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进去的包厢黑漆漆的,还以为没人,就迅速把门关掉,想等他们走远了,再出去。但突然有个人朝我扑了上来,他疯了似地撕扯着我的衣服,我不知道躲了那些狼的追捕,这边怎么还躲着另一头狼,我大概吓傻了,第一时间竟没有迅速反击,被他一下子按在墙上。我哭着喊着,试图挣开他。那个人如野兽般,不管不顾。他声音喑哑,犹如低吼:“你不是包厢小姐嘛,等会我给你钱,要多少都行。”
我哭着哀求他:“求你了,放开我吧。我不是小姐啊,我不要你的钱!”
他也一个劲儿地求我:“不行,我刚才喝的牛奶里,肯定是被放了什么药,我难受死了,身体要爆炸——”
我一边挣扎,一边哀求:“求你了,不要啊。”
任我喊得声嘶力竭,也无济于事,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恐惧、无助、绝望。那些灰暗的情绪爆炸到极限,让我想哭,都没了力气。
当我如世界末日般走出这个包厢,走出去,才发现自己拿着一顶帽子。那是我在奋力挣扎时,不小心攥在手里的。而手和身体,依然抖如筛糠,恐惧到不行。
我回家,怕父母看见,偷偷地把裙子包了起来。然后,趁夜深人静,偷偷地扔到离家很远的一个垃圾桶。
再之后,林仙儿打来电话:“吓死我了,幸亏我们跑得急。乐乐,你没事吧?”
我平静地说:“没事。”其实,心如死灰。
在这之后,我依然平静。只是,不论是谁,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都会有一股焦虑,会没来由地紧张,也不愿意跟人说过多的话。又到了后来,我慢慢忘却,慢慢变好。但偶尔想到那一刻,依然浑身发冷,忍不住抱紧自己。这之后,我再也没穿过裙子。
我真的不愿提起李桃,想到她,就想到那些我极力想隐藏的伤痛。
我应该恨那个强奸我的人才对,可是,想起他,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而那个包厢太黑,自始至终,我也没有看清他的样子。而间接凶手李桃,却是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几乎是顺理成章的,我把愤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只是,不管是长久地爱一个人,还是长久地恨一个人,都需要很大的力气。我没有力气那么久地恨李桃,所以,我选择了忘记。有时,忘记并不是真的完全想不起,你只是把它埋藏的更深而已。现在,她又出来了,并且在不远不近地干涉我的生活。我没有理由不愤怒。
说一下李桃这个人吧,公平来说,她长得实在无可挑剔,继承了她妈妈李婉兮的高挑优雅,气质不俗。但性格呢,实在太不可爱,用刁蛮任性、飞扬跋扈之类的形容词来概括都不够全面。这么说吧,你要不小心踩了她的脚,她一定变着法儿给踩回来。可谓有仇必报,哦,说错了,是睚眦必报。
也许是应试教育下的高中太压抑了,也许是青春期的我们精力过剩。那时,她看我们不爽,我们看她也不顺眼。她总故意找我们茬,我们便积极防御适时反击,没少吵架打架及互相拉扯。
事情还是因林清扬抛弃林仙儿母女另投李婉兮引起。林仙儿的伤心、愤怒可以理解,但李桃白捡了一个爸爸,不说高兴吧,但也不值得生气啊。但当时,李桃表现得比林仙儿更愤怒。
她当时直接找到林仙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你妈怎么那么没本事啊,也不管好自己的老公!你爸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在轰轰烈烈地追求什么爱情?”
林仙儿生气地反击:“我爸不要脸,还不是你妈传染的啊?你妈这么老了,还做什么狐狸精,专门勾引别人老公?”
李桃更加生气:“我妈是狐狸精,怎么没见去勾引别人啊?一定是你爸先老狐狸发骚才骗走我妈。”
林仙儿是那种愈战愈勇、愈吵愈冷静型。她冷笑:“真是好笑,你怎么知道你妈没去勾引别人啊?你妈把画廊生意做得那么好,肯定没少献身吧?只不过是别人不稀得要,才轮到我爸捡那样的垃圾!”
