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就是自然,它宁静、浑厚、和谐、优美,能领略天籁的人肯定挚爱自然,晚上很晚才能回来。在那里我们也过不安生,于是就又搬到了十号大街。有几次,老陈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他吹着单簧管两只手忙着按动音键,无法将泪水擦去
只要逃离了学校的牢笼,我真正的教育才会开始。真正的艺术家崇拜自然,◆我爱我的自由
邓 肯
我生在海边,一生中的所有重大事件也都发生在海边。我的第一个舞蹈动作就是从海浪翻腾的韵律中产生的。我是在阿芙洛狄忒之星的照耀下降生的,她也生在海上。
大海对我有无穷的吸引力。我的生命和艺术属于大海。
我小时候,妈妈很穷,雇不起用人,也请不起家庭教师。正因如此,我才会有可能过一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有机会把一个孩子的天性表现出来。母亲教音乐糊口,将自然视为灵感的源泉,我就完全自由了。这时候,我可以独自在海边漫步,任思绪自由飞翔。那些富家子弟虽然衣着光鲜,却老是由保姆和家庭女教师保护和看管,我真是可怜他们。他们哪有机会去接触真实的生活呢?谢天谢地,我的运气真好。我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的舞蹈本来就是对自由的表达,而正是童年时代的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给了我创作的灵感。从来没人对我说“不许干这”、“不许干那”,在我看来,这些没完没了的“不许”,恰恰是孩子生活中的灾难。
我认为,一个人长大后能做什么,在童年时期就已表现出来了。我在童年时期就已经是一个舞蹈家和革命者了。
母亲是受天主教的洗礼并在爱尔兰信仰天主教的家庭里长大的,她认为所有的矫情做作都是极其荒谬的行为。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她就给我们讲圣诞老人是怎么回事了。后来在学校过圣诞节,老师给大家分发糖果蛋糕时说:“孩子们,看圣诞老人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结果我站起来很庄重地对老师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从来就没有什么圣诞老人。”老师非常生气,说:“糖果只发给相信圣诞老人的孩子。”我说:“那我不要你的糖果。”老师听了更加气恼,命我走到前面坐在地板上,以示惩罚。我走到前面,站在那里,转身面对全班同学发表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著名的演讲。我高声说道:“我不相信谎话。妈妈告诉我她太穷了,当不了圣诞老人;只有有钱妈妈才能打扮成圣诞老人送礼物。”
听到我的话,老师一把抓住了我,使劲把我往下按,想强迫我坐在地板上。但我绷直了双腿,就是不肯屈服,于是他就罚我站在墙角。我虽然站在了墙角,但仍然扭过头大声说:“就是没有圣诞老人!就是没有圣诞老人!”最后,老师对我毫无办法,只好把我打发回家了事。在路上,我还一直叫喊:“就是没有圣诞老人!”对这次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我一直耿耿于怀:难道就因为我讲了真话,便不发给我糖果,还要惩罚我吗?我向妈妈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问她:“我说错了吗?没有圣诞老人,对不对?”她回答说:“没有圣诞老人,也没有上帝,只有你自己的灵魂和精神才能帮助你。”
我认为孩子们在学校接受的那种普通教育毫无用处,学习成绩的好坏全凭死记硬背,就看我是不是乐意去背诵我们学的东西。不管是名列前茅还是倒数第一,上课对我来讲都极为乏味。到了晚上,因为在自然中,母亲会给我们演奏贝多芬、舒曼、舒伯特、莫扎特、肖邦的曲子,或者给我们朗读莎士比亚、雪莱、济慈或彭斯的作品。这时,我们都像着了魔一般。母亲朗诵的诗篇大部分都是她背诵出来的。
六岁时,有一次,老师让每个学生写一写自己的简历。我写的内容大概是这样:
我五岁时,我们家住在二十三号大街的一所小房子里。由于付不起房租,我们就不能再在那里住了,于是就搬到了十七号大街。不久,由于没钱,那里的房东也不让住了,我们又搬到了二十二号大街。这时,音乐家会像他这个样吗?”我觉得父亲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我觉得他们俩是那么好看,同胞的圈子里。
当我站起来读时,老师一听就生气了,他认为我是在捣乱,把我带到校长那儿,校长就派人把我母亲找来。可怜的妈妈读了我的作文后,泪水夺眶而出。她发誓说,这篇文章句句都是实话。这就是我们的流浪生活。
家里的日子虽然穷困,但我并没感到难过,因为我们过惯了穷日子。只有在学校里,我才感到是受罪。在我的记忆中,公立学校的教育对于像我这样既敏感又骄傲的孩子来说,简直就像监狱一样让人感到耻辱。我一直是学校教育的叛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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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有渴望自由的天性,自由是弥足珍贵的财富,人类的文明历程就是争取自由,解放自我的历史。然而,自由却常常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尤物,是它牵引着人类不断前进。但是,有一个世界却可以获得痛快淋漓的自由,那就是艺术世界,因为“美是自由的象征”。
◆无言的回旋
赵丽宏
我未曾想到,音乐竟会使我对一个人的看法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那还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一次来了一个父亲的朋友。胖胖的,广东人,外贸公司的一个职员,父亲叫他老陈。看他脑满肠肥、油光满面的样子,我从心底里厌恶他。老陈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默默地在我家坐着,脸上也没有笑容。他带来了一个女儿,也是个胖姑娘,木木的,只会用一对不漂亮的、分得开开的大眼睛暗暗地看人。这一对父女走后,父亲告诉我说:“这是个音乐家。”我大笑起来:“什么,人是自由的。
肖邦有“钢琴诗人”的美称,也许他想用这种玩笑来改变我对这个胖子的看法,使我对他产生一点好感。父亲并不懂音乐,他心目中的音乐家,至多会哼几句流行的曲调而已——我想。
听说那老陈的妻子已经去世,他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
有一次,父亲说:“我带你去看看那个音乐家,怎么样?”
