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如果会吃饭,你就会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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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舌尖上的禅 (2)

说到《金刚经》,其实,《金刚经》也是从吃饭而起的。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我是这样听说的:那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佛教圣地)这个地方,与1250个僧人在一起。午餐前,佛披上袈裟拿出钵盂,到舍卫大城中去乞讨,他不拒贫富,挨门挨户,完成乞讨后,回到祇树给孤独园。吃饭后,收起袈裟与钵盂,洗了脚,开始坐禅。

佛的日常生活,和我们一样,要吃饭,要走路。由于天热,佛陀光着脚,他的脚底心也会踩到泥巴。所以,乞食回来,他会先洗脚,后坐禅。

从这一点,我感受到,穿衣吃饭,这般平常的事,对于佛,也是必需的。

佛的境界,就是在平常的事物上建立起来的。

即使像肚子饿了要去乞食这样的事,也要自己去乞、自己去吃才会饱。佛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求解脱要靠自己!”

佛陀的本意是“觉者”。如果我们的心能够“觉照”,我们的心在当下与佛陀的心,是没有区别的。

会吃饭,首先要具备一颗觉照的心。

有一次,夏丏尊先生邀弘一法师同往浙江上虞白马湖小住几天。

弘一法师的行李很简单,铺盖是用破旧的草席包的。到了白马湖,他自己打开铺盖,先把那破草席铺在床上,摊开了被,再把衣服卷了几件作枕头,然后拿出一条又黑又破的毛巾走到湖边洗脸。

夏丏尊先生说,“这毛巾太破了,替你换一条好吗?”

“哪里!还好用的,和新的也差不多。”说着,他把那条毛巾打开来给夏先生看,表示还不十分破。

弘一法师是过午不食的。第二日午前,夏丏尊先生送了饭菜去,在桌旁坐着陪他。碗里所有的只是些萝卜、白菜之类。弘一法师喜悦地把饭划入口里,郑重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萝卜的那种神情,真使人见了要流下喜悦惭愧的泪水!

第三日,有另一位朋友送了四样菜来供养弘一法师。夏丏尊先生同席。其中有一碗非常咸。

夏丏尊先生说:“这太咸了!”

弘一法师说:“好!咸的也有咸的滋味,也好的!”

吃完饭后,弘一法师倒了一杯白开水喝。

夏丏尊先生问:“没有茶叶吗?怎么喝这平淡的开水?”

弘一法师笑着说:“开水虽淡,淡也有淡的味道。”

在弘一法师看来,世间竟没有不好的东西,一切都好。破旧的席子好,破毛巾好,白菜好,萝卜好,咸苦的菜好,白开水好。什么都好,什么都有味,什么都了不得。

夏丏尊先生和弘一法师是青年时代的好友,知道弘一法师在未出家前,风流倜傥过,歌舞繁华过,故有此问。弘一法师的体会已经超越了咸淡的分别,这超越并不是没有味觉,而是真能品味咸菜的好滋味与开水的真清凉。

至道无难,唯嫌拣择。在禅者的舌尖上,咸有咸的味道,淡有淡的味道,他们能够欢喜地接受。

所以,学会吃饭,并不容易。

《大珠慧海禅师语录》中有这样一段对话,有学人问:“禅师,你还修行吗?”大珠慧海说:“我修行。”又问:“怎么修啊?”他说:“饥来吃饭困来眠。”这个人觉得很奇怪,说:“人都这样,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为什么别人不是修行,而你是在修行呢?”禅师说:“这是因为他们吃饭时百般计较,睡觉时千般思索。”

