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点点梅花为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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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黎元洪:淡淡的风流(1)

风风雨雨不离不弃

相貌雍容富贵,慈善亲民,绰号为“黎菩萨”的黎元洪,和袁世凯颇有相同之处。他们都是充满矛盾和争议的人物,都曾出任过中华民国大总统。不同的是,袁世凯十分霸道,是名副其实的一代枭雄,还曾试图恢复帝制,做过83天的皇帝;黎元洪虽曾两次出任大总统,三任副总统,然而却位尊而权不重,名高而实不符,人不微而言轻。

黎元洪和袁世凯还有一点不同:袁世凯有一妻九妾,黎元洪就“逊色”一些了,只有一妻两妾。

原配吴敬君,原是黎家的童养媳。

黎元洪是湖北黄陂人,吴敬君是湖北汉阳人,两家相距倒也不远。黎元洪13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生命岌岌可危。黎元洪的父亲黎朝相依照巫婆的吩咐,找个女娃和儿子订婚,冲喜。就这样,黄陂的黎元洪和汉阳的吴敬君,定了亲。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吴敬君订婚后,黎元洪的病竟奇迹般地好转了。

1883年,黎元洪考进天津北洋水师学堂。次年2月,在黎父的安排下,黎元洪和吴敬君成亲。这一年,黎元洪19岁,吴敬君13岁。黎父为何急着要儿子和尚且年幼的儿媳成亲呢?那时黎父已到知天命之年,结发之妻已去世,妾室又无所生,基于传宗接代的观念,黎父想早点抱孙子,就安排正在家过寒假的黎元洪和吴敬君,依着旧俗圆房。

这边喜事正浓,那边悲事发生。黎元洪和吴敬君刚圆房不久,黎父去世了。

父亲的去世使黎家顿时陷入困境。黎元洪在学堂里不得不节衣缩食,吴敬君则以女工针织补贴家用,小夫妻二人相依为命。患难之中的感情,往往是最浓厚最坚固的。这一时期的清贫生活,对黎元洪夫妇以后的生活作风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转眼结婚数年,吴敬君仍未生育,黎元洪着急了。可是,黎元洪从北洋水师学堂毕业后,被编入北洋水师,时常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的,夫妻二人自是聚少离多。婚后最长的一段相聚,是1891年5月间,黎元洪因随舰参加校阅而回家小住了一些时日。小两口卿卿我我好不欢悦。然而,吴敬君仍未能怀孕。黎元洪的继母也不由得着急起来,先后安排吴敬君到上海和南洋去和黎元洪小住几天。那时,他们的生活只有一个目标,早日生儿育女,为黎家传宗接代。

到底怀孕了,吴敬君产下一个男婴,但男婴未及命名,便夭折于摇篮中。黎元洪的伤心,并非三言两语所能形容。吴敬君几乎终日以泪洗面。

1894年,甲午中日战争爆发,黎元洪随舰队北援。坐舰被日舰击沉,幸运的是,黎元洪投海遇救,也因此受到清政府青睐,随后被两江总督张之洞派往南京监修狮子山炮台。等到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黎元洪飞黄腾达的日子也来了,他被张之洞调任湖北护军马队营帮带。

夫贵妻荣,昔日的童养媳吴敬君,成为一位新军将领的少奶奶。

1897年秋,吴敬君生下第二个孩子,但又早夭。吴敬君悲痛欲绝。黎元洪力加劝慰,吴敬君仍不能释怀。思来想去,吴敬君认为,公公黎朝相和丈夫黎元洪都是军人,平时杀生太多,因此导致连生两个孩子都夭折。为了消灾避难,吴敬君从此成为虔诚的佛教徒,吃斋念佛。

人在困苦无助之时,总得寻个支柱。信佛,就是吴敬君的精神支柱。

有道是心诚则灵。1901年6月16日,吴敬君又生一女,这就是他们的长女黎绍芬。黎元洪夫妇欢喜异常,对长女绍芬爱若掌上明珠。有了孩子,整个家就活了。吴敬君认为,女儿出生,健康成长,是她吃斋念佛感动了佛祖,于是,她更加虔诚地信佛。

这时,黎元洪的事业也如日中天。他在湖北,称得是响当当的名人。男人有了权势,有了钱财,很容易就应着一句俗话:男人有钱就变坏。黎元洪心底也开始嫌弃和他共患难的吴敬君,认为她土里土气,很有些带不出厅堂的意思。

