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一瞧,这几个人正是去我们公司要钱的那伙人,韦一怎么没来呢?说实在的话,他们现在不打不骂不恐吓,好声好气好办事,非暴力不合作,我自岿然不动的讨债方式,还是我跟韦一传授过的,没想到他们竟然采纳了。
我赶紧熟络地说:“原来是你们啊,你们怎么讨债到我头上来了?”
那个读小说的就是那天带队的“大哥”:“你那天不是介绍我们一单生意,向韦爱美讨那二十万吗,但她那公司效益不好,拿不出那么多。她就告诉我们,这边的老板娘还欠她二十万呢!让我们跟这儿要!”
林仙儿说:“那是林清扬欠她的,不是我妈!”
“林清扬是你爸爸吧?”
林仙儿一口否决:“不是!”
“我们事前打听清楚了,当时清扬公司转卖的直接受益人是胡可薇!那相应的债务,也应该由她来承担。”
苏总出来质疑:“当时公司转让时,肯定都办理好财产、财务的交接手续,并且得到双方书面确认的。现在又提什么旧账,应该早过了法律追究时限。再说,即使没过期限,如果说当时的债务属于审计评估中遗漏的债务,公司早就转让出去,也应该由原企业与转让接收企业共同承担。你们欺负她们母女俩,算什么本事?”
估计苏总说得太专业,恐怕他们也听不懂,我直接白话问他们:“你们现在有什么证据是胡可薇欠下的债务?欠条或合同上有日期吗,有她的签字吗?”
带头“大哥”拿出一份买卖合同,好家伙,还是1999年的,当作古董收藏起来,估计都有一定的收藏价值了。
我看了后,疑惑地问:“大哥,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的是林清扬啊。”
“但林清扬的女儿说让我们找胡可薇,说他的钱都是胡可薇拿着。”
林仙儿跳出来说,“你们当我是木乃伊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们找胡可薇?”
“谁说是你啦?你不刚才还说你不是林清扬女儿嘛!”
我捣了捣林仙儿:“你还没看出来?是李桃在捣鬼!”
苏总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啊,就先回去,这欠款的事,我回头单独找韦爱美说。”
“好吧,那我们先撤了。这都一堆什么破事。”说完,带头大哥就带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胡可薇很盛情邀约苏总留下来喝茶:“要不是有你来,我一介女流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这两天啊,都没人敢过来吃饭了!”
苏总客气地说:“你们母女俩以后有什么麻烦,就尽管找我。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能帮就帮。”
林仙儿接道:“哎呀,我是没什么麻烦,但我妈倒是老招麻烦。你要是把我妈收了,就是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苏总显得有些尴尬,不禁摸了摸鼻子。
胡姐呵斥林仙儿:“你这倒霉孩子,嘴里怎么没一句正经?”
“是啊,我这不是随你嘛,什么都随你。哎呀,你装什么正经啊!哎哟,脸都红了,你难道还真是老树发新芽,花开第二春?”
胡姐的脸更红了:“赶紧闪一边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哟,这用词都慎重了。让我‘闪’而不是‘滚’,你以前不都当我是死人的嘛!”
“我还当你是埃及艳后!”
我哪好意思在自己上司面前听这样的玩笑,赶紧把林仙儿拖走。
“你怎么老拿他们开玩笑?”
“你是不知道,从那天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开始眉来眼去。昨晚上,他们还单独约着去喝茶了呢。进展神速!”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把公司的应酬都推给我和杰瑞,原来是忙着风花雪月去了。也怪不得我今天一说这事,他能这么热心积极!”
林仙儿感叹:“你以为呢?他们中年人的爱情火热着呢。比咱年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还是年轻人吗,我都没怎么看过你和你们家周鹤卿卿我我!”
“我们卿卿我我还要演给你看啊?”林仙儿白了我一眼,“再说,我们从小就认识,都快老夫老妻了,哪还那么多激情!”
“我就没看你们激情过!”
“我们又不是拍三级片的!”