“好啊!”我带着一种恶作剧的心情回答父亲,我想看看,父亲心目中的音乐家究竟是什么模样。那一对胖乎乎的父女,怎么也无法和音乐家这个神圣的名字连在一起。我猜想可以看到的是一出滑稽戏。
我几乎已经忘了他们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那天黄昏走近他家时,我突然呆住了,我根本来不及观察那房子,因为,我的耳边出现了极其美妙的音乐。那是一支单簧管和一架钢琴,在一片寂静之中和谐地协奏出优美的旋律。音乐从楼上的窗户里飘出来,穿过浓密的梧桐树叶,荡漾在空气之中。父亲急着叩门,我连忙拦住他,我要听完那首曲子。“就是他们在吹笛子弹钢琴。”父亲笑嘻嘻地说,他从我惊愕的神态中产生了一种快意,他知道我一直怀疑他的话。
我和父亲默默地站在街上,听着从楼上传来的音乐。这便是我第一次听到莫扎特的《施塔德勒五重奏》,单簧管吹得无懈可击,而那架钢琴,很自然地替代了四种弦乐器。当时我的感觉,耳畔仿佛回荡着天堂的声音,仿佛有两个天使在朦胧的暮色中轻轻对话,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一定是一些美丽动人的内容。那不慌不忙的、优雅而又深情的旋律,带着些许忧伤,一声又一声拨动我的心弦。音乐结束后,我们走进了他们的家。吹单簧管的,果然是老陈,而弹钢琴的,竟是他的女儿,那个木木的胖姑娘。那天我很想听他们谈谈音乐,但他们却好像谈不出多少东西。当我问及他们合奏的那首曲子时,胖姑娘说:“我妈妈以前最喜欢听这首曲子,所以我们常常弹奏。”能用音乐表达对逝去亲人的怀念,在我的周围有几个人呢?
以后,我又跟父亲到老陈家去了几次,每次都能听到他的单簧管,还有他女儿的钢琴。听他们弹奏的时候,他音乐的细腻、均衡、静谧和灵性,老陈和他的女儿经常会会心地相互一视,目光中流露出来的表情是一种最自然的亲近和欣慰。淡淡的红晕从女儿的双颊,飞到父亲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微笑,也从父亲的嘴角,降落在女儿的唇边……那娓娓凄迷的旋律,融化了周围的一切。他经常和他们交往,因为在友好的沙龙中他是受欢迎的客人。他们父女俩沉醉在音乐中时,那么自信,那么自如,也那么忘情,谁也无法将他们从自己的幻想境界中拽出来。我这个默默的旁听者,就像是被他们忘记了一样……
“文革”时期,他们的遭遇很惨,钢琴被搬走了,单簧管在地上被踩成了碎片。因为老陈曾是国民党军乐队的演奏员。他被隔离了一段时间,饱受凌辱。等他出来时,女儿已经离开上海去了遥远的北疆,后来接到女儿来信,说她会回来,于是,期待女儿成了老陈所有的希望。
然而,女儿后来在冰天雪地中死于疾病,老陈赶到北方,见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骨灰盒……老陈再也没有回到上海,谁也不知道他捧着女儿的骨灰盒去了什么地方。
老陈失踪后,我好几次路过他们家,总是忍不住站在楼下,默默地期待着,幻想着从那关着的窗户里又会飘出凄迷美妙的单簧管和钢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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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音乐家舒伯特这样表达对音乐的感恩:
可爱的音乐,在多少忧郁的时候,你安慰了我生命的痛苦,使我的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温暖,把我带进美好的世界中。
当我痛苦时把那琴弦拨动,发出了一阵甜蜜轻柔的和声,使我幸福好像在天空之中,可爱的音乐,我衷心感谢你。
◆肖邦的个性
李斯特
肖邦,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躲避开社会生活的旋涡,而把自己的心事和依恋移入到家庭,青年时代的相识,所有这些,很关怀他们。
