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手腕还捆着胶带?这么说,是他杀无疑了?那么,这个被害人是谁……
沈兵又在旁开口了:“法医说,她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极可能在十八岁至二十三岁之间,不像体力劳动者。死亡时间要进行解剖检验才能确定!”
李斌良仍然没有说话。说起来,刑警当了好几年了,命案没少见,比这大得多的也破过,可以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但是,此时他仍然感到沉重,这里除了一条生命消逝而造成的心理感觉之外,更多的还是职责所致。近两年,上级提出了命案必破的口号,基层公安局的刑侦工作成绩,很大程度上和命案侦破情况联系到一起,目前这种特殊的时期,这起命案无疑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这起案件一定要破!
报案人老于一看就是干粗活的人。尽管发现尸体好一阵子了,他还是惊魂未定,在李斌良询问时,他语无伦次地说:这条江从西向东流,在这里形成一个徐缓的转弯,他是偶然发现这里有鱼的,就悄悄告诉了几个好朋友,来这里下网,今天起个大早来起网,当时,他感到手上的网很沉,还以为网到了大鱼,谁知……真是倒霉透了……
听完报案人的讲述,李斌良把目光望向胡学正和沈兵,沈兵正想再说点什么,又急忙住口,捅了一下胡学正:“胡大队,你汇报吧!”
胡学正咳嗽一声:“没什么汇报的。尸体肯定在水中泡过很长时间,而江水是从西向东流的,因此,一定是从西边冲过来的,我已经派人沿江搜索,寻找她入水的第一现场。”
措施基本正确。李斌良沉吟了一下,又叮嘱胡学正和沈兵,搜索和调查一定要过细,不能遗漏任何可能的物证,在搜查的同时,还要注意对附近居住、过往的群众进行走访,努力发现目击者,又指示法医和技术员抓紧解剖尸体,注意现场物证的提取,然后就离开了现场。作为指挥员,他不能局限于这里,要调动起能调动的所有力量参战。在返回局里的路上,他先给治安副局长打了电话,把情况向他通报了一下,请他通知城区几个派出所的所长和主管治安的副所长到局里开会
做完这一切后,他清晰地感到,一种熟悉的、令人刺激的兴奋感从心底升起,向四肢和全身扩散。
每有大案发生,他都会产生这样一种感觉。
这是一种临战的感觉。
可是,在这种熟悉的感觉中,还隐隐夹杂着一种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难道,又是直觉在起作用?难道,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难道,这又是一起影响自己命运的案件?
如果是的话,那么,它是积极影响,还是消极影响?后果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你要小心,现在,你正处于关键时刻。
03
回局路上,李斌良把大致情况向政委做了汇报,政委听了很重视,要他全力指挥侦破,他负责后勤保障,李斌良听了心里很舒服。石局长调走后,本应该由政委主持全局工作,可是,政委多年来一直搞政工,是个典型的文人,不懂业务,加之年纪大了些,也不是拢权那种人,就主动找市委领导谈,既然李斌良是未来公安局长的人选,莫不如就由他来主持全面工作,哪怕是主持业务工作也好,这对他将来接任公安局长也是个铺垫,同时也是一种考验和锻炼,而他自己将全力支持李斌良工作。市委原则上接受了他的意见。对这种局面,李斌良很满意,因为,他这样可以尽情地施展才能,实施自己的想法,当然,出了问题也需要他负责,可是,他还是高兴这样,他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
放下政委的电话,警车已经返回到公安局办公楼门前,他这才想起还没有洗脸,就匆匆走向办公室,想在会议开始前洗涮一下。可是,当他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时,立刻感到屋子里有人,而且立刻知道了是谁。
她从他当作寝室的里间走出来,看着他。
清晨那个梦境又浮现出来。对了,梦里那个女人是谁?是她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如果不是她又是谁……想着梦里的情景,李斌良脸上有些热起来,赶忙掉开脸,回避她的目光,没话找话地:“苗雨,有事吗?”
苗雨显然知道了发生的案件:“还没吃饭吧!”
李斌良:“能顾得上吗?”
苗雨:“难道,不吃饭就有助于破案了?”
苗雨说完,从里间拿出一个塑料袋,里边是几个包子和一杯热牛奶:“抓紧时间吃吧!”