明海法师讲过《如果我们会吃饭,我们就能成佛》。他的开示,对我很有触动,至今仍难以忘怀。

我们是怎么吃饭的呢?我们来反照一下,当你在吃饭的时候,你真的是在吃饭吗?你说你在吃饭,应该说你的身体在吃饭,你的心也在吃饭吗?你吃饭的时候,你心里可能还惦记着刚刚发生的某一件事,可能在想今天下午有什么活动,明天要到什么地方。还可能在想,这个菜不好吃,那个菜好吃,你在分别眼前的菜。所以,你的生命在吃饭的时候是分裂的,你的身口意在吃饭的时候是分裂的,没有统一起来,就像我的师父--净慧老和尚有一次说我一样:“你不是在吃饭,是在吃分别。”吃饭的时候,我们的心或者是在追忆过去,或者是在期盼未来,嘴在嚼动,可心却在别的地方。这就是我们吃饭时的状态。我所说不会吃饭指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我们吃饭的时候,没有能够保持正念,我们的心流失了,流失在过去,流失在未来,或者流失于对当前外境的分别上了。吃饭就是吃饭,要保持正念,以正念来吃饭,过去的一切事情,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以及饭菜的好坏,你都把它彻底地放下,无所挂碍。这个时候,说你在吃饭是多余的,因为此时,你的整个生命是心境交融的。境是饭,心是心态。你吃得很专注,很专心,所有其他的事你都不想;同时,你吃得很明了,你对你当前的生命状态很清楚,就像有一盏明灯照耀着一样。这是你的心在观照,所以说专注就是禅定,明了就是智慧。你专注地吃,明了地吃,就是定慧等持地吃饭。

也许有的人会说,我吃饭没有去想别的,我边吃饭边想着我要去打坐,我要去念经,我要去度众生,这好不好呢?我的体会是:如果你能以正念来吃饭,你就是在打坐,在念经;如果你能以正念来吃饭,你就是在度众生。在广大无边的法界里,吃饭看起来是一件小事,是一件孤立的事情,但是我要说,当你吃饭的时候,整个法界都在你这个事件之中,所以,只要你能够专注、明了地吃饭,你就是在度众生,就是在供养诸佛。

赵州禅师是怎样吃饭的呢?

《赵州禅师语录》记载,有个僧人问赵州禅师:“禅师,您年过百岁,还有几颗牙齿啊?”

禅师:“只有一颗了。”

“那您怎么吃饭呢?”

“下下咬着。”

虽然只有一颗牙齿了,赵州禅师在吃饭时,每咬一下都不空过,下下咬着。

禅者就是这样,在吃饭的时候,专注、明了,他的心觉照着当下所做的事情。

不同的人,会在日常生活里养成千差万别、稀奇古怪的习惯。比如吃饭,有的人喜欢趴在桌子上,有的人则喜欢跷着腿。对于已经养成的习惯,在日常生活中,难以察觉。

学禅,可以帮助我们将被蒙昧的心清扫干净。

我的文友--诗人孙建勋在柏林禅寺吃过一次斋饭。对此,他感触至深。

吃了几十年的饭,无忧无虑地生活,对吃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吃的有好有歹,但从没有想到吃饭这是个问题。在柏林禅寺吃饭,却让我铭记心底,久久不能遗忘。

朋友介绍了寺里吃饭的规矩:早晨和中午,吃饭前要念经;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弄出声响;吃多少要多少,不能剩……

听他介绍着,我对寺里吃饭的规矩产生了兴趣。

一碗粥,一勺素菜,一个小馒头。这是我们的午餐?无论在家里还是在饭店,几年来,我几乎没有吃过这么简单的饭。

“把你跷起的腿放下。”一个僧人给我盛饭时声音低低地但很严肃地对我说。我把一条腿从另一条腿上拿下。由于不懂得寺里的规矩,让僧人指出来,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这句话,是我在过堂时听到的一句话。唯一的一句话。

我是什么时候养成在吃饭时跷起腿的毛病呢?一个坏毛病的养成,竟然无从察觉。这个毛病,在柏林禅寺过堂时被僧人指出之后,我又犯过三次。但我在察觉之后,自己就把腿放了下来。没有等僧人再来纠正我的错误。

