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劝道:“现在到处都是墨汁,很难看清乌贼在什么地方,还不如先回村……”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船尾一声惨叫。
众人向船尾看去,只见一根触手准确无误地缠住了一个渔民的腰。他挣扎了两下,便被拉入水中。
我见状连忙命令开船,但是已经迟了。
几根粗大的触手像巨蟒一样蜿蜒着伸上渔船,碗大的紫色吸盘牢牢地吸附着船壁。
我和阿加分别抄起刀,齐声爆喝,向那触手狠狠斩去。怎料却像砍在高密弹性的车轮胎上一样,反弹了回来,触手却毫无损伤。
挨了几刀的乌贼变得更加暴躁。几根触手开始发力,拼命摇动渔船。
这艘船虽然是村子中最大的一艘,但也只有十吨上下而已,对于体型如此庞大的乌贼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有分量的东西。
我们在船上根本难以立足,只能趴在船上,死死地扒住船帮。这时,船体已经格格直响,那门铜炮,也在倾倒后落入海中。
阿加大声地向我喊道:“苏先生!准备跳船逃命吧!”
我把脸扭向左边看,忽然,一副可怕的景象出现了。我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道很长的棒状物,闪着银光,飞速接近渔船,在海面上留下几道明显的痕迹。
阿加脸色大变,喊道:“那是剑鱼!先别跳船!谁也不准下水!”
我听说过这种鱼类,善于飞速前进,劈杀鱼群,吞而食之,发怒时亡命地向船舶,鲸鱼刺去,击穿木船轻而易举,即使是全速前进的钢甲舰,也不在话下。一定是刚才我们的火炮,激怒了不远处的剑鱼群。
阿加的话有道理,倘若冒失地下水,被高速行进的剑鱼撞个正着,便会当场毙命。但是,渔船在乌贼的摇晃下,已经处于颠覆的边缘!
飞驰而来的剑鱼,也即将击中渔船!
我看到阿加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翻船或撞击的到来。
一秒、两秒、三秒……十几秒过去了。
渔船虽然仍在摇晃,程度却已经明显减轻。
那预想中的强烈撞击,也没有发生。
原来在最后一刻,大乌贼浮上了水面,正巧被飞行中的箭鱼看到,箭鱼们立即怒气冲冲的凌刺了过去。
纵然那乌贼巨大如同小山,但上百成千条剑鱼箭头的高速冲撞,使得猝不及防的大乌贼疼痛难忍,触手一下松开了渔船。
而刺中了软体的剑鱼,也纷纷折返,掉头准备下一轮攻击。
抓住这个机会,我向驾驶舱中的阿满大吼:“开船!快开船!”
在双柴油机的轰鸣声中,渔船像离弦的箭,一下冲出十几米。随后在海面上划出一道U型弧线,调头向海岸驶去。
惊魂未定的阿满开足了马力,渔船几乎是以极速在行驶。
我和阿加站在船尾,惊魂甫定。
海面上再次出现了一大片黑墨,箭鱼与巨型乌贼鳌斗正酣。
(5)封锁海面
天色漆黑,众人聚集在阿丘伯家中。听了阿加的叙述之后,阿丘伯抬起了头:“看来,害死阿甲他们的,就是这东西了。”
阿合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乌贼?简直胡说!”
阿加瞪起眼睛刚要说话,就被阿丘伯打断:“这是大王乌贼,我小的时候,曾经听阿中伯说过,海里最厉害的是鲸和鲨鱼,然后就是这乌贼。”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但是鲸鱼很温和,不会主动攻击人,鲨鱼也只是攻击那些下水的人。只有这乌贼,即使呆在船上,也不见得安全。”
阿加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大声喊道:“必须干掉这东西,今天又死了两个人,如果再让它活着,我们怎么对得起死难的村民?更何况,它就住在养海货的场子里不走,再没办法去捞海货了。”
“苏先生,您有什么好办法对付大王乌贼吗?”阿丘伯侧过身问我。“用渔船拉网,抓住它怎么样?”
“不行!”我果断地说:“这东西的力气出奇地大,用拖网渔船不但没有效果,恐怕连船都要被掀翻!”
“那就用炮!”
“也不行,一是没法瞄准,二是这东西会喷墨,然后逃走。”
“难道说一点办法也没有?”阿加不甘心地问。
“我建议你们到附近的军港求助,要求他们派军舰,投放深水炸弹,一定能炸死大王乌贼。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拒绝。”
听了我的话,阿丘伯和阿加却都皱起了眉,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阿加才慢慢地说:“苏先生,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不过我们的那些海货,不是都要被炸成碎片了吗?”
