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来办公室之前,我正在为我那篇叫《锅庄》的小说如何结尾而苦思冥想。以我在草原度过的童年时光,我稚嫩的目光曾经几度目睹过草原夏天的欢乐和牧场冬天的灾难。当我通过大学的跳板,一个跟头翻进城市,并且落在这个小小的形同虚设的研究所时,整天的无所事事使我产生了把我童年时光的那些感受写成文字的想法。
但至今我没有写成只字片言,小说《锅庄》也仅仅有了个开头。我深深感到我对家乡草原,对家乡草原的兄弟姐妹所抱的热情也仅仅是一种热情,我笨拙的笔却无法使这种热情变成华丽动人的文字。
但我至今不愿放弃我的努力,我一直梦想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老周走后,我又拿起了我那篇叫《锅庄》的小说手稿,重新开始了我苦思冥想的构思。
自从走进城市,在这所无所事事的研究所里我更多地学会了如何戴上假面具,如何成功地做一条变色龙。但整日的逢场做戏使我日益厌倦起来,童年的草原这时候却在我的心里变得绚丽多彩、宁静致远,这使我更加坚定了用我的笔勾勒那片有真实的牛羊、有真实的花草鹅卵石的草原。记得小时候,每逢夏天的夜晚,牧人们就会跳一种叫锅庄的古老舞蹈。村庄里所有的男女老少,在一把牛角弦子悠扬旋律的带动下,手拉手围着篝火笨拙而又欢快地跳起来,那种火光映衬舞步的景致,那种无拘无束的狂欢,至今令我感动。我曾在城市的歌舞厅、卡拉OK厅里几度去寻找那种感受,霓虹灯下,我却感受到了虚幻。
哦,我童年的草原!
或许是方才在老周而前的逢场做戏影响了我,我的思维再也无法进入我那篇叫《锅庄》的小说了,这在电脑系统中叫作兼容性差。
小说是无法再继续写下去,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为了打发时光,我拿起了一张报纸,报纸上还残留着老王的汗腥味儿。
“在卢旺达,对妇女施暴的势力影响非常之大,你随便问一个妇女,问她是否被强奸过,她会坦然地告诉你,我只被强奸过一次,而我的邻居已有六次了……”
“妇女们说,强奸者大都是胡图武装分子。”
“据人口部门透露,约有2000—5000名卢旺达妇女已生下或即将生下那些被奸而孕的孩子。”
哦,世界每天都在向我们展露着它的狰狞面目,而我所在的这个单位,这个形同虚设的研究所也不光彩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我参加作已一年有余,整日里无所事事,但在每个月初都会拿到一笔不太丰厚但也能养活自己的薪水。至今我仍然不知道我将拿出什么样的“研究成果”去回报我莫名其妙拿到的工资,至今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对社会做出或者将做出什么样的贡献。有时我也想,如果我没有经过大学的跳板进入这座城市,如果我从父亲手中接过牧鞭做了牧人,或许我每天的早出晚归会给别人的餐桌上增加一点荤腥。
而现在的我呢?……
现在已是冬天,家乡是否已开始下雪?
我的思绪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飘游。这座城市的孩子,总是企盼着下雪,因为一下雪他们就可以到广场上公园里堆雪人打雪仗,拿着“傻瓜”照相机的大人们还可以为他们拍个雪景。有个成语叫玉树琼枝,指的是落了雪的树和树枝。从这个成语的字面上可以看出城里人对这种景致的欣赏与陶醉。但在我孩提时代的记忆里玉树琼枝是一场灾难。每逢大雪覆盖了草原,让那些在向阳背风的草坡上生长着的干枯灌木成了玉树琼枝时,我就会从大人们的脸上看到无奈与深深的悲哀。
大人们的表情使我至今对雪有一种恐惧。因此,在我的目光里最最美好的还是夏天。夏天的美好是因为夏天无雪,夏天的美好还因为可以跳笨拙而又欢快的锅庄。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我的小说《锅庄》上。
小说的主人公叫米吉,在我的想象中他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他当然已经娶妻成家,并且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此时的米吉就站在我家乡的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