他弄死的健男少女,也不知若干。自从十年前与阴阳叟交恶之后,便在牛肝峡独创一教,用邪法炼就妖雾,身上常有一种迷人的邪香,专一蛊惑男女,仗着肉身布施,广结妖人,增厚势力,真实本领比起阴阳叟相差得多。那驼子却是本书正邪各教前一辈三十一个能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姓名来历,且容后叙。那美少年便是追云叟白谷逸的大弟子岳雯。两人都爱围棋,因此结了忘年之交。这次驼子用激将言语说动藏灵子去往百蛮山后,想起金针圣母友谊,特意到姑婆岭点化施龙姑,先给她吃了点苦头。
然后将她带到落凤山,交给屠龙师太善法大师,原想使她躲过峨眉之役,托屠龙师太指点迷途,管束归正。谁知施龙姑魔劫太深,业障重重。驼子到了落凤山,屠龙师太业已他去,只剩她徒弟眇姑和神兽虎面藏彪看守洞府。驼子将她交给眇姑,嘱托一番,便即同了岳雯走去。眇姑见龙姑一身都是血泥污秽,驼子虽用了解法,尚未醒转,想进洞去取点丹药泉水,与她服用。才一转身,正遇冯吾得了许飞娘之信,从巫山赶往姑婆岭。他以前在雁荡山吃过屠龙师太大苦,并不知屠龙师太移居此山。一眼看见那神兽在谷中打盹,觉着稀奇,身才落下,便见崖上躺着一个面有血泥的女子,似乎很美。心刚动得一动,忽听风雷破空之声,看出是屠龙师太回山,吓了个魂飞魄散。幸而手疾眼快,忙将身形隐起。
屠龙师太也是著名辣手,近年不大好管闲事,万没料到有人敢来窥伺,一到便往洞中飞去。眇姑自然说了前事,就这问答工夫,谷底神兽早闻见崖上生人气味醒转。无巧不巧,冯吾行法太急,又正站在龙姑身前,连龙姑也一起隐起。冯吾先还只以为龙姑是屠龙师太新收弟子,自己既没被仇人看见形踪,更可借此摄去淫乐,以报昔日之仇。一见神兽蹿上崖来,不问青红皂白,将龙姑抱定,摄了便走。屠龙师太和眇姑闻得兽啸,出洞一看,人已不见,只当龙姑自醒逃走。本就不愿多事,并未追究。倒是冯吾淫贼胆虚,飞出好远,才另寻了一个幽僻山谷落下。寻来清泉,洗去龙姑脸上血泥,竟是美如天仙。再一抚摸周身,更是肌肤匀腻,滑不溜手。起初还怕她倔强,不肯顺从。正要用邪法取媚,龙姑已经醒转,极露爱悦之情,愈发心中大喜。再一问明来历,才知还是同道。这还有什么说的,随便择了一个山洞,尽情极致仙一度,彼此都觉别有奇趣,得未曾有。
又互相搂抱温存了一会儿,商量一同回转姑婆岭。这时已是次日清晨,龙姑问起道路,才知离家已远。两人便一起驾遁光,手挽手,往姑婆岭飞去。到了洞前落下,冯吾忽然想起一事,唤住龙姑,低声嘱咐,见了史南溪等人,休提遇见驼子及自己半途相救情形,只说无心在云路中相遇便了。龙姑不知冯吾连见屠龙师太都吓得心惊胆裂,哪里还敢去和那驼子交手。把他先时的信口胡诌当成真言,竟以为他不愿人知道和自己有了私情,故而隐过这一节。本想对他说,史、吴、倪等人一向俱是会开无遮,不分彼此,只要愿意,尽可任性取乐,日后用不着顾忌。因已行到洞口,不及细说,恩爱头上,自是百依百顺,笑着一瞟媚眼,略一点头,便即一同入内。进洞一看,见里面除了原有的人外,又新到了一个华山派的著名党羽玉杆真人金沈子,也是一个生就玉面朱唇的淫孽。座中只长臂神魔郑元规与冯吾尚是初见,余下诸人见了冯吾,俱都喜出望外,分别施礼落座。从此一个个兴高采烈,欢欣鼓舞,每日照旧更番淫乐,自不必说。
史南溪派出去约人的使者,原分东南西三路。东西两路所请的人,俱已应约而至。只派往南路的人,有个头陀名叫神行头陀法胜,却未到来。此人百无所长,飞剑又甚寻常。仅有一件长处,是他在出家时节,无心中得了一部异书,学会一种七星遁法,能借日月五星光华飞遁,瞬息千里,飞行最快。那东西两路派出去的人,原都是见了所约的人,只须传了口话,递了柬帖,事情一完,各自回山。惟这神行头陀法胜,史南溪因他有七星光遁之长,飞行绝迹,盗取肉芝大有用处,特地命他与被请的两人同到姑婆岭听命。起初算计他去的地方虽远,回来也最快。谁知人已到齐,而他请的人未来,连他本人也渺无音信。直等到第四日过去,也不见法胜回转。知他虽然平素胆小怯敌,却极善于隐迹遁逃,不致被敌人在途中擒杀。而且所约两人,乃是南海伏牛岛珊瑚窝的散仙,南海双童甄艮、甄兑,俱非寻常人物,万无中途出事之理。想了想,想不出是甚缘故。这些淫孽,多半是恶贯满盈,伏诛在即,并未深思,也不着人前去打探,以为峨眉只几个道浅力薄的后辈,狮子搏兔,何须全力。南海双童不来也罢,既然定了日期,决计到时动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