他与亲人们的关系是充满了动人的诗意的。肖邦不满足于经常的书信来往,他利用自己在巴黎居住的机会,给他们取得更多的礼品——特别小巧,特别美丽而新颖动人的玩物。他到处寻找在他看来能使华沙的亲人高兴的一切,并且经常往那里寄去新颖的玩物、装饰品。他十分希望,这些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东西能一直摆在他寄给的那些人的面前。他自己也十分珍视亲人们任何一个爱的表现。对他来说,收到他们的一封信,一件纪念品,就是过节;他从不与任何人分享这些东西,但任何人都能从他对这些亲人寄来的东西的关切感觉到这一点。其中最微小的东西对他也很宝贵,而且他不仅不允许别人用,甚至别人触动一下他也会显得不愉快。
每一个从波兰来的人都是他的贵客。来人不管有没有介绍信,一律都受到像亲人一样的款待。他给予这些从祖国来的甚至是不认识的人以我们之中任何人都享受不到的权利——破坏他的习惯的权利。为了他们,他约束自己,与他们一起出去,一连二十次地向他们介绍巴黎的一些名胜古迹,一点也没流露出对这种向导和流浪汉的职业的厌恶心情。他为自己的亲爱的同胞举行宴会,即使在前一天他根本不知有其人,他为他们还债,借钱给他们。而且可以看得出,做这一切他感到幸福,当他用祖国的语言说话,置身于自己人的中间,由于他们而进入到祖国的空气,这一切使他感到真正的快乐。显然,他喜欢听他们讲悲哀的事情,消散他们的忧愁,驱除血腥的回忆,用对希望的动人歌颂来慰藉他们的怨诉。
肖邦十分喜爱乡村和庄园生活,他甚至为此而同意与他完全不相适合的人们交往。因此,似乎可以得出结论,对他来说,从理智上摆脱他周围的人们,摆脱他们喧嚣的谈话,比从感情上摆脱开城市的沉闷、暗淡、庸俗更容易些,因为在城市里,每一步都能刺激和引起情欲,而很难得有什么东西能够抚慰我们的感情。在城市里能看到、听到、感觉到的一切——不是安慰我们的感情,而是打击它,不是使人们更深的反省,而是使他们失去控制。肖邦在那里感到痛苦,但他没有意识到,是什么使他生气,无不拜自然所赐。,因为他十分关心各种文艺思想的斗争。艺术可以使他忘记大自然。对于他人的创作中的美可以在一定时间里代替大自然的创造中的美,因此他喜欢巴黎。但每次当他能离开巴黎时,他都感到幸福。
肖邦一来到乡村,一看到自己置身于花园、菜园、树木花草之中,他仿佛就完全变了样。他的食欲恢复起来,充满了一种狂放的欢乐情绪,处处显示出机智。他随时准备与所有的人干任何取乐的事,在清新的空气中,在乡村的优游生活中,他能发明出无穷无尽的娱乐和淘气行径——这是他十分喜爱的。游荡不会使他感到烦倦;他能走很多路,他喜欢乘马车游玩,他不大欣赏自然的风景,也不大用话语来描述它,但可以看出,自然的风景使他产生了最生动的印象。从他偶尔流露出的话语中可以猜到,当他在田野和草地上,置身于到处都有一样的气息的篱笆,干草堆,野花,丛林中时,他就觉得自己更接近祖国了。他喜欢看到自己置身于在许多国家都有某种相似之处的耕田的,割草的,收获的农民之中,更甚于在巴黎的街道和房屋,路沟和街道儿童之中,因为这些是什么都不像,而且也不能使任何人联想起什么的;“世界城市”的庞大的,不整齐的面貌使感情敏感的病态的个性受到压抑。
同时,肖邦喜欢在乡村中工作;清新的,健康的,促进生机的空气,使他的在街道上的烟雾尘土弥漫的气氛中衰弱的身体坚强起来。他的许多优秀作品都是在“自然的怀抱中”写成的,而且很可能,这些作品就蕴藏着对于他当时生活中最美好的日子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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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是音乐的极致,是臻于化境的“希声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