“如果要想保全海货的话,我的意见是将这巨怪越快除掉越好。”我回答道:“越早除去这怪物,渔村的损失就会越小。”
我的话令得大多数渔民们怦然心动。一点没错,损失已经无法避免,我们唯一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损失降到最低。
可是阿丘伯却咳嗽了一声:“今天先这样吧,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好了。”
我走出屋子,听到背后有人在叫我,转头一看是阿加。
阿加结结巴巴地说:“苏先生,感谢你今天救了我们,我昨天晚上的话有些不礼貌,请你原谅。”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加,你是我见到的最优秀的水员。”
阿加憨厚的笑了:“苏先生,今天在水里,你的身手真不错,就算是我们这些在海边长大的人,也未必赶得上你。”
我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头脑中不断在思考以何种方法来消灭乌贼,至少要将它赶走。
毒药?将它毒死在海里?
但是这样做,明显会污染环境。
石灰?生石灰遇到水,会产生巨大的热量,并使水变成强碱性。
这个办法很快又被我否决,因为这同样会污染环境,而且需要的石灰量巨大。
究竟什么办法好呢?
我忽然记起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乌贼,章鱼这类软体动物,可以把身体压缩到很小,甚至挤进一只瓶子。也可以把身体膨胀到很大。
究竟能膨胀到多大呢?
我想出了一个办法。
村子里的女人在不停地向新鲜鲳鱼肚子中填塞刚刚从城里一家化工厂运来的膨胀剂,边上是几大桶已经填好的鲜鲳鱼。
阿加一脸疑惑地站在我身边:“苏先生,你觉得这样就能把乌贼撑死?”
我自信地回答:“这种纯工业原料的膨胀剂,只要吸收足量的水,就可以膨胀到原来体积的五十倍大。”
我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乌贼这种软体动物,体内九成以上都是水分。只要它吃掉这些经过加工的鱼。包裹着化工膨胀剂的塑料袋被乌贼的胃酸深解,乌贼的胃就会一下子撑到原来的五十倍。而且永远也消化不了。”
装满了鱼的两艘渔船出发了,我和阿丘伯、阿加等人站在码头上等待他们归来。
半天过去了,却不见渔船回来。
阿加有点沉不住气了。小声向我问道:“苏先生,他们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没有回答,心里却也画起问号。投放鲳鱼这样简单的工作,根本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来做。
阿合突然喊了起来:“你们看,有人游过来了!”
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两个人,奋力向码头游来。
阿加一声令下,一艘渔船飞驰而去,将两个人搭上船又调头驶回。
原来是负责投放鲳鱼的渔民,但是少了两个人,船也没有回来。
巨型乌贼已经封锁了海面,没有人能够出海。
同样,也不会再有人回来。
(6)恐怖危机
阿丘伯的家中准备好晚饭,我和阿加面对面坐下,看着满桌的海鲜,却很难有什么胃口。
三个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很静。
终于,阿加开头打破了这沉默:“现在大王乌贼已经封锁住了海面,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它,乌贼躲在它自己喷出来的墨水中,看不到踪迹,今天的两艘船刚到养殖场,连装鲳鱼的桶还没有打开,船就被掀翻了。”
我皱着眉头,没有回应他。
阿丘伯叹了一口气:“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能怎么办,现在根本没法出海,没法接近它!”阿加恼怒地拍着腿说:“难不成飞过去!”
他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于是我抬起头:“没错,飞过去,把鱼从空中投下去!”
“怎么飞,我们又没有飞机!”
阿丘伯向我解释道:“最近的机场距离我们也有几百公里,何况雇佣飞机的费用,不是我们这个小渔村能够承受得了的。”
“不一定要用飞机,比如,热气球,氢气球都可以!”我思衬着。
“这个,我们倒是有,去年的时候,是一家旅游公司留在这里的,但是,只有下面的部分,气球已经破掉了。”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材料,做到轻薄、柔软、不漏气。比如鱼皮?”
“这个好办,可以用鲨鱼皮,这是最好的泳衣材料了。”阿加兴奋地挥着手。
制造一个热气球对我来说并非难事,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在我的指点下,村里的女人就把上百张库存的鲨鱼皮缝好,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鱼皮袋。
按照我的意思,几个小伙子把鱼皮袋和热气球基座牢固地连接起来。那是一只供观光风景用的小型热气球,安装着方向推进器和安全燃料供应设备,不过对于这次行动,已经完全够用了。
所有经过处理的鱼都被装上了吊篮,我打开了供气设备的开关,经过加热的空气开始被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很快,鱼皮袋开始膨胀、被下面的热空气吹得漂浮在吊篮上方。
我和阿加跨入吊篮,鱼皮袋已经足够大,在它的带动下,吊篮逐渐离开了地面,升向空中,很快就达到了十几米的高度。
我关闭了供气设备,又调控着推进器,气球不再上升,开始向养殖场的方向飘去。
阿加站在吊篮边用望远镜兴奋地望着,忽然,他对我说:“苏先生,你看,那是不是乌贼!”
