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渔民也蹑手蹑脚地接近,围拢在巨蚌周围。手持吊钩,只待一声令下,就动手固定巨蚌。
阿加从背囊中掏出一个H型钢架,我明白他要用这个小器械,塞在蚌壳的缝隙之间,避免巨蚌因为钩挂的动作而受惊,发力夹断我的腿。
他估测了一下缝隙的尺寸,便手持那个钢架对准缝隙,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
我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
阿加环顾几个渔民,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几乎在渔民将吊钩钩入缝隙的一瞬间,右腿上就有一股强大力量袭来。我连忙放松肌肉,以待承受更大的压力。
还好,钢架很快就起了作用,巨蚌的肌肉虽然强健有力,却也暂时对这钢架无能为力。
几个渔民纷纷竖起大拇指,表示已经固定好吊钩。
我调整一下姿势,也向阿加竖起拇指,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
阿加潜水头盔的出气管连续地冒出气泡,很明显,他在向潜水母船上的渔民下达命令。
几根钢索缓缓地被拉动,随后绷直。
阿加几个都向后退去。
只见几条钢索纷纷绷得笔直,这巨蚌却纹丝不动。
我仔细观察着巨蚌下半边的底部,发现这蚌壳,几乎和石灰质的珊瑚礁连成了一体,结合的紧密无缝。
见到这样的情景,我心中不禁开始焦急,再看看不远处的阿加,虽然隔着潜水头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料想他也一定急得百爪挠心。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巨蚌底下开始轻微地颤抖,一连串气泡冒了出来。
我连忙注视着巨蚌与珊瑚礁的连接部,随着颤抖的加剧,只见缝隙也逐渐变大。忽然,缝隙急剧开裂,那速度就像是地震一样。
一种房屋倒塌时的断裂声连连爆响,即使戴着潜水头盔,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巨蚌终于被缓慢地与珊瑚礁分离开来,缓缓上升。
紧接着,我还没有任何准备,就感觉到身子一轻,跟着被大头朝下地吊了起来。
巨蚌对于这一切毫不理会,只是死命地夹紧蚌壳,如果不是那个H型钢架在发挥作用,恐怕我的腿,早就要像大王乌贼的触手一样断掉。
阿加几个,也在跟在我周围,保持着相同的速度一同上浮。
随着深度上升,光线越来越充足,
终于,我眼前骤然一亮。
我被吊出了水面,一条腿夹在巨蚌之中,大头朝下的被吊在那里,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恼怒和羞忿……
我躺在潜水母船的甲板上,只不过名义上是躺,实际上却要比倒立还难受,因为有一条腿还夹在蚌壳里,因此我只能用头颈和肩部着地,就像是一只从壳里爬出的寄居蟹。
阿丘伯蹲在我身边,不断说着安慰的话。
阿加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只巨大的针管,里面灌满了浊黄的液体。
他冲我咧嘴一笑:“苏先生,别担心,等我给它来上一针,你马上就能被松开了!”
我的右腿连夹带拉,折腾了好半天,早已是又酸又麻,此刻只能勉强还以一笑。
只见他走到巨蚌身边,将针管探入蚌壳内。随后猛地一抖。
我的腿顿时感觉到又是一紧,巨蚌的嫩肉猛然间受到针刺,自然本能地夹紧蚌壳反抗。
目睹此景,阿加连忙加速推药。
过了几分钟,大概是麻醉药发挥了效力,巨蚌开始丧失知觉,连阿加再用针头碰触它的蚌肉,也没有了反应。
阿丘伯把手一挥下令道:“快!”
两个千斤顶被拿了过来。
经过十多分钟连撬带钻的努力,蚌壳终于被打开。
所有人都发出“哇”的一声。
在两个渔民的搀扶之下,我强支已经麻木的腿,咬牙站了起来。
在白色蚌肉的衬托之下,黑色的大珍珠熠熠发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比起刚才在海底的时候,更显出瑰丽的光泽。
足足过了几十秒钟,没有一个人说话。
还是阿加打破了沉默:“天啊,这么大的珍珠!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
阿丘伯点了点头,一个渔民上前,伸手探腰,将珍珠小心翼翼地从蚌壳中取出。
阿丘伯把珍珠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真是太难得了,太难得了。”
他把珍珠捧给我,在一旁继续激动地说:“三寸为珠,四寸为珍,五寸为宝苏先生,你看这珍珠,足足有七八寸大!”
