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好是国庆节,连队中午搞会餐。
大家都坐好后,连长兴冲冲地来了。他打开一瓶茅台酒,分给全连官兵品尝,并说是他妻子从贵州老家寄来的。食堂里顿时酒香四溢,热浪滚滚。官兵们大多是第一次喝这么高档的酒,都夸连长的“无私奉献”精神。唯独我,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在心里翻滚!看着连长那难以捉摸的脸,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心想,拿别人的血汗钱耍大方,如果明天不准我的假,看我怎么揭穿你。
下午,我被连长请进了办公室。他递给我150元钱,说是中午大家喝的那瓶酒的钱。还说那瓶酒肯定是我花高价买来的,本来准备退酒给我,但考虑到我家庭并不宽裕,一瓶酒用我一年的津贴也买不来,所以就退钱给我。
我说什么也不要,怎么也不该连长掏钱呀!
连长发火了,说我送礼已经违反纪律,如果再执迷不悟,就是错上加错,就要处分我。至于回家探亲的事,他说按规定义务兵服役不满一年是不能批准探亲假的,希望我适应部队大家庭的生活,端正思想,安心服役……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没提过探亲的事。
三年的军旅生活很快结束了。
离队时,连长郑重地送我一瓶茅台酒,并说这次真是妻子从贵州老家寄来的,让我拿回家去与家人品尝,看着连长自信而刚毅的脸,我的眼睛湿润了。
是啊!人生如酒,只有配方独特,精制而成,才会流芳百世。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和许多人一样,我的生活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各种品牌的酒不知喝了多少,但唯独这瓶茅台酒却始终舍不得喝,因为每当看到它,我便想起那段特殊的往事。(资料提供者江苏/张德春)
珍藏了二十六年的一瓶茅台酒
武歆
我有一个远房叔叔,是一个离休多年的法官,儿女都在国外工作。婶婶去世多年,眼下他独自生活。叔叔性格沉静,无论何事,都不爱声张。那天我去看他,没想到,正是他的生日。
我一边巡看着叔叔的大书柜,一边和叔叔聊天。书柜角落里一瓶老旧的茅台酒吸引了我。我问叔叔这瓶酒是不是为了今天生日准备的。叔叔微微摇头,他告诉我,这瓶半斤装的茅台,已陪伴他二十六个春秋了,但现在还不是喝的时候。从叔叔那遥远的目光中,我预感到这瓶茅台酒里面,一定深藏着一段香醇久远的故事。
果然,吃完长寿面,叔叔将酒摆在桌子中间,像是酒香漫溢一般,慢慢地给我讲起了关于这瓶“国酒”茅台的故事。
叔叔说这瓶茅台酒,因为几次搬家,外包装盒已在八年前破损了。这是当年跟他学习写作的、漂亮开朗的小菲送给他的。
叔叔语调悠长地说,我是在一九六八年当的兵,入伍后就被选进团报道组当了报道员,从此与写作结下了不解之缘。两年后提为政治处干事,一九七八年又转业到地方法院。虽然岗位不断变化,但写作的热情没变,常给县广播局写稿子。当时的小菲是广播局的编辑,由于她刚参加工作,缺乏经验,就把我的稿子当成范本。
叔叔笑着说,我们熟悉了以后,她要拜我为师,那时我不知天高地厚,就收她为徒,教她写作。小菲聪明,悟性极高,后来她在各地的报刊上发表了不少的文学作品。一九七一年的夏天,她去北京出差时,给我捎来了这瓶茅台酒,当晚送到我家,我炒了四个菜,就在准备开启瓶子时,小菲笑着阻止,她说老师呀,我也给您提个要求,您的文笔这么好,该向一些大报刊投稿了,等您何时在《人民文学》上了稿子,咱们再共同喝这瓶酒,好不好?我听后,兴奋道,上国刊、喝国酒,绝好的佳配,好主意呀。
