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日历 | ​王维《积雨辋川庄作》

译文、赏析 / 严勇、音频 / 张佳

译文

树木稀疏的村落里炊烟冉冉升起。烧好的粗茶淡饭是送给村东耕耘的人。

广阔平坦的水田上一行白鹭掠空而飞；田野边繁茂的树林中传来黄鹂婉转的啼声。

“我”在山中修身养性，观赏朝槿晨开暮谢；在松下吃着蔬食，和露折葵不沾荤腥。

“我”已经是一个从追逐名利的官场中退出来的人，而鸥鸟为什么还要猜疑“我”呢？

注释

积雨：久雨。漠漠：形容广阔无际。阴阴：幽暗的样子。夏：大。野老：村野老人，此指作者自己。何事：一作“何处”。

赏析

这是唐代诗人王维的一首山水田园诗。

“辋川庄”，为诗人隐居之处，地处终南山蓝田，他在这里买下了宋之问的别业，取名辋川别业，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他热爱这里的四季田园，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千古佳句，诸如写春日，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写秋天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写冬日是“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而写夏天，就要属这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为最佳了。

这首诗最绝妙之处在于“积雨”二字。所有发生在辋川别业周围的一切景色，都笼罩在这一场连绵夏雨之后。因“积雨”而自成一个独立空灵的世界：一则，因“积雨”而“慢”；二则因“积雨”而“幽”；三则因“积雨”而“静”；四则因“积雨”而“旷”。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首联是说，连日雨后，树木稀疏的村落里炊烟冉冉升起。烧好的粗茶淡饭是送给村东耕耘的人。这是写“积雨庄之慢”。

“蒸藜”，指煮野菜。“炊黍”，指烧火做饭。“菑”，在《尔雅》中是这样解释的，田一岁曰“菑”，二岁曰“新田”，三岁曰“畲”(yú)。菑、新、畬，都指代初垦之田。“东菑”，就是指村东初垦之田。

“蒸藜”“炊黍”“东菑”，六字就将一幅田园生活画卷展现出来了，极具烟火气。表面看是说“烟火迟”，实则是说这里的生活节奏慢，多雨的天气，大家也不好出门耕耘，及至雨停，大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了。而正是在这份忙碌中，诗人却感觉到了村庄的“慢”。这种“慢”，是四季正常的流转，是农夫对于田野的熟悉与亲切。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颔联是说，广阔平坦的水田上一行白鹭掠空而飞；田野边繁茂的树林中传来黄鹂婉转的啼声。这是写“积雨庄之幽”。

这两句是写夏天的千古名句。“漠漠”对“阴阴”，“水田”对“夏木”，“飞白鹭”对“啭黄鹂”，对仗工稳，画面感强，是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独特诗风的一种彰显。一幅自由自在、静谧安详的田园时光就此展现在世人面前，使人身临其境，心境悠然。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颈联是说，“我”在山中修身养性，观赏朝槿晨开暮谢；在松下吃着蔬食，和露折葵不沾荤腥。这是写“积雨庄之静”。

这两句对仗也很巧妙自然，将“山中习静”的心态与“观朝槿”之事物相融合，将“松下清斋”的心境与“折露葵”之事物相映照，于观事物之中见心性，使得情志平和的心态一览无遗。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尾联是说，“我”已经是一个从追逐名利的官场中退出来的人，而鸥鸟为什么还要猜疑“我”呢？这是写“积雨庄之旷”。

这里上下句分别引用了两个典故，都最早记在《列子·黄帝篇》中。

“野老争席”说的是，杨朱去拜见老子之前，住在旅店，旅客们都与他“争席”。杨朱见到老子，老子一眼就看出他高高在上的样子，仰天而叹道：“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教也。”杨朱没有答话。等到了旅舍，给老子递送洗手漱口的水、面巾、梳篦，然后把鞋子脱在房门外，双膝跪地前行，才敢向老子请教自己的过失。老子回答说：“睢睢而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意思是你高视阔步，眼中无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谁还愿意与你相处呢？杨朱领悟后，再经过旅店，旅客们却不再让座，而与他争“席”。王维引用这个典故，就是在说自己已得自然之道，与人们没有隔膜了。

“海鸥何事更相疑”，用的也是列子讲的一个故事。从前，海上有个人与鸥鸟亲近，互不猜疑。一天，父亲要他把海鸥捉回家，他又到海滨时，海鸥便飞得远远的，心术不正破坏了他和海鸥的亲密关系。

从这两个典故，可以看出王维的心境，由政治失意转向田园山水，由儒家转向道家、佛家，由入世转向出世，由庙堂转向山林，从外修转向内修，渐渐顿悟，事事放下，有豁然开朗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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