恰好,黎元洪的姑母见别人都是妻妾成群,唯独自家的侄儿仅有一个妻子,她就花了三千银元帮黎元洪买了一个姓陶的姑娘,充为妾房。

关于陶氏的史料,非常贫瘠。只可得知,陶氏和吴敬君相处较为融洽,黎元洪待她也还不错。

不过,黎元洪纳妾,吴敬君心底当然是不舒服的,难免会想,自己是遭嫌弃的。回头看过去的路,那么多风雨,那么多困苦,她陪这个男人一步步走来,到头来呢,却将成为被束之高阁的一个家什。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大抵就是这般光景吧。

但很快,吴敬君为黎家传宗接代又立新功,1903年7月7日,她产下一子,就是后来的黎绍基。有了儿子,黎元洪喜上眉梢。母凭子贵,吴敬君又赢得黎元洪的亲爱。

人生就是这样,以为到了绝境,忽地又柳暗花明。失宠有时,得宠有时,反反复复,不过是一个悲喜交加的旅程。

1905年间,黎元洪又纳一妾,黎本危。据说黎本危是民国第一位涉足政坛的如夫人。“如夫人”是“妾”的雅称。黎元洪和黎本危的事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吴敬君和黎元洪的生活。

吴敬君早年是黎家的童养媳,黎家的衰和兴,她是眼看着的。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人,要么一旦富贵就变本加厉地享受富贵,要么人在富贵中却照旧简朴度日。吴敬君为后者。

1910年6月,吴敬君40岁生日时,黎元洪的顶头上司张彪携礼来贺。到得黎家,张彪见吴敬君一身粗布衣裳,正在操持家务,深为惊异,却恭维吴敬君说:“夫人真是朴实无华,名实相符,如你的夫君一样啊!”

吴敬君回答他:“夫君的收入只能供家中所用及资助贫困亲友,他哪来闲钱为我增添华丽的衣服呢?”

黎元洪无钱为她添置新衣或许为假,是客套话,吴敬君生活简朴惯了或许是真的。

即使到了后来,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后,黎元洪被推举为湖北都督,吴敬君也不曾陷入富贵乡里尽情享受。黎元洪出任湖北都督,是被革命党人强迫推举的,针对当时局势,黎元洪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一家老小的生命安危。安全起见,他先让吴敬君携着子女转移至湖北市郊暂住;阳夏之战时,他又把家人迁到上海公共租界隐姓埋名,唯恐时局有变遭遇不测。黎家人在上海,从不随便外出,遇人问话,不说来自武昌,也不说姓黎,而说姓吴,用的是吴敬君的姓。在这一时期,吴敬君更是难能享受富贵了。

接下来,时局好转,1912年1月,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黎元洪被选为副总统兼领鄂督,吴敬君随夫富贵,成为堂堂都督和中华民国副总统夫人,这对吴敬君来说,真是恍然若梦。这一回,是名副其实的尊荣显达了,但吴敬君仍不改平民本色。

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允就帝位”掀起“中华帝国”的闹剧,准备在1916年元旦登基做皇帝。袁世凯发布的第一道册封令,就是册封黎元洪为“武义亲王”。他认为,把黎元洪这个“武昌首义元勋”拉下水,帝位会坐得更稳固。出乎意料的是,黎元洪却表示:“鄙人绝不敢领受……武昌起义,全国风从,志士暴骨,兆民涂脑,尽天下命,缔造共和,元洪一人,受此王位,内无以对先烈,上无以誓神明。愿为编泯,终此余岁。”

黎元洪的坚辞不受,吴敬君很不能理解。这个一字不识的普通妇女,看不明其中利害,只是觉得如此坚持推辞是不好的,更觉得中国能有个真命天子也不是坏事。所以,在别人的极力劝说下,吴敬君吹起枕头风,也劝黎元洪接受封号。黎元洪对吴敬君大发雷霆,勃然怒斥:“这是国家大事,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或许自做夫妻以来,这是黎元洪第一次对吴敬君动了大怒,吴敬君不能接受,心痛不已,从此再也不干涉政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就做好妇道人家的事吧。

吴敬君专心精打细算勤俭持家。一分钱能当作两分花,终日穿戴俨如农妇。还好,黎元洪也是穷惯了的,他并不觉得简朴是丢脸的事。吴敬君将日常所节省的银钱,多是用于在乡下置地,建了房子出租。而黎元洪的薪俸收入,吴敬君也积聚起来,或买田置地,或投资其他积累财富。正因为有个善于攒钱的吴敬君,才使得黎元洪退出政坛后有了本金大做生意,广为投资,俨然一个企业家。

惯于节俭的吴敬君,在大儿子黎绍基结婚时,不吝钱财,很是热闹了一番。黎绍基婚后,很快为黎家添了个孙子。吴敬君尽享天伦之乐,自此也不大过问家中诸事,一心虔诚向佛,家中事情均由黎元洪和妾室黎本危出头露面。

