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选前者了,痛快爱一场,认真活一回。一小段一小段的,多麻烦呀!”
正当我和林仙儿讨论得火热时,胡姐和苏总带着一大堆营养品来看我。林仙儿一见她妈,就开始嚷嚷:“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存在啊?
林妈妈很是不解:“怎么了啊?”
林仙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抱怨:“你衣服颜色这么嫩,你想让我穿什么?还是你想玩角色互换,你当女儿我当妈?”
苏总替胡姐解围:“色彩学家告诉我们:年龄与颜色无关,只跟款式有关。”
林仙儿还是跟她妈打趣:“就你这款式,还想不想让我们年轻人活了,你可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我也忍不住跟胡姐开玩笑:“胡姐,我看你双眼有神,印堂发亮,近来,莫非有什么喜事?”
胡姐脸色发红:“你们这俩孩子,乱说什么啊?”
苏总赶紧转移话题:“小杨,身体怎么样?还疼吗?”
“大概至少要休息一星期了。给公司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瞧你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先把身体养好!”说完,苏总又加上一句,“杰瑞这浑小子,也不知在想什么。让他跟我一起来,他还非说有事。”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有些失落。听说射手就是这样,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对待感情也是很容易开始,很容易失望,于是很容易结束。
怕自己胡思乱想,我赶紧转移话题:“胡姐,那帮人没再去店里闹事吧?”
胡姐说:“这事啊,多亏了苏总帮忙!”
苏总连忙摆手:“你太客气啦。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是韦爱美那边很久都没有订单了,我就把一批活儿让给她做,她说保证这事既往不咎。其实,即使追究起来,她也未见得能占什么好处。”
我不由得替他担心:“你不是说爱美服饰公司质量不过关嘛。现在的单子多是日本那边的,他们要求又严,这能行吗?”
林仙儿又开始起哄:“听听妈,人家冒着多大的危险挺身而出啊,那你还不赶紧以身相许。”
“你这孩子,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生的娃儿还带着张狗嘴啊?骂人真没长进,怎么总是先骂到自个儿?”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唉,你这人,为你好不知道为你好。我可事先说好了啊,当时你和林清扬离婚,还是我一手主持的。那你要是再婚,至少需要提前给我打个报告啊!”
“用不着。”
“那就甭想让我亲自喊他爸啊!”
苏总终于招架不住,先行离开。他前脚刚走,林仙儿又开始炮轰她妈:“你怎么还不跟去啊?”
“凭什么我要跟去啊?”林妈妈嘴硬。
“哎呀,难道偷偷摸摸才好玩?”
“我们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过?”
“昨天你还不是背着我跟他去听戏去了吗?”
林妈妈开始结巴:“那——那我请你一起去,你愿意去吗?知道你不爱听戏曲。”
“那你那帮老票友不是多着吗?干吗偏偏是他?”
林妈妈终于哑口无言。
我忍不住也跟着起哄:“胡姐,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啊?要不,您稍微透漏点?”
“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突然想起柴扉,问道:“柴扉最近怎样?跟陆离摊牌了没?”
“你说我姐啊,她正沉浸在做妈妈的喜悦中呢,其他事都顾不上了。母爱真是伟大,这胎儿还没成形呢,她就什么都看开了,说要保持好心情,安心养胎。”
“那她爸妈要是知道,她不仅离婚了,还打算做单身母亲,他们能同意吗。”
林妈妈叹气:“不能同意又能怎样?小扉这孩子,平时看着挺柔弱的,但一旦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去。我这都发愁怎么跟她妈交代呢?”
林仙儿也跟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她那么爱小孩,又是不易受孕体质,这小孩都盼了多久了,好不容易怀上,她哪能想那么多?”
“那她不想,你们也不替她想想。现在这个社会,单身妈妈多不容易啊。”
林仙儿打断我:“所以嘛,你赶紧养好身体,好轮到我们奋斗。”
“怎么奋斗啊,小孩缺个爸爸,咱们去大街上随便打劫一个啊?!”
林仙儿点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男人多的是,还怕抢不到不成?!”