叔叔燃起一支烟,说道,可是不长时间,我从书记员升到助理审判员,接着又是审判员、副庭长、庭长,直到最后的审判委员会委员。工作变得又忙又累,留给写作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在《人民文学》上发作品,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一个梦。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也就是在一九九九年的岁末,我从一级法官的岗位上,内退了下来。这才有了比较充足的时间。从那以后,我是每天笔耕不辍,已经发表了一百多万字的作品了。
叔叔掐灭烟,指着茅台酒,笑起来,这些年,我可是没少打它的主意呀,都是小菲给阻止了。
叔叔接着讲,有三次,都差点喝了这瓶酒。2002年,我的散文上了《中华散文》,我邀小菲喝。小菲说,《中华散文》是国家级唯一刊登散文原创的大刊,但不是《人民文学》,所以这酒不能喝;第二次是同年12月份,我的一则故事登在《民间文学》上,我又想喝。小菲劝说,《民间文学》是国家级唯一刊登故事原创的大刊,尽管与《人民文学》同在一栋楼上,但是离得近,就能算吗;第三次是2003年的3月,《人民文学》与“德州扒鸡集团”举办“我与德州扒鸡”征文比赛,我的一篇散文获得了优秀奖。小菲听后,斩钉截铁地说,这能算上了《人民文学》吗?所以这酒您还是不能喝。最后,她还真诚地鼓励我说,老师呀,您的作品现在开始在大地盘上转悠了,离进《人民文学》的大门快了,这喝茅台酒的日子也快了。
叔叔说到这里,开心地笑起来,“国刊”配“国酒”,真是天堂的美境呀。这瓶保存了26年的茅台呀,也让我做了26年浪漫的文学之梦。它总是在告诉我,还得努力呀。
我望着桌上的茅台——洁白如玉的酒瓶,贴着带飞人的商标,还有瓶盖上封的写有“贵州茅台酒”的红布条。
突然,我问叔叔,现在小菲怎么样了?叔叔说,大前年,她的丈夫出车祸……走了,现在她也退休了,也是专心创作,她跟我说,她也要让自己的作品,在《人民文学》上发表,到我们都成功的那一天,我们一起畅饮这瓶国酒茅台,现在我们俩正相互鼓励,在一起努力呀。
瞬间,我感到自己的眼睛湿润了。叔叔的故事,就像茅台酒香一样醇厚绵长呀。但我知道,关于这瓶茅台酒的故事,还将会有许多的内容,等到真正开启那一天,一定会有感人至深的情境。
(资料提供者山东/崔锡芳)
最后的酒香
滕肖澜
十八岁那年,我进了农机修造厂工作。师傅名叫李学道。
我记得,那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父亲把我交到师傅手里。父亲说,这是个好师傅,手艺好,就是出身不大好,是资本家。父亲带着我去拜访师傅,还带着几瓶自家酿的高梁酒。父亲说,这个师傅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喝口酒。
那天,师傅看了看我,没多话,只淡淡说了句:好好干活,把手艺学好。
师傅是真的爱喝酒。闲暇时候,便爱喝上几口。师傅不像别人,一喝酒,话就变多了。师傅就算喝再多的酒,还是不爱说话。他就是那样一个沉默的人。
第一次见师傅话多,是我技术比武胜了的那次。烘炉比赛我拿了第一。技术科的人拿着秒表,师傅当我的付锤。我们师徒俩相互配合,不到两分钟,一块烧红的铁锻便成了一把锄头。又快又好。把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表彰大会结束后,师傅让我去他家喝酒。喝茅台。
师傅拿出一瓶酒。酒瓶很旧,商标也褪色了。一会儿,菜上来了,酒却迟迟不开。我那个寡言的师傅,一反常态地罗嗦。他说:“你知道这瓶酒在我手里放了多少年了?——我爷爷传给我爹,我爹又传给我。你算算,这该多少年?——今儿我就是要把它喝掉。你爹有胆量啊,敢把你交给我。厂里那些人,见了我都不敢打招呼。嘿!为了你,还有你爹,今儿就是要把这瓶酒喝掉!”
师傅让我回去把父亲叫来。
父亲听说师傅请喝酒,也来了劲。他也拿出一瓶茅台——是崭新的。他把茅台带到师傅家。父亲对师傅说,先喝我这瓶,您那瓶留着!