1922年6月,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赶走皖系总统徐世昌,联合十省区的督军、省长,通电“恭迎我黎元洪大总统依法复职”。吴敬君让黎元洪带着黎本危进京复职,她却和孩子们留在天津。这一年,她52岁。她老了,不想再长途辗转。她留在天津,既可使经营的产业不致破坏,也为丈夫再度回来留一个好去处。

吴敬君的远虑是对的。黎元洪“法统重光”再任大总统,遗憾的是,次年春天,曹锟贿选,黎元洪再次下野。黎元洪以花甲之年经受这番折腾,对政治凉透了心。从此,退出政坛做了商人,竟做得风生水起,在房地产、金融和矿业等各领域都得心应手。

不知黎元洪回首一生风风雨雨,会否对吴敬君说一句:多亏有你!

1928年6月3日,黎元洪病逝。临终前,他嘱咐吴敬君“丧葬从简”。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再大富大贵都不肯纵容自己铺张浪费,哪怕是最后一次和世界保持联系。黎元洪还明确表示,将来吴敬君去世,希望他们二人能够葬于一处。

两年后,吴敬君也离开人间,备了和黎元洪同样的棺木,入殓。黎元洪生于黄陂,发迹于武昌,按其遗愿,归葬于武昌。1933年4月,黎元洪的子女将父母的灵柩由天津运回武昌,择定武昌卓刀泉土宫山为墓地。

这对夫妻,幼年相识,一生相伴,去往了另一个世界,又同穴而居。这应是最好的故事结局了。

黎本危不是省油的灯

黎本危是黎元洪的姨太太。

黎本危本来不姓黎,她姓危,原名危文绣,又名危红玉。

黎本危是江西人,幼年因家乡闹饥荒,家中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又恰巧父母双亡,为了葬父,被卖到汉口烟花巷内。进了青楼,黎本危凭借其绝色容颜和婉转歌喉,一跃成为汉口红得发紫的风尘女子。但,她出淤泥而不染,卖艺不卖身,只想趁着年轻拼命赚钱赎身,寻一个如意郎君,过岁月静好的生活。

那是1905年1月,清廷钦差大臣、兵部侍郎铁良到湖北巡查练兵情况,重点考察和检阅了陆军操练,总督张之洞派黎元洪妥善安排,热情款待。当时湖北正大雪纷飞,但在黎元洪的安排下,仍然在雪地里进行了多达一万人的两军对垒演习。铁良看后大开眼界,甚为满意,于是对张之洞极力赞扬了一番:“湖北军政,可谓天下第一。”铁良还说,他会上奏朝廷,对张之洞予以嘉奖。张之洞听闻,十分欢喜,一贯反对军中将领吃花酒的他,这次也破了例,专门吩咐黎元洪陪着铁良到“书寓”吃花酒。

黎本危就在“书寓”卖唱。

也是这次机会,黎元洪认识了黎本危,两人一见倾心。后来,在老鸨的撮合下,黎元洪为黎本危赎了身,纳她为妾。更名为“黎本危”。这个名字或可这样理解:“黎元洪的如夫人本来姓危。”

这一年,黎元洪真是春风得意。铁良回京后,真的报奏朝廷,张之洞和黎元洪都受到了嘉奖,而对黎元洪来说,他得到的最大嘉奖却是,吃了一顿花酒,赚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妾。

黎元洪将黎本危娶回家后,结发之妻吴敬君嘴上并不反对,但心里实实在在地憋了一肚子气,所以常常有事没事就发一通脾气。黎元洪觉得,吴敬君在家任劳任怨,自己先斩后奏地领了个小妾回家,确实做得有点过分,因此,吴敬君使性子他也就迁就着。

或许是黎元洪的不理会给了吴敬君更多的勇气,为了显示她是正室的威严,就伙同黎元洪的另一个妾室陶氏,训斥欺凌黎本危。一开始,黎本危听从黎元洪的规劝,无论正房夫人吴敬君如何折腾,她都忍气吞声。但黎本危究竟不是省油的灯,忍得了一时,她不能忍一世,后来,吴敬君再闹腾,黎本危也拿出脾气,针尖对麦芒,大吵大闹。真正吵将起来,吴敬君哪里是黎本危的对手,即使添上陶氏,这二人联手都不是黎本危的对手,故常常是以吴、陶二人气急败坏收场。几次三番后,吴、陶不敢动辄就寻黎本危的麻烦了。

黎本危可不仅仅是吵架的能手,她粗通文墨又聪明大方,嫁入黎家后,逐渐成为黎元洪处理公私事务的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