李桃想扑上去厮打,被林仙儿一闪,她扑了个空,且险些跌倒。
李桃恼羞成怒,再次扑上来,林仙儿转身,提膝,一个腾空旋风踢,李桃就彻底地趴在地下。这是他们作战的第一个回合。
那时,周鹤整天跟我们一起混,他从初中就跟林仙儿同班,算半个青梅竹马。周鹤算校草级人物,为了避免其他女生的纠缠,就自称是林仙儿的男朋友。一开始,他俩也没真的在一起,大概说得多了,他俩也就稀里糊涂地当了真。
我不知道李桃是不是真的喜欢周鹤,但听其他同学说,她曾当面找到周鹤,让他甩了林仙儿。条件是,除了她自己愿意以身相许外,还赠送其他报酬。当时周鹤特别面,说话都不敢大声,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李桃就当他答应了,单方面向学校发布消息说,周鹤已经甩了林仙儿,因为他喜欢李桃。
林仙儿不服。
为了让林仙儿口服心服,李桃找了一帮体育生,下晚自习后打算拦截我们。体育生的一个同学提前给我报了信,我就找了一哥们,他是我们学校的有名的打架高手,一听有架打,相当激动,于是集合其他兄弟学校的兄弟,第一时间内奔赴现场。那场景,月黑风高。那架势,两军对垒。套用毛主席的话就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还没打呢,一报名号,都是熟人。当时有位同学,问了一相当振聋发聩的问题:“咱们这场战争呐,肯定会震惊学校名垂校史,在打之前呢,咱们最好先定义好这战争的性质,这是属于情杀呢还是自我残杀?”
当时我那哥们及时跳出来,说来一句相当有见地的话,让我记忆犹新:“同学们,一切战争都是因为狭隘。咱们要不要化干戈为干粮,我请大家吃烧烤,怎么样?”
这建议,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尤其是那些整天吃食堂的住宿生们,他们已经多久没见到油星了,尤其称赞刚才的建议多么高屋建瓴多么高瞻远瞩。
第二个回合,如此不了了之。
这次的直接后果是,甭管见了谁,只要带着雌性气息,周鹤都会上去跟人家打招呼:“嘿,我有女朋友了,是林仙儿。”
在那以后,李桃的招数越用越烂。无非是,今天给林仙儿桌子里塞只蚯蚓,林仙儿就回赠一致只蜈蚣。李桃大概这辈子还没见过蜈蚣,在老师讲得正HIGH时,她发出大声的惊叫:“看啊,是蜈蚣!”老师怒斥:“都看我,不准看蜈蚣!”
后来,李桃又送了只青蛙。然后呢,林仙儿来而不往非礼也,转送她一只蛇,活的。林仙儿讲究环保,那是她特意到饭店买来,送李桃那放生的。李桃在课堂上惊叫:“有蛇啊!”老师怒斥:“那有没有大象?你以为咱教室是动物园呢。”有男生插嘴:“还有青蛙和恐龙呢!”
这以后,李桃用的招数越来越没创意。真是,想当年,金戈铁马,看今朝,死缠烂打。
再后来呢,就是KTV那一幕。那一幕,只要想起,就让我冷到骨髓里。只要看到李桃,我浑身就跟长满了刺似的,恨不得跟她玉石俱焚。
在那之后,林仙儿化被动为主动,试图翻身获得彻底解放。那次,正好是我们一班和六班上合堂。我是数学课代表,发试卷时,看到李桃是26分,忍不住笑着说:“考得不错嘛,凭你的智商,算是超常发挥了!”
李桃气愤地把试卷揉烂了砸到我头上:“不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当时嘴欠,继续冷嘲热讽:“哎哟,您都这样了,还不一般。那您要不要给我们表演下全套的泼妇杂耍啊?!”
