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岗位上还有更多的希冀和心愿,这盘镗刀的无情切割却让他的生命戛然而止,燃起的炙热的理想之光竟彻底熄灭了……那个年月还有个叫郎国梁的青年,他与王玉珍一样也是过早逝去。郎国梁参加工作后又当过兵、扛过枪。由于他性情开朗而且眉清目秀,在当兵之前也入选工厂文艺宣传队,参加演出过慷慨激昂的革命样板戏,跳过欢快的朝鲜族舞和汉族舞。按照当年哪来哪去的安置政策,他参军几年退役后又回到了东汽,被分配在一主机车间开大镗床。然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却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惨痛消息使他为大家深切地关注。那晚他在进行夜班生产时不幸出了重大的工伤事故,一盘高速旋转的镗刀顶住了他的胸口,并活生生地在他胸部掏了个血淋淋的大洞。他被急送厂医院抢救,但不幸死在了手术台上。
同事们闻讯赶到医院时,他的遗体被转放到冰冷的停尸间里,其新婚不久的妻子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听说他出事的机台旁当时还放着一本厚厚的金属切削教程,他几天前才报读了工人夜校,本想多学知识,从此可以有所作为。因为在那个动荡艰辛的年月,年轻人大多失去了读书学习的黄金年华,能够在工作岗位钻研业务、学本领是众多青年为改变命运、挽回损失的共同想法。除了有些人能够抓住上学读书的机会之外,大多数人也许只有在岗位上实现自己的希冀和夙愿,这盘镗刀的无情切割却让他的生命戛然而止……燃起的炙热的理想之光竟彻底熄灭了。
在挥泪告别江国良的追悼会之后,同事们将他埋在了可以俯视十里东汽的山坡上,那面高坡从此被东汽人称为“英雄坡”。1971年,工厂需要架设一条从绵竹五三六变电站到厂区的高压电线,这条线路虽然不算太长,但作业现场地貌却异常复杂,沿途都是沟壑山梁,有的杆距长达2000余米,从公路到工地要爬100余米的高坡。当时,东汽动力科只有30多名职工,按常理是根本无法完成这种远超自己实力的任务,可是生产制造没有电就只能是一句空话。怎么办?自己干,力量不够,业务不懂;等专业队伍,又一时来不了。动力科职工凭着安装水管、风管、蒸气管、乙炔管、天然气管等的施工经验,决定冒风险自己干。他们硬是背着五六十公斤重的铁件瓷瓶向上运送,喊着号子用肩膀将一根根重达一吨的水泥电杆,一步一步地从山下抬到山上。由于工具简陋、条件太差,当时有好几根18米电杆刚立起就倒下,职工们只好重新再来并经多次努力才把杆子竖起来。
这支队伍里有一个新进厂的学徒工叫江国良,他来自大上海,当时只有21岁,在工厂几次救火中都出现过他的身影。在这次施工中,他奋勇当先、不知辛苦,哪里艰苦就在哪里。有一天,他像往常那样一到工地就爬到水泥电杆上操作,工友们正在电杆周边的地面上做施工准备。这时,固定电杆的一根风绳出现了松动,电杆立刻倾斜朝一侧倒下,如果倒下去就会砸到底下的人。“闪开,危险!”就在电杆倾倒的瞬间,江国良只来得及发出他生命中最后的呼喊,电杆就重重地砸在地上……旁边的人得救了,江国良却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腿被倒下的电杆砸断了。由于工地离医院太远,又因为失血过多,这位可敬的青工不幸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的伙伴和心爱的岗位,离开了“三线”企业和挂牵他的家乡亲人。在挥泪参加江国良的追悼会之后,同事们将他埋在了可以俯视十里东汽的山坡上,那面高坡从此被东汽人称为“英雄坡”。
艰苦创业的年月里,东汽甘冒风险、敬业奉献的人比比皆是,不少人也将生命献给了这片土地。建厂伊始,东汽厂内和汉旺镇区的环境山高坡陡、狭窄简陋,出入道路缺少必要的安全装置和足够的照明设备,许多人因此而不幸丢掉性命:一位在职工食堂工作的厨师下晚班骑车回家时,因为看不清道路和速度失控、刹闸不灵一头栽进路边的深水沟;一位在金工车间工作的年轻技术员骑车赶时间上班时,由于急转弯处没有警示标志而难以作出及时判断,结果躲避不及而遭遇一辆迎面疾驰的大货车的致命碰撞;一个刚进厂在工厂质计处工作的女孩子还没有认识完单位同事,也在一个清早骑车上班的途中横遭厄运,被一辆从高坡上冲下来的大卡车猛地撞倒在血泊中;一位姓刘的年轻司机在一次指挥倒车时,被刹车失灵的大卡车活活挤死在房墙上……他们都时逢青春岁月和花季年华,却过早地将鲜血和生命献给了自己工作生活的这片土地。
虽然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后来的东汽在各方面的条件都有所改善,厂里架设了横跨铁路的天桥、拓宽了厂区生活区的道路、增添了各种劳动保护和安全措施……职工上班与家庭生活的环境变得安全方便多了,已由“跋山涉水”的艰辛变为“天堑变通途”的畅快。随之而来的,还有用鲜血和生命代价换来的“珍惜生命”的防护意识,逐渐从建厂初期创业者身上萌生的幼芽,演变提升为安全文化理念这棵参天大树,并在人们心中深深地扎下根来。在那艰苦创业的漫长岁月中,还有些过早离去的东汽人,他们虽受着各种可怕病魔的折磨摧残却依然为东汽奉献着自己的全部身心,直至英年早逝,长眠于自己辛勤耕耘的这片土地上。他们当中包括原总工程师王树槐、原工会副主席易南斌、原总设计师徐荣达、原厂长助理郑权、原科协副主席夏忠魁、原纪委办主任何应奎、原副总经济师刘继鹏以及生产工人曹惠康、刘文科、刘树森、赵文达、蒋青,技术和医务人员王开明、许建明、顾晓敏,党群机关干部刘革、刘善禄等许多正在工作岗位上生龙活虎、施展身手,却因癌症、心脏病等病魔的无情折磨而出师未捷身先死、壮志未酬目难瞑的东汽人。
哈汽将仅有的“四大一级技术员”调到汉旺搞基建,4人中如今只有刘仁均、刘振基两人在厂里安度晚年,而文子玉、赵良荣则已先后在汉旺离开了人世。当年无论是来自上汽的乔林余、周长松、奚朝金、钱寿福、王金荣、董永华、周隋潮、杨福根、陈升旦……还是来自哈汽的廖生全、王雨亭、刘显时、李建宽、程鹏飞、张作栋、杨策、须逸龙……无论是来自上海汽锅所的姚福生、韩志远、孙俭诚……还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萧克、陶耀章、潘友保、魏国钧、邱仲本、雷振江、杜登文……一生辛勤耕耘而最终长眠于这片热土的东汽人还有很多。他们之后,“5?12”特大地震灾难中罹难的东汽人也将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献给了这里的青山绿水。所有这些,莽莽龙门山与滚滚绵远河都看得分明真切,许多人虽然为自己钟爱的十里东汽耗尽了生命的最后气息,永远安葬在曙光山麓、紫岩山下以及“5?12”罹难者纪念公墓,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赤诚忠心鞠躬尽瘁,一生安于清贫、勤于奉献、乐观进取、笑对人生,却对自己及儿女、子孙所选择的理想追求一往情深、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