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副市长一摆手:“行了,你别解释了。李斌良,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哪,行,我认识你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我这个副市长不当到头儿了。”冷笑一声:“不过,为你好,我还是劝你好好想一想,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当然,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可是,有人会找上你的。对了,你现在可是关键时候,听说,地委就要研究干部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斌良有点恼火,同情心也消失了,可是,面对的毕竟是市领导,因此,他只说了句:“谢谢蒋市长的关心!”
蒋副市长悻悻离去,李斌良一直送他到大楼门口,眼看他时雨进了轿车,在雨幕中驶去,心情难以平静。
蒋副市长的话还在他耳边响着:
“我不想因为他、因为我,使江泉教育工作受到损失……”、“我还让劝你好好想一想,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当然,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可是,有人会找上你的……”
这都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的后边还隐藏着什么……
李斌良真的感到很不安。
他的不安是正确的,因为,有一幕他没有看到,当蒋副市长回到政府大楼,正要下车时,一辆黑色奥迪驶到他的车旁边停住了,一个人和他几乎同时从车内钻出来。
“蒋市,脸色不太好啊,又遇到什么难事了,用不用小弟帮忙?”
蒋副市长不安地:“你……”
李斌良在办公室还在办公室徘徊等待,他觉得等了好久,年市长电话才打过来了:“斌良,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这……明明已经跟他说过,自己在等他的意见,他怎么还这么问呀!
可是,李斌良不能反问:“年市长,我跟您说过了,我们还需要再核实一下牛强的供词,如果属实,霍涛的案子基本就可以结了。”
年市长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你还要调查那些监考老师,是吗?”
李斌良小心地:“对。如果监考老师能证明牛强的话是真的,我们就可以结案了。”
年市长:“可是,如果他们不证实,或者证实不了呢?”
李斌良:“这……那可就麻烦了,如果监考老师不能证实,那就是牛强撒谎了,我们还得展开全面调查……”
年市长:“可是,如果监考老师是因为不负责任,没有发现牛强作弊呢?”
李斌良:“那……还可以调查同一考场的同学,那些被牛强抄过的同学,再说了,监考这样重要的任务,监考老师一定是精力高度集中的,牛强科科都打小抄,怎么会没一次也没发现呢?”
年市长沉默片刻:“嗯,你说的有道理,我跟蒋副市长说一声,让教育局配合,你们调查吧。不过,我有话在先,如果真的查出什么问题来了,不要扩散,随时向我报告,而且,你们的调查不能超出命案的范围,明白吗?”
李斌良:“年市长,你的意思是……”
年市长:“我的意思很明确。”
可是,李斌良却觉得不那么明确。“你们的调查不能超出命案的范围”,难道是说,不要在牛强打小抄的案子上下功夫,可是,自己要核实的就是牛强打小抄的事啊……
他好像也担心什么。是啊,他毕竟是一市之长,这件事传出去,不但对蒋副市长,对他也造成不得影响吧!
04
核实牛强供词的调查开始了,首先调查的是监考老师。经了解,监考老师并不是固定在一个考场的,每科都要流动,所以,牛强所在的考场涉及到八个监考老师。李斌良指示胡学正带领手下的弟兄们,在教育部门的配合下,小心而客气地把这些老师请到了公安局,腾出八个办公室分别进行询问。
为了确保不出问题,李斌良特别指示网监大队,事先在几个办公室安装了监控探头,并且亲自在监控室监控询问过程。
他首先注意的是一个女教师,她姓许,叫许慎杰,是第二小学的老师,由沈兵和苗雨负责询问,苗雨是自告奋勇参加的。
在电视屏幕上看,这个女老师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人有些瘦,但还是挺秀气的。她一副明显的紧张神情,询问刚一开始,就对沈兵问询她的年龄职业什么的提出了意见,大声地:“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犯人吗,这么问我?”
李斌良明白,她是以愤怒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沈兵客气地:“不不,询问证人也得问这些项目,你看,这是询问证人笔录,上边有这些项目。”
沈兵把笔录纸拿给许慎杰看,许慎杰不说什么了。询问正式开始,沈兵很快把询问引向主题:“许老师,我们请您来,是有个问题需要您证实一下。在今年的高考中,您是监考老师吧!”
许慎杰:“是,可是,不止我,监考老师是在全市老师中抽的,好几十呢!”
沈兵:“我们知道。许老师,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好吗?请问,您是负责第七考场的监考吧!”
许慎杰想了想:“是,和二小的裴老师一个考场!”
沈兵:“那好,在你监考的考场上,有考生作弊吗?”
许慎杰又想了想:“没有。”
苗雨把话接过去:“真的没有吗?您可要对您的话负责任!”
许慎杰:“这……反正,我没发现。”
苗雨:“到底是没有,还是你没发现?”
许慎杰:“这……我没发现,就是没有呗!”
沈兵:“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是老师,一定学过哲学吧。我们没发现的事物,不等于就不存在。”
许慎杰沉默片刻:“你们有话就明说吧,到底要问什么,都过去这么长时间的事了,我得想一想。”
沈兵:“那好,我就提示你一下。一涉嫌别的案件的嫌疑人向我们供认,他参加高考时就在你所监考的考场,当时,他打小抄了。您发现了吗?”