她又拿起一摞书向我甩来,亏我反应快,都躲了出去。
想起KTV那一幕,我的愤怒一下子升到极点:“有本事你继续啊?”我逼身向前,“你倒是继续啊,你所有的本事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你倒是用了多少手段,找到那帮男人来帮你啊?是靠卖身还是卖艺,还是像你妈那样既卖身又卖艺——”
我完全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开始口不择言,专挑狠的说,并且越说越伤心,自己都快哭了出来。
李桃也快被我气疯了吧,她蹭上前来,“啪”的甩了我一个耳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她突然跪倒在我脚下。背后是林仙儿站在那里,拿着一根凳子腿,定定地看着我。而顺着凳子腿,有什么滴答滴答的掉下来。是血!是李桃的血!李桃躺着的地方,染红了一大片。这一连串发生的如此突然,我还以为是做梦,林仙儿还是定定地看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我真的怕极了,神经质地重复:“仙儿,我们杀人了么,我们把她杀了么,我没想过让她死啊……”
同学们也都吓傻了,竟没人想到打120。最后还是林仙儿掏出手机,联系着救护车,清晰明了地说着刚才的情形……
接下去,同学们开始骚乱。后来,我和林仙儿被带到校务处,再后来,又被带到公安局。
李桃被打成脑震荡,昏迷了两天,留院观察。
林清扬向李婉兮请求私了。李桃不同意,李桃的爸爸也不同意,坚决要求拘留林仙儿。
我被放出来后,去了趟医院找到李桃:“你这次还是放过林仙儿,并自认倒霉吧!”
她气焰嚣张:“怎么可能,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我记得自己当时冷冷地说:“如果你让她付出代价,我一定加倍让你付出代价。”
“你凭什么呀?我还怕你不成?!”她满脸的不屑。
我隐约看到她的脑门上写着:“揍我吧,继续揍我吧!”有些人天生就有欠揍的气质,我耐心地安抚好自己的肝火,不动声色地提醒她:“你还记得你在牛奶里放了药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放了药?”她的语气开始不那么淡定了。
“你不知道你当时其实教唆成功了吧。如你所愿,我被强暴了,如果你要追究林仙儿,那我也要追究你,你该知道哪个事态更严重吧?”
她冷笑:“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当时没报案,现在又怎么会报案?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放了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被强暴过?自认倒霉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我当时的衣服上还有那人的精液。而我当时抢走了他的帽子,帽子是限量版NY,应该上面有他的指纹,那个指纹足够可以指证他。而他,肯定会把过错全部推向你。”
李桃打断我:“好,我不再追究。”
李桃做人是有点坏,但又坏得不够彻底,其实,我当时也只是虚张声势,她要厚着脸矢口否认,我又能奈她何。又或许,但凡做贼,总还是有点心虚的吧。
在李桃办公室等她时,我一下子回忆起上面那些事。
等她走向我时,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么多年,她倒依旧没变。只看走路的样子,就觉得她依旧飞扬跋扈。
她礼节性地伸出手来,我礼貌地说:“咱们不需要那一套吧?”
她毫不介意手被冷落在空气里,笑着说:“气色不错啊,看得出,恋爱进行的挺不错嘛。”
“托你的福,恋爱还算顺利。”我直接开门见山,“你花了那么多手段,到底打算干什么?”
她笑得刻意坦然:“你很聪明嘛,这么快就发现是我?”
我冷哼:“跟你打交道,根本用不着我的聪明!”
她很猖狂:“你会逐渐发现,你的聪明根本不够用的!”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要你让出杰瑞。”
“这么多年,你还真是没变。一样的幼稚!你以为感情是说让就让说抢就能抢的?当我不要了,你就可以捡得到?”
她故作好心地提醒:“你现在放手,至少以后的痛苦还会少些!”
“谢谢你的提醒。就算我放手,他也不会选择你的。”
李桃冷笑:“这可未见得。我倒想听听他是怎么评价我的?”
“说你们处了几个月,不合适,就分手了。”
“你根本不懂男人。男人往往会把自己在乎的事情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他有没有说,我和她指腹为婚?他有没有说,我是他的青梅竹马?他有没有说,我爸会给他的事业有很大帮助?最关键的,他有没有说,他说分手,我还没同意,你这属于第三者插足?”
对她的论调,我只觉得可笑:“李桃,就你这智商支持你走到今天,还真是奇迹!”
她也冷笑:“那我们就斗一斗吧,我倒是想看看,谁会死得更惨!”
我咬着牙警告她:“老实说,我不屑跟你打交道。但是,你用什么坏点子,我会如数奉还的。”
她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老实说,从一开始,你就注定是输的。我现在不告诉你,只是为了看你输得更惨!”
对她的智商和态度,我根本不屑一顾。可是,我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