在我住院的这段日子,杰瑞一次都没有出现。谈不上多失望,只是倍感失落。其实我一直在暗自期待:恋人做不成,做朋友也是好的啊。
只能归咎于缘分不够吧。看来,他真的是个任性的小孩,让我无从把握。从来都是这样,对把握不住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在最开始时就斩断所有念想。
在医院里,生与死是那么近,昨天还躺在病床的人,今天也许就被抬到太平间。当你直面生死时,你会觉得名啊利啊,都变得无足轻重。甚至连爱情,也不过如此。所以,如果有点悲伤,我会尽情鄙视自己,别人都生离死别了,你还好意思伤春悲秋么。
隔壁病床的老太太已经是肺癌晚期,她的呼吸非常不规则,经常能看到她大口地吸气却吐不出气,只能从口中吐出大量的液体。说实话,那情形,任谁都不愿多看。
他的老伴却一直不舍不弃,拿手绢不停帮她擦着嘴,一边擦,一边还念念有词:“今天天气不错啊……隔壁家金毛又生了十只狗仔……你还记得咱们养过的贝贝吧……”语气平淡,不悲不喜,仿佛就是跟老伴牵手在公园里,寻常般把话家常。
他是如此耐心细致,默默温情,让人看着看着,眼泪就不自觉涌出。有一次,趁老太太睡过去,我跟他感慨道:“你们感情可真好啊!”
老头的眼睛变得更加浑浊,他深深叹了口气:“也就那样吧。只是,以前觉得平常的东西,怎么一下子发现这么珍贵。”他慢慢地回忆,仿若自说自话,“以前我身体很不好,结婚以来,她每天都会用热毛巾帮我擦背,四十多年了,不论寒暑,一直到她病倒的前一天,她还帮我擦,她曾经还念叨,‘你说,你这辈子已经习惯擦背了,哪天要是我比你先走,你可怎么适应啊。’她说都怪她,是她惯出我这毛病,没人擦背还睡不着。你知道么,我的身体在结婚后越变越好,变得比她都要好,结婚前的那些老毛病都不治而愈。连医生都说,那简直是奇迹,大概是因为我老伴每天帮我擦背时,无意中帮我做了穴位按摩。哪知道,到了现在,留下我身体很好,以后却要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早知道会这样,我也要每天帮她按摩,我希望她活得比我更长久……”说着说着,老头开始哽咽,“生老病死不由人,我这辈子算是值了。”
我的眼睛也开始湿润:“真羡慕你们。你们很少吵过架吧?”
“也吵啊,怎么不吵,夫妻过日子,锅碗瓢盆,难免磕磕碰碰。是她都让着我,不跟我计较。哪怕是我无理取闹,她也会找个台阶给我下。人的一生中,谁不曾犯过错误。有的错误,却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记得我中年时,仗着工资比别人多些,就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那时她从别人那听说了,却也没闹,还是一如既往对我好。依旧风雨不改地每晚上替我擦背。记得有一次,她擦背时不经意地说:‘你说,我要是哪一天比你先走一步,谁来照顾你啊。所以,我想了又想,这辈子我不能比你先死啊。’听了那话,我那个悔恨啊。再也没跟外面的女人有进一步的联系。”
他叹了口气:“你说,有人一辈子替你操劳,一辈子在无微不至地关怀你,一辈子帮你起早贪黑地照顾孩子,还要陪你孝敬父母。有这样的老婆,我还图什么呀?我要再对不起她,我还是人吗我?”
那晚上,听着老爷子的回忆,我的眼泪掉了又掉。他们没有轰轰烈烈,却用朴实无华写出了最让人感动的诗歌。
在老奶奶病危时,医生问要不要用药物维持。老头儿果断地拒绝。一家人都不解。他摸着老奶奶的手说:“我不希望你受罪了,你就走吧,放心地走吧。不用多久,我也就到那边去陪你了!”