许慎杰迟疑地看着沈兵:“他……他是谁?”
苗雨机敏地:“你难道认识每个考生吗,或者,你认识考场上的某个考生吗?”
许慎杰急忙地:“啊……不,不认识,可是,你说的考生是谁呀,他坐在什么位置上。”
沈兵:“可以告诉你,他坐在最左……啊,就是最北边的一排,最后的座位上。”
许慎杰:“这……好像是有过,是男生吧,他好像是打过小抄。”
苗雨:“到底是好像还是真的有过?”
许慎杰:“啊……有过,真的有过。”
沈兵:“这么说,你发现了?可是,你刚才还说没发现过!”
许慎杰:“啊,我是忘记了,他是打过小抄,被我制止后,就没再抄。”
出现漏洞了。
她现在说曾经制止过,可是,一开始却说没发现过。
果然,苗雨马上抓住这一点追问下去:“你制止过,这么说,你真的发现了。你制止后又做什么了,按规定,你应该作什么,你按照规定履行职责了吗?”
许慎杰紧张起来:“我……按规定,我应该向总监考报告,可是,我……我觉得,考生们也挺不容易的,就……”
沈兵:“就动了测隐之心?”
许慎杰没有说话,默认了。
李斌良感觉到,这个女教师没有说实话,最起码,没有完全说实话。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牛强当时确实打小抄了,但是,事实不是她说的这样。
不要紧,一切都会搞清的。李斌良已经向所有负责询问的人员嘱咐过,询问中一定要过细,把每个细节敲实,这样,他们说真话假话,就看得出来。即使看不出来,两个监考老师的笔录一对照,也能看得出来。
果然,沈兵继续追问下去:“那好,请您再想一想,他是在什么时间开始打小抄的,是刚刚开考不久,还是考试时间过半,还是考试进入尾声的时候,还有,他抄的是哪个考生的试卷,是前边的,还是左边的,右边的。
李斌良从屏幕就感觉到了许慎杰的紧张,而且,看到她额头上出现了汗水:“这……是……是考试中间的时候,是抄,抄左边考生的……”
明显的漏洞,太明显了,她在撒谎。
因为,牛强是坐在考场最左排最后的座位,这肯定也是精心安排的。可是,正因为在这个位置,他的左边是没有考生的。
许慎杰的证词和另一个和他同考场的老师的证词一对比,漏洞更明显了。另一个老师叫裴万才,他一开始也不承认考场有打小抄的,后来又承认有,也指出是左排最后座的男生打过小抄。可是,他没有犯许老师的错误,而是说,牛强当时抄的是右边考生的试卷,而把抄的时间说成是在考试即将结束时。
矛盾太大了。
八个监考老师一一问过,有一点非常一致的,这些监考老师都像许慎杰似的,一开始不承认有人打小抄,后来又被迫承认有人打小抄,这个人就是牛强,可是,在打小抄的时间和对象上,就矛盾百出了。
这一切都说明,这里边有问题。
很显然,他们在事前就知道公安局要找他们,而且做了准备,也可能定了攻守同盟,可是,因为人多,时间紧,他们不可能想得那么严密,也没想到公安局会这么认真,所以,最后都露出破绽了。
最有说服力的是,那位许慎杰老师最后哭泣起来:“行了,我就知道这些,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是还问,就去问我们校长吧!”
这是什么意思?
问题更复杂了,现在,不是李斌良不想结案,而是想结而结不了啦。
李斌良知道应该向年市长汇报,也应该和蒋副市长通报一声,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所以一直往后拖着,想利用一段时间想出万全之策。
奇怪的是,无论是蒋副市长还是年市长,都没有再询问这件事。
晚上,李斌良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思考一边翻看着对监考老师的询问笔录和刑法的有关规定,一边等待着市领导的电话。苗雨陪着他坐在一旁,也在翻看着笔录。
年市长、蒋副市长的电话迟迟不来。
突然,苗雨惊讶地叫起来:“咦,这是谁做的笔录,怎么搞的……任铁柱。哎,你看,这笔录怎么做的?”
李斌良接过苗雨递过来的笔录,果然是一份笔录,记录是任铁柱,文字歪歪斜斜,幼稚拙劣,极难辨认,在内容上也是丢三落四,好多重要的内容都没有记上,这是怎么搞的……
苗雨:“我在政治处帮忙时,看过任铁柱的档案,他不是研究生吗,是个水货吧?肯定是花钱买的文凭。”
李斌良没有说话,也没必要说话,因为,苗雨的猜测是唯一的解释。现在,大学生太多了,连硕士生、研究生、博士生也遍地皆是,谁也说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其实,任铁柱刚到大案队时,沈兵也反映过这个问题,只是后来不再提了……好在除了笔录还有录像录音,如果仅有这份笔录,恐怕,这个询问是白白进行了。
苗雨:“哎,我说话你听到了吗,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刑警大队呀,还在大案中队……”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苗雨的话,李斌良拿出来看了一眼,号码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出是谁,急忙放到耳边,想不到,里边传出的是蒋副市长的声音:“斌良啊,有时间吗?我还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李斌良:“这……可以,什么时候?”
蒋副市长:“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