“那你们还不早点领证?免得夜长梦多!”
“我们不领证,夜长梦多的是你吧?”林仙儿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
我还真摸不着头脑:“此话怎讲?”
“我只要不领证,就是多有市场竞争力的大好单身女青年啊,会让你多有压力!”
我没时间跟林仙儿斗嘴了,赶紧回去上班。
坐在车上,我突然想到这几次到“穷开心”吃饭时,都没有看到周鹤。上次我还不经意问起,周鹤呢,这小子怎么没来?我有股不太好的预感,我想,得抽空拉周鹤去监狱听听失足小青年的悔恨报告去。不下剂猛药,这家伙迟早得失足。
晚上又被杰瑞拖着陪他在外面一家小店吃饭。
杰瑞落枕的样子特逗,看谁都只能歪着脖子,让我忍不住看他一眼,就莫名发笑。而他偏偏故意老歪着脖子盯着我看,且看得肆无忌惮。
我几次三番抗议:“你吃菜时别老看我行不行?我又不是菜!”
“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把自己当棵菜吗?”
“那是你!”
趁我不注意,他又抢走了我碗里的一只虾。我横他一眼:“你脖子疼,怎么都没影响你的战斗力啊?”
“那是啊,我又不是肚子疼!”
他竟然大发善心,把虾剥完虾壳后又还到我碟子里,吓得我都不敢吃了。
他又舔着脸问:“你是不是特感动啊?”
说一点不感动是假的,我转移话题掩饰:“我在想你刚才有没有洗手?”
刚把虾送到嘴里,他来这么一句:“哎呀,刚想起来,我刚上厕所没洗手!”
我真想吐在他脸上:“你成心的吧你?”
他突然很认真地接到:“嗯,是诚心的,诚心实意的诚。”
那样认真的眼神,犹如一股高压,压得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放松。
吃完饭不知做什么,杰瑞建议去他家玩。我直觉性地拒绝。
“我都成病号了,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再说,对你这种人,我酒后都没乱性,没喝酒就更乱不起来啦!”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话糙理不糙。一般人只要没喝酒,谁能对你有兴趣啊?”
“你损人还真是够狠够曲折啊?等你哪天有兴趣了,我还偏偏不让你得逞!”
“有本事来勾引我啊?”
“我有本事勾引王力宏去,勾引你算什么本事?!”
到了他那,参观一圈,还不错,比想象中的干净整洁。他拿出一罐青啤给我:“喝吧,放心,里面没有春药!”然后自己打开一瓶,斜靠在床边,享受般喝了起来。
我有些不自然,他斜睨我一眼:“你害怕我?”
“我做不到完全放松。”
“你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放心,我从来不勉强女孩子。”
“那是啊,都是女孩子对你猛扑,然后你也来者不拒,是不是?”
“怎么啦,嫉妒啦?!”
“犯不上。”我冷哼。
他认真地看我一眼:“我倒希望你能嫉妒下!”
“引用你的原话,你想活活把我逼成演技派吗?”
他孩子气地发誓:“迟早有一天,你会为我吃醋的!”
说完,他起身,去拿床头的吉他,然后,安静地弹了起来。我听着音乐,陷入了沉思。
弹完一曲,他突然孩子气地伸出左手给我看:“你摸一下,茧子厚不厚?”
我听话地摸着他那手指:“当时肯定很痛吧!”
“弹吉他的人左手指肚因为要按弦,时间长了就会生茧子。”
我打趣他:“泡女孩子嘛,难免要吃些苦头。”
“那我这泡女孩子的技巧,在你这,派到用场了吗?”他定定地望着我,长长的睫毛,认真的眼神,在那一刻,说不被吸引,肯定是假的。
我能听见他的心跳,也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我看到他的唇离我越来越近,直到快要贴上,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闪身去看手机,是那个让人心痛的名字。响了两声,却又挂断。
伤感,一下子彻底将我击中。我再没有心情待在这里,只能选择快速逃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在故意躲着杰瑞。每次他邀我一起吃饭,我都会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他又不是傻子,应该也看得出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他反反复复地问我。
“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拒绝透漏太多。
“你该看得出来,我不是只想跟你玩玩。”他认真地看着我,亮亮的不掺一丝杂质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逼得我只想躲闪。
“如果你只是想跟我玩玩,我倒愿意奉陪到底。”我故意开着轻浮的玩笑。
“你怕我对你认真?”他难以置信地问我。“想不到我一个玩家,碰到一个更牛的顽主!”