我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原来在养殖场的区域内,一艘无人的渔船正在漂浮着,而那乌贼,似乎还在庆祝自己的战果,正用它的触手,搭住船舷,慵懒地休憩。
我操控气球飞到乌贼的正上方,冲着阿加点了点头,他领会了我的意思,打开装满了加工鲳鱼的桶,一条又一条填充了化工膨胀剂的鲳鱼从天而降……
海面上,不时的有奇异的怪声遥遥传来。
大海的颜色也变得比以往更阴沉,泛着一种不祥的阴碧之色,有节奏的冲涮着海滩。
所有的渔民都被阿丘伯限令,禁止出海。甚至,也不允许他走近海边一步。
谁知道那被撑得发狂的大乌贼会不会疯狂的扑到岸上来?
我和阿加、阿丘伯几个人坐在屋里,阿加不停地走来走去,阿丘伯抽着烟斗,虽然一言不发,不过可以看出,他的心里相当紧张。
我虽然故意摆出轻松的神态,心里却也同样忐忑不安。
距离遥远,听不到海上的声音。
正在这个时候,阿合满脸喜悦地冲进屋来,大喊大叫着:“死了!死了!乌贼鱼死了!”
我们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真的?”
阿合喊道:“我们站在热气球上,用望远镜观察海面,刚刚看到海面上浮起一座小山,就是那条大王乌贼,现在它一动也不动,连触手都伸得直直的,比这屋子都大。”
阿丘伯站起身来:“快,派拖网渔船,把它拖到海滩上!”
我们赶到海滩,两艘大马力的渔船,正一左一右地拖着大王乌贼,向海滩缓缓驶来。
大王乌贼被拖上了岸,虽然我跟它曾经“亲密无间”地接触过,但只能算窥其一斑,目睹它的全貌,这还是第一次。
它软塌塌地堆在海滩上,体积之大,甚至可以让最大的非洲象在它的身体上散步,如果再算上那些长长的触手,简直就是一座小山。
我设计的化工膨胀剂加鲳鱼的方法明显起了作用,它头部往下的部分鼓鼓的,有的地方,甚至被膨胀后的膨胀剂撑得变形,接近半透明的状态。
村里的渔民听到消息,纷纷赶到海滩来看热闹。有几个孩子,围着死去的大王乌贼,用棍子连捅带敲。
阿丘伯眉开眼笑,叮嘱阿加:“一会抓紧把乌贼切成小块,分给大家。”
我围着乌贼走了两圈,对着一根触手踢了两脚,现在这东西死了,变得柔软了许多。忽然,我停住了。
紧接着又绕着乌贼走了一圈。
有一根触手,明显要比其他的触手短上一截。
它并非类似人五指一样,天生有长度的差异。而是那样的不自然,短得十分悬殊。
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突然切断!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回忆起那天在船上,我和阿加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近乎于本能的挥刀猛斩,都不能伤害其分毫。
那么是什么东西,有这样的力量把它的触手弄断呢?
难道是它被撑死之后,被鲨鱼吞吃掉了?
我又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根触手,断口的边缘很光滑,似乎已经开始复原,并不像是新伤。
这说明,在它的触手断掉之后,它还存活了一段时间。
我走到正在说笑的阿加身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阿加看了一眼那触手,挠了挠头说:“断了就断了,有什么好想的?反正,一会都要切断的,就当是我们切的好了。”
晚餐开始了,为了庆祝除掉了乌贼,阿丘伯特意摆上了丰盛的食物,村里的小伙子们频频向我敬酒,不大一会,他们又开始连唱带跳。
我坐在座位上,心里想的却仍然是那根断掉的乌贼触手。
如果没有可能是被斩断的,那么是被夹断的?
海中什么生物具有这样的力量呢?
砗磲!难道是砗磲?
我记得我的好朋友,动物学家何羽,曾经给我看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半扇蚌壳,足足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
当时我还打趣这蚌壳是石膏仿制的假货,没想到何羽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海洋中确实存在这样一种巨大的蚌类。有一个难记的名字叫做砗磲。
这东西的性情很古怪,只要它感到有什么东西接触甚至接近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张开蚌壳,夹住甚至直接吞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养殖场附近,就埋藏着更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