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巳上人茅斋》读记

杜甫五律《巳上人茅斋》读记

（小河西）

巳上人茅斋

巳公茅屋下，可以赋新诗。枕簟入林僻，茶瓜留客迟。

江莲摇白羽，天棘梦青丝。空忝许询辈，难酬支遁词。

此诗作于开元年间。具体作年不详。上人，唐时习惯作为僧人的敬称。杜诗中有旻上人、休上人、赞上人等。巳上人，名不详。

巳公茅屋下，可以赋新诗。枕簟入林僻，茶瓜留客迟。

赋新诗：《移居》（东晋-陶潜）：“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赠裴十迪》（唐-王维）：“风景日夕佳，与君赋新诗。”

枕簟（diàn）：枕席；泛指卧具。《舟中晚起》（唐-白居易）：“日高犹掩水窗眠，枕簟清凉八月天。”《夜景又作》（唐-郑畋）：“枕簟满床明月到，自疑身在五云中。”

大意：巳公的茅屋下，可以写出新诗。（为啥呢？）枕席铺在僻静的林中，以茶水瓜果招待，使俺迟迟不愿离去。（一个“僻”一个“迟”。长时间逗留在幽僻之地，自然可从容“赋新诗”。）

江莲摇白羽，天棘梦青丝。空忝许询辈，难酬支遁词。

江莲：指一种白莲。（泗水一带今无“江”。杜甫为啥用江莲而非河莲或池莲？或江莲指某种白莲花。泗水附近古时或有“江”，当地或有莲花称江莲。）《籍田观荷花》（宋-孔武仲）：“绿水满平郊，江莲辉幽渚。”

天棘：天然荆棘。《东征赋》（汉-班昭）：“睹蒲城之丘墟兮，生荆棘之榛榛。”

青丝：青色的丝线；借指垂柳的柔枝。《陌上桑》（汉乐府）：“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奉和赵王途中》（北周-王褒）：“村桃拂红粉，岸柳被青丝。”《和韦承庆过义阳公主山池》（唐-杜审言）：“绾雾青丝弱，牵风紫蔓长。”

许询：东晋文人。有才藻，善属文，通佛学。与东晋高僧支遁、书法家王羲之有交游。《世说新语-文学》：“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头，支为法师，许为都讲。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许送一难，众人莫不抃舞。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辨其理之所在。”

支遁：东晋高僧。《高僧传-支遁传》：“晚出山阴，讲《维摩经》。遁为法师，许询为都讲。遁通一义，众人咸谓询无以厝（cuò）难；询设一难，亦谓遁不复能通。如此至竟，两家不竭。”（支遁任主讲法师，讲《维摩诘经》；许询任都讲。前者是著名的辩经僧，后者是玄学家。二者相得益彰，论难和回应悬念迭出。）

大意：水中莲花摇动像白色羽扇，野的荆棘像梦一样生出青青长丝。俺徒然忝列在许询这样的名士中间，巳公则如同支遁，其精深的议论让俺难有答词。（“莲”象征佛。“棘”的寓意可参偈语：“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

本诗写拜访巳上人。首联说来到巳上人茅屋感觉一定能写出好诗。中间二联写原因。在巳上人茅屋前，稀疏的林中铺上席子，二人席地而坐，饮茶吃瓜，侃侃而谈。洁白的莲花在微风中摇曳，野生的荆棘丛中生出长长的青丝。巳上人生活在这洁白的莲花旁。巳上人就如同野生荆棘丛中生出的青青的长丝。此处有杜甫喜欢的幽静，也有杜甫羡慕的隐居生活。特别是有一位博学健谈的高僧。与巳上人谈话不可能绕开佛，或许也谈到了莲花的圣洁，或许也以荆棘来喻人生环境。杜甫对佛学曾有涉猎，但也一定有不少问题需与巳上人探讨。他们谈话有点像当年支遁和许询的“讲经法会”。或许也是悬念迭出精彩纷呈。双方都感到极大满足。或许巳上人夸了杜甫的博学和辩才。杜甫在末联中也表达了自谦，并赞巳上人才是支遁一样的高僧。全诗紧扣诗题写了茅屋的环境，也写了巳上人的隐居生活，还赞扬了巳上人品格和才学。此诗精彩之处有二：一是“枕簟入林”、“茶瓜留客”，千年之后的今天，不是还有人向往吗？二是“江莲白羽”、“天棘青丝”。不仅景色幽静而且寓意深刻耐人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