师傅坚持说:还是喝我这瓶。
父亲说,我这瓶酒,还是当年我带这小子拜师时托人去贵州捎来的。想着等他学徒期满,和师傅一起喝的。今天总算是等到了,喝我的。您那瓶是陈酿,留着,等到有大事再喝。
最终,师傅没有拗过父亲。我们喝了父亲带来的那瓶茅台。
师傅对我说:茅台是酒中的极品。手艺,也要练到茅台这个地步。否则你就永远是瓶普通的高梁。明白吗?
那天晚上的茅台滋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股酒香,是打着圈的,一圈又一圈,像湖水泛起的涟漪。把我一古脑地圈住。原来这就是茅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香,那味,真的是到了我的心底里。
第二次喝茅台,是粉碎四人帮。师傅又拿出那瓶茅台陈酿。我和几个同事一起去他家庆祝。我也买了茅台。我对师傅说:
“师傅,喝我这瓶,您那瓶留着。”
师傅不肯。我按住师傅的手,硬是把自己那瓶茅台开了。
第三次喝茅台,是师傅八十大寿。我已经离开工厂,到市群艺馆搞创作。同样的,师傅又拿出了那瓶茅台。我说:“师傅,您的酒还是留着吧。茅台越陈越香。越久越值钱。”
师傅完全是个老头子的模样了,只是笑起来还像个孩子。
他说:“我年纪大了,没主意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就这样,那瓶茅台依然是没动。
不久后一天,师傅的孙子找到我,带来了那瓶珍贵的茅台。他说,爷爷说的,你是搞创作的人,喝酒会有灵感。这瓶酒就留给你吧。
我收下了这瓶酒。眼泪在眶里打转。哦。我的师傅!
我把酒放在书架上方。写东西时,一抬头就能看到它。
又过了几年,师傅去世了。我去坟前看望师傅,带去了那瓶茅台。同时,打开了它。把酒洒在坟头。清澈微黄的陈酿,粘稠像蜜一样。那一瞬,酒香四溢,香得不像是尘世的味道。“茅台是酒中的极品”——我永远忘不了师傅的这句话。忘不了茅台。更忘不了这话背后的意思。
茅台往事
杨遥
第一次喝茅台酒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跟谁一起喝,谁埋单,是公干还是私请?真的回忆不起来了。
然而,有一次喝茅台酒却让我终身难忘。
2001年1月下旬,县委、县政府召开全县三级干部大会,我当时刚从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岗位调任东庙乡党委书记,家属仍在县城。三级干部会,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都来参加会议。我所在的东庙乡是偏僻的山区乡,村干部一年到头来不了县城几次,更难得在同一时间这么多的村干部集中来到县城。如此难得的机会,我邀请我们乡十二位参加会议的村干部来我家作客。那天我做的饭菜大都是家常菜,比县里会议上准备的饭菜好不了多少,但我奢侈地买了两瓶茅台酒,那是县三干会绝对不会摆上桌的。上桌前,我从精美的包装盒里把酒拿出来,一桌人马上全把目光转移到我手中的酒瓶上来,眼神也怪怪的。当我扭开酒瓶盖时,有几个村干部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动作,像是注视神舟飞船点火的那一刻。
待到他们亲眼看见我把晶莹透亮的茅台酒酒液从瓶子里汩汩斟出来后,似乎才放松身体,恢复常态。原来在就餐前,村干部们得知我请他们喝茅台酒后,曾私下就茅台酒的颜色、酒体、酒度等问题争论过。有几个村干部说茅台酒的颜色像红茶,淡褐透红。酒度浓烈,喝一、两杯就会醉倒;有几个村干部又说茅台酒是乳白色,像牛奶,酒度不高,喝一、两瓶也没事。而多数人则保持沉默,认为对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不要不懂装懂,瞎评说。斟酒的杯子是小杯子,我提议头三杯要干,大伙看着杯子很小,一致同意,干就干!干完第一杯酒,他们却感觉不寻常了。五十三度的茅台酒比他们自家酿制的不到十二度的红薯酒、苞谷酒不知要浓烈十几倍,有天壤之别。喝第一杯的时候,他们还担心会辣喉和上头。喝下去时,也确实有点不适应。我招呼大伙吃一会儿菜后,又干第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