李斌良简单洗漱了一下,坐到办公桌后边吃起来,温热的牛奶不但温暖了她的肠胃,也温暖了他的心。自她从白山调到江泉公安局之后,就承担起照顾他生活的责任,他的生活中也就重新升起了太阳,身上也增添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现在,他再次感受到这一点。因为心中有事,他狼吞虎咽地喝下牛奶,吃光了包子,对她说了声要开会,就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感觉到什么,扭过头看着不出声的她,问是否有什么事,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他就没有再问,掉头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目光好一会儿才从门口移开,扭头看他坐过的地方,嗅着他的气味。这个人,让人怎么说呢,一出了案子就什么都忘了,可是,什么都可以忘,这件事不能忘啊……
李斌良顺着走廊急匆匆地向前走着,眼前闪动着苗雨的表情和眼神,他感觉到她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也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什么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到底是什么事又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时间去想。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案件,是命案,是一个失去、或者被夺去的年轻生命,现在,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会议准时召开,参加会议的人也很齐,政委主持会议,李斌良介绍了案情,要求各派出所立刻行动起来,查找本所辖区失踪人员,特别注意年龄段与调查对象相符的年轻女人,还特别强调,谁漏掉了线索,将追究谁的责任。会议很快就散了,各派出所都行动起来,李斌良还不放心,和政委商议后,又召开了农村派出所长电话会议,把同样的内容重复了一遍。散会后,李斌良又打手机给胡学正询问情况,知道他们正在沿江搜索,还没发现什么,之后,又跟技术大队联系了一下,他们正在解剖,说一发现情况立刻向他报告。直到这时,他才松了口气,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思绪也短暂地回到苗雨身上,忽然意识到,她要对自己说什么。是啊,怎么把这事忘记了……
他和她昨天晚上说好了的,今天要去登记的呀!
他们的交往始于前年。当时,山阳县委书记郑楠的妻子和女儿在家中被杀害(参见拙作《黑白道2.暗自》),几个月不能侦破,市局成立了专案组,他被调去任副组长,具体负责侦破工作,而苗雨是专案组的成员,就这样,二人开始接触,逐渐有所了解并滋生了感情,离别前夕,二人互相表白了感情,并迅速拉近了距离,后来,苗雨就调到江泉市公安局,来到他的身边,在刑警大队当内勤,成了他的下属。她调来的目的尽人皆知,可有趣的是,她对他说,她调到江泉并不一定意味着一定要和他结婚,她要近距离观察他一段时间,看他的为人到底如何。考验结果在昨天晚上公布了,她对他说:“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经通过了考验,我越来越觉得我可能发现了一个宝藏,你是一个不可拒绝的人,你的为人和事业心、责任感也包括你特有的执拗和偏激,都越来越打动我,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让我们结婚吧!”
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李斌良当时说:“结婚……好像太快了点,我们还没有安身立足之处,我没有房子……”没等他说完就被她打断了:“我知道,你没房,而且也没钱,实话告诉你,可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到你身边的。这些年,我多少攒了一点钱,虽然不多,买个小小的住宅好像还差不多,实在不够,我们可以借一点吗……”李斌良也急忙打断她的话:“不不,苗雨,你嫁给我都够委屈的了,怎么还能让你花钱买房?”她抢过话头:“哎,想不到,你封建意识还挺浓厚的呢,怎么,只有女人花男人的,男人不能花女人的是吧,如果我们真心相爱,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李斌良,你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你就把我和我的一切当作生活给你的报偿吧,或许,我就是上帝对你的奖品,我愿意当这个奖品……”
听到这话,李斌良当时流出眼泪,并且情不自禁地把她拥抱进怀里,继而开始亲吻她,要不是她及时清醒过来,提醒他不要违背诺言,差点越过了界限……
说起诺言也很有意思。在二人感情迅速拉近后,苗雨曾对李斌良约法三章,二人可以亲昵,但不能过分,最美好的东西只能在结婚后品尝,所以,他们尽管拥抱过,亲吻过,可是,却一直未能再进一步,这也是李斌良感到幸福而又痛苦的原因……
对了,她一定是要对自己说这件事,他答应过要和她去登记的,可是……
果然,苗雨还在办公室等着他,还在用询问的眼睛看着他
他对她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忙的把那件事忘了。你看……”
李斌良无奈地摊了一下双臂,意思是说太忙,今天不行了,可是,苗雨毕竟是女人,她固执地看着他:“这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咱们现在就去,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李斌良:“可是,万一人多,要排队呢……哎,要不这样吧,反正信已经开好了,你一个人去吧!”
苗雨脸上现出生气的表情,李斌良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是啊,这种事,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对她、不,对自己和他来说,这不仅是履行一下手续的事,而是一个神圣的、重要的时刻。
总之,他们今天要登记,这是说好了的。对了,她还暗示过他,登记后即使不马上结婚,二人也是合法夫妇了,或许,除了接吻拥抱之外,他们可以品尝更美好的东西了。
一瞬间,李斌良生理上又有了反应,他看了一下表,下决心地:“好,咱们现在就去!”
可是,就在他要向外走的时候,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接过手机后,只能歉意地望着她:“对不起,胡学正他们在江边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案件有关,我得去一趟……登记的事,等……明天吧!”
苗雨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表情,她轻轻叹口气,示意他忙自己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