在寺里吃饭,我变得小心翼翼。

在我们的饭桌前,有几位僧人端着饭菜、提着汤桶来回地走。如果有什么需要,不用说话,只需要把吃干净的碗往前一推,就会给你盛上。偌大的一个斋堂,听不到有人说话,听不到咂嘴的声音,偶尔能够听到筷子与碗磕碰的声响。

一瞬间,我感到了寺里的庄严、肃穆;感到了信仰的力量;感到了佛教的力量。

后来,询问朋友,才知道僧人饭前念经,竟然是祈祷天下的众生都有饭吃。

这句话,让我的眼睛里突然盈满了泪水。

离开柏林禅寺后,每到吃饭时,我都会注意我的腿是不是又跷起来了。我要坚决地改掉这个坏毛病。我要恭恭敬敬地吃饭。我要恭恭敬敬地对待吃饭这个问题。

当一粒米掉到桌子上时,我会毫不犹豫地捡起来放到嘴里。妻子说,你下一次再去的话,把孩子们也带去吧,我看你回来以后,已经有了佛心。

“把你跷起的腿放下。”每当吃饭时,我都会想起这句话,并在心里默念它。

四、厨房是道场

日本曹洞宗始祖道元禅师,二十岁时,乘船来中国参学。船只停泊在庆元港,道元禅师遇到某家寺院的一位老典座。典座,在禅林中,是负责为僧众准备粥饭的。两人相谈甚欢,忽然,老典座起身向道元禅师告辞。

道元禅师:“今日能够遇见您,真是有缘。明早,您再回去吧!今晚,就请留在船上,咱们彻夜长谈,如何?”

老典座:“谢谢您的好意。明天要煮面供养大众,今天特地出来买香菇,今天晚上必须得赶回去。”

道元禅师:“您不在寺里,典座之职也会有别人代理的。”

听了这句话,老典座神情庄重地说:“请不要这样讲。我的事,不能让人代理。我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才领到这份能够为大众服务的职务,怎么能够轻易放弃、请人代理呢?何况如果没有寺院允许,我留宿在外,会破坏寺院的规矩啊!”

“您这么年高德劭的长者,怎么能做典座呢?这个职务太过劳累,您应该安心坐禅,勤于读经呀!”道元禅师疑惑地问。

老典座看了看道元禅师:“青年人,恐怕你还不了解什么是文字,什么是办道。”

听了这句话,道元禅师心生惭愧,他为之语塞。从此之后,该他处理的事,他都视为尊贵的办道修行,决不敷衍了事,更不假手他人。

道元禅师在日本能够开创曹洞宗,便是从这位老典座处得到的启发。他曾写了一篇《典座教训》,详细记载了当年老典座对他的教育,借以训示后人,鼓励用功办道。

禅门里的祖师大德,如六祖慧能、赵州禅师、虚云禅师等,都曾受益于厨房中的劳作。

在寺院里做典座,必须要有宽广的心量,才能煮出美味好食来供养大众。也正因如此,典座一职历来是禅门要职。烧饭、煮菜,在佛门里,都是修行。

在柏林禅寺,看到僧人为大众在厨房辛苦付出,我们不妨欢喜地想一想,对于这座兴复中的祖庭,他们烧饭、煮菜,让大家安心禅修,这是多么重要的贡献!

慈、悲、喜、舍,称为菩萨的“四无量心”。菩萨的心量,是无法用数字来计量的,因此称为无量心。慈心,是内心充满慈爱,给予别人快乐;悲心,是内心充满同情,尽可能地帮助他人减轻痛苦、解决痛苦;喜心,是内心充满欢喜,面带微笑对人,让人心生欢喜;舍心,是内心没有执著,能够舍己为人,助人为乐,做了就放下。

在柏林禅寺生活的一年间,我也做过一段时间的行堂。在斋堂中帮厨,我经常看到僧人烧饭、煮菜。

为保证米里没有杂物,让其他僧众吃着欢喜,做饭的僧人会仔细挑拣。盛夏的时候,一些肉白的小虫子被一条条地挑出来。数百人的粥,十几斤米,要一粒一粒地挑拣。这是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