“我怕我对你认真。”我收拾起玩笑,苦涩地说。
“认真有什么不好,我欢迎你对我认真啊,热烈欢迎!?”他十分不解。
“认真会让我丢了自我。”
“你简直莫名其妙。”
“嗯,我有病。所以,请不要招惹我。”
“你——你——”他手指着我,却有火发不出来,只能气势汹汹地走掉。
也许,我真的有病。我还没有做好开始一段新感情的准备。
在上一段感情里,我自认为用尽了全身力气,最终却还是没有将他挽回。感情到了尽头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伤到最后我都没有力气去原谅。当然,也没有新的勇气,去重新开始。
我知道杰瑞对我的好感,我也喜欢跟他在一起时的那种默契。那些带着甜蜜的拌嘴,美好的就像大大的棉花糖。看起来很美,很纯洁,很诱人。但我知道,如果吃到嘴里,不过只是一丝丝的甜,少到可怜。
而如果,你不舍得轻易吃它,那会更长久地拥有那美好的想象。我只是希望能久些,更久些。
我一直在想,如果楚天阔愿意回头,我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跑向他怀里。
答案也许是否定,但脚步却不受控制。只要他站在那里,只要他那么若有若无地看我一眼,我知道,自己还是会沦陷,对此,我无能为力。能解释得通的,只能归罪于宿命、劫难,或别的什么虚无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现在已经开始工作,他那满腔的雄心初入社会便遭受重创,憋了一肚子的郁闷,逮着我便向我诉说。我愿意听他的抱怨,愿意听那些琐屑,愿意听那些办公室里的鸡毛蒜皮,只要与他有关,我都会微笑地满足地去倾听,带着与我不相称的极大的耐心。
就像现在这样,每天在网上跟他说几句话,我都会有种彻底的放松和说不出的快乐。而他,大概也如此,我能感觉到他从内到外的开心。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很容易就让人戒不掉。一不小心,我又开始把跟他聊天,当成每天最大的期盼。
可是,我发现一个细节。在九点以前,他恨不得什么都讲给我听,而一超过九点,他就会像灰姑娘坐上了南瓜车,顿然,音讯全无。
我多疑的因子又开始爆发。我故作轻松地问他:“你是不是一到九点就急着去变性啊?”
他不说话。
我提出的问题,其实只是希望得到他的否定而已。
但是,他懒得解释。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去掩饰。
我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又成了现实,可人往往都是这样,担心时总还带着最后一丝期望,哪怕是死到临头了呢,都还在希望那不是真的,希望担心只是担心而已,偏偏到最后,越是怕的,往往越是真的。或是,接近真的。
我再次跟他确认:“你身边是不是还有别人,你其实并不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寂寞?”
他还在试图不着痕迹地转移焦点:“我在想你的时候,就是很寂寞啊。”
我心酸得不行。除了心酸,还泛着恶心。我仿佛看到他正骑在墙头四处张望的姿态。我奇怪他为什么总是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以前我们分手,因为他劈腿。现在他招我,却是劈到我这了。
他说,他想我。
他说,他一直没有忘记我。
他说,跟我聊天的时候,他很快乐。
可是,那又怎样呢,当他说这些的时候,他身边还在陪着别的人。
我承认我还喜欢他。但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喜欢到甘心做他的小三。我始终觉得,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找你就是冲着发展地下情人的话,那真是对爱最大的污蔑,也是对自己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