我端详着珍珠,从外表上看,这颗珍珠并不是规则的圆形,而是近似于椭圆形,按照常理,这倒有些奇怪。
我清楚地知道珍珠的形成过程。
首先是异物进入蚌体内。
随后,受到刺激的蚌,出于生物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分泌出珍珠质,将异物包裹起来,专业术语中,将这异物称为珍珠核。
一般来说,核越大,形状越圆,形成上等珍珠的几率越高。除此之外,还要受到蚌体大小的限制,越大的蚌,珍珠质的分泌越旺盛,产珠能力也就越强。
如此巨大的蚌,却不能产出圆润的珍珠,这倒是怪事一桩。
除非,这作核的异物太大,而且形状不规则。
我反复地研究着巨型珍珠。忽然发现上面的一片区域内,似乎有些异常。仔细看上去,发现这里的珍珠质有些薄,黑色的珠体,在这里则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在珍珠质的覆盖下,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珍珠里面似乎有一个圆盘状的东西。
我不清楚那究竟是珍珠核的一部分,还是珠体内部的斑痕。正待细看的时候,阿丘伯伸手接回了珍珠。随后用一块雨布包了起来,抱着它进了船舱。
阿加和几个渔民跟在他后面,看的出来,他们相当兴奋。
(6)无价异宝
一回到渔村,阿丘伯就吩咐渔民阿仁,要他去请阿中爷爷来。
不大一会,阿仁掺着一个干瘦的老年人走了进来,这个老年人肤色黧黑,脸上的皱纹纵横,如同刀刻一样鲜明,略微有些驼背,虽然身体已经明显衰老羸弱,但一双眼睛却深邃有神。
单看他的相貌,就知道他在海边生活了一辈子。
见两人进来,阿丘伯连忙起身叫道:“阿中叔!”,顺手搬来一把椅子,恭敬地请那老人坐下。
阿中老人坐下道:“阿丘,我听加仔他们说,你们在海里,取来了一颗大珠?”
阿丘伯连忙说:“是啊中叔,您捞了一辈子珠,我请您来,就是让您看看这珠,估计能值多少钱?”
老人点点头:“在哪里?带我看看!”
阿丘伯连忙领着老人走到桌子旁边,小心地揭开雨布一角,然后才慢慢掀开,巨型珍珠缓缓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看到这巨型珍珠,老人肩膀猛地一耸,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他伸出手抚摸着珍珠,口中喃喃地说:“太少见了,太少见了。”
我忍不住插嘴问道:“老人家,这只珍珠大概是多少年长成的?”
老人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一般,只顾围着珍珠左看右看。
过了好大一会,他才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
阿丘伯连忙解释说:“就是这位苏先生,前几天帮村子里除掉了乌贼,这次又除掉了巨蚌,取来的珠子!”
老人点点头,重新由阿仁搀扶着坐下,看着我说:“苏先生,看不出你年纪不大,本领却不小。”
我连忙谦虚了一下,又向他发问:“老人家,您估计这珍珠大概长了多少年?”
老人没有说话,低头像是盘算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伸出一只手,蜷缩中间三指,摆出一个“六”的手势。
阿仁脱口而出:“才六十年,不会不会,照我看至少二百年!”
老人摇摇头。
阿丘伯瞪了阿仁一眼:“别胡说,那是六百年!”
老人仍旧摇头。
我们三个同时惊呼:“六千年?”
老人这次没有摇头,肯定地说:“六千年!”
我陡地吃了一惊,半晌讲不出话。
阿加蹲下身:“阿中爷爷,你该不是在瞎说吧?”
老人怒斥道:“死加仔,我阿中一辈子从不胡说八道,我这么说,是有根有据的!”
老人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悠悠地讲了起来:“珍珠可以分为淡水珠和咸水珠两种,淡水,就是指江河湖泊之类的水,那里的蚌体型很小,因此淡水珠绝没可能有大珠。”
我插话道:“我看过这方面的记载,最大的淡水珠,直径也只有一寸半。”
老人点点头:“这已经是极品了,至于咸水珠,就是海里生长的珍珠,海里的蚌大,所以珠也普遍要大,但是能到三寸,也就算是相当罕见了,过了三寸的珠,每增加一寸,就要长足足一千年!所以才会说三寸为珠,四寸为珍,五寸为宝。”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可是,普通的蚌,根本活不到那么久。即使它的寿命足够长,在那么久的时间里,也难以预料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五寸以上的珍珠,从来都只是说说而已,谁也没有见过。”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丘伯问道:“中叔,依你看,这珠子能值多少钱哩?”
老人挠了挠头说:“我不知道,这珠子虽然不太圆,但长了六千年却是肯定的,就算是一颗三寸的珠子,也起码能换十几条新船吧。”
听了老人的话,阿仁不禁喜形于色:“太棒了!这一下咱们村子可算是发了大财,咱们把这珠子卖给珠宝商,再去订他几条游艇回来!”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却没料到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
阿丘伯问老人:“中叔,依你看,这珠子该怎么办呢?”
老人说:“我觉得,这珠子,不能卖!”
阿仁一下子呆住了,问道:“为啥不能卖?”
阿丘伯看了他一眼:“珠子能长到六千年,一定得到了海神的庇护,这是海神赐给我们村的神物,如果我们把它卖掉,肯定会惹怒海神的。”
老人点点头:“阿丘说的有道理,这颗珠子不能卖,我们应该把它送到海神庙里供起来。祈求海神永远保佑村子平安。”
阿仁眼看新游艇泡了汤,脸上一脸的不高兴,但他们是村里的长辈,他也不敢不同意,只好低下了头,用脚来回搓着地面。
我对如何处理珍珠并不感兴趣,反正这珍珠也是渔村的财产,卖掉还是供起来,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