什么是爱情?在潸然泪下中,我似乎懂得了一二。
我几乎是哭着给杰瑞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怎么老给他打电话呀,你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啊,你和他什么关系呀?老这么找他算什么回事……”听到这几句话,顿时让我脑袋蒙了,却又无从辩解。还好,电话里的女人最后开恩说,“算了,我不问了,你自己和他说吧。”
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久违的声音:“你终于想起我来啦!”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媳妇儿真够厉害的!”
“有你厉害吗?”他突然想起来,“你刚才不会把彩铃真当成我媳妇了吧?”
“你以为呢?”我还是有些小生气。
“放心,有你在,谁还敢做我媳妇啊?!”
“此话怎讲?”
“她们抢不过你啊!”他收起吊儿郎当的调调,正儿八经地问我,“很认真地问你哦,给你这几天时间,你想通了没啊?”
“我想通什么?”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通跟我凑合过日子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不行,你没人要,我可是有人要的。”我故意跟他贫。
他啧啧道:“哎哟,看不出来,您还是抢手货。”
“那是啊,都跳楼价处理到跟你混江湖了,还能没人抢么?”
“有人抢,怎么都没见人接你出院?”
“谁说我要出院了?我都住上瘾来了。”
“这可不成,我都专程来接啦!”话音刚落,就见一大束百合花移动到我面前,花闪开,露出他可爱到无耻的笑脸。
我故意不去拿那束花:“俗不俗啊?”
“我们皆凡人,难免有些俗嘛,你就勉强收下好啦!”不由分说,他直接推到我怀里,还接上一段黄梅戏唱腔:“娘子,既然你已收下我的定情物,咱们就赶紧夫妻双双把家还吧!”
我不由得下令:“给我放点佛教音乐,快点!”
“为什么啊?”
“我怕我控制不住会杀生!”
他明白过后,笑个不停:“娘子,莫生气,这要杀要剐,也要等我们回家再说。不要留在这,让人家偷看了笑话。”
“谁是你娘子啊?”守着旁人,亏他还那么厚脸皮,我都有些下不来台。
他板起脸来:“以前你追老子追得死去活来,现在我亲自送上门来,你又装什么正经?”
说完,两个人不由得大笑。这典故还是出自我给他讲的笑话呢。一天晚上,老鼠拿着厚厚一叠钞票来到酒吧,点名要将猫包夜。猫闻之,誓死不从。老鼠大怒道:“以前你追老子追得死去活来,现在我亲自送上门来,你又装什么正经?”
到了小区楼下,杰瑞不着急上楼,却又孩子气地说:“你生病出院,我们要大肆庆祝下才行。”
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我故意打击他:“要是没什么创意,不庆祝也罢!”
他切了一声,接着大言不惭:“那我要让所有的楼都为你亮灯,所有车都为你鸣笛,怎么样?”
我根本不信:“你倒有那本事才行!”
他二话不说,从车后厢抱出一大堆烟花,然后一个个点燃,在这个寂静的小区里,随着“砰……砰……”的燃放声,楼里的声控灯都被震亮了,而楼下私家车的警报,也被震到尖叫不停。
那些烟花仿佛一声声绽放在我心里,让我有些喜悦,有些感动,也有一些别的乱七八糟的感觉。
我突然变得特别的笨,傻乎乎地问他:“这烟花得有多少炮啊?”
杰瑞笑得一脸得意,连说话都大言不惭起来:“嗯,皇家礼炮几炮咱几炮!”
转头看向他,突然发现他比以前还好看,眼睛亮亮的,鼻子挺挺的,连笑容也分外地灿烂起来。
“烟花,好漂亮的烟花啊!”几乎每个窗户都探出头来。
以前从未注意,烟花绚烂的瞬间,原来是如此耀眼。看着一束束烟花,近在咫尺地美丽着,我的心从未有过的激动。
我仰着头问他:“要不要吻我?”
他大概从未被我这么注视过,竟然很腼腆地摇头:“不要。”
“你确定?”我故意逗他。
“嗯,我确定——”
“真不浪漫——”还没等我说完,我的嘴就被他的唇锁住。辗转,缠绵,那一丝丝甜,超过我的想象。
“我确定要吻你的!”在我耳边,传来他含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