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初二,大吕庄生产小队的办公室,里里外外挤满了干部和社员。
“不能等过‘破五’再插耠子了!”党支部书记薛满看着风和日暖的好天气,头一个开了腔,他提议提早下手种麦。
“是呀,明儿个只要不刮西北风,后晌满可以打沟。”队长王栋、副队长王守信和社员们都这样说。你一言,他一语地商量了一阵子,种麦的日子决定提前。在场的干部和社员们,谁也呆不住了,支部书记、队长马上张罗耠子和套去了,社员张宝田等当时就动手找麻打绳,大伙有的帮着续麻,有的搓绳。社员张宝田一看插不上手,就从家里找来斧子和一些木楔修理耠子。太阳平西了,支部书记、队长们把绳套预备齐了,张宝田也把十八张耠子修理得结结实实。
第一线上的新兵
在大吉庄的西洼男男女女也正忙着种麦,队长吉俊庭指着一个穿着棉裤、线上衣的小伙子向记者说:“你看,那个撒粪像跑一样的叫张连余,原是兴隆小窑煤矿的工人。后边猛赶上来的那个叫吉庆柱,原来在唐山铁厂做工。那些拉着耠子跑的,大部是决心学习邢燕子要在农村扎根的中小学毕业生。”
他掐着指头算了一下,这个110户的小队,从去年到现在,共增加了16个劳动力。其中有2个工人、5个干部家属、9名中小学毕业生。他望了望干劲十足的新兵们,信心百倍地说:“这是夺取今年好收成的大本钱。”
队长沉了一会儿又说:“这些学生们,干起活来不单劲头足,而且钻劲也大,学活计挺快。拿中学毕业生黄百山说,头一天施大粪还是一疙瘩一块的呢,由于虚心向老农请教,仔细揣摩练习,第二天就撒得又快又匀了。”
新婚夫妇齐上阵
“新媳妇下地啦!”正月初三这天,大吉庄的社员这样议论着。
这对新婚夫妇,男的叫张建忠,共青团员,是生产小队长,女的叫胡桂芝,共产党员,是妇女突击队的队长。两个人经过一年多的恋爱,今年正月初二结了婚。
结婚前,两个人就商量好,请五天假到张建忠的姥姥家看一看。可是初二这天晚上,桂芝听说第二天就插耠子种麦了。她想:种“七九”麦可是个紧活计,稍一松懈就会影响今年农业的收成。在这大忙的时候怎能请假串亲呢?想到这里,就找建忠商量。她刚说“我跟你商量个事”,建忠也早有这个心思,没等她张口就说:“我猜猜明儿个不串亲去是不是?”
初三,这对新人愉快地投入了抢种“七九”麦的紧张战斗。
§§§第九节登阁是个好“班长”
宁河县廉庄公社任千户大队党总支的委员们都说他们有个好“班长”。我和他们座谈了他们“班长”的事。
于宝柱说:“我们总支书记叫任登阁,他坚持集体领导认真极了,他认为这是个原则问题。他常说:在党内,书记和委员是少数服从多数的关系,不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因此,大事都是在委员会上讨论决定,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主。开会之前,我们几个总支委员都先酝酿、商量。在支委会上都是让大伙发表意见,他用心听着,他从不老早下结论。(说到这里,他指着在座的一个支委说)任连银是个顶不爱说话的人,每次都特意让他说一说。现在,我们开会都能掏心里话,有时候为了一个问题还争论起来。有的事儿一时定不下来,大家就分头去征求生产队干部和社员的意见。去年的粮食分配,上来下去,反复讨论五六次,大家的意见大体统一了才做的决定。”
甄琪说:“登阁同志对少数人的意见也很尊重。1960年多数支委建议各队把水田旱田倒一下茬,因为几年没倒了。可是有两位支委提出不同意见。他们认为,改也确实该改,可是因为地湿,秋天没耕,也没冬灌,改,收成没把握,不如下年再改。”登阁听了这话说:“咱先征求征求社员意见,然后再拿主意吧。第二天,他就找任登清、任占鸿等几个老农讨教,多数认为不改有利。接着又开了支委会,大家研究了社员们的意见,结果没有改。”
张得山说:“我们‘班长’不仅对老支委、老同志的意见很尊重,就是对我这年轻干部也是一样。现在,我们13个支委有明确分工,每个人都积极主动地去干。刚开始当支委时,我只把民兵、青年工作的情况向支委会汇报,至于今后工作意见,我总想听书记和大家的。可是登阁却说:‘你得先拿个初步意见。’打那以后,我对分工主管的工作想得更多了,再没有依赖思想。现在,我越干越有胆量。”
于宝柱说:“对,登阁同志不包办任何委员的工作,他发现哪个委员主管的工作有什么问题,从不直接插手解决,都通过主管的人,帮助分析研究和出主意。他对行政事务更不多揽。有一次,社员任占儒、张继荣吵架了,去找总支书记,登阁就让他们找我和得山,因为我们俩都是大队委员会的调解委员。”
任连和说:“个人负责,并不是委员会不管、干好干坏任凭你。每个委员都要认真贯彻支部的决定,要及时向总支委员会反馈工作情况,对支委会的全盘工作负责。去年春天,四队有部分社员只顾搞‘小自由’,影响队里的出工。那正是插秧的时候,可是紧要关节呀。在这个队参加劳动的支委赞庭向总支汇报了这种情况,支委们进行了研究,都认为是思想工作做得不够,需要加强。支委会最后确定让登阁帮助赞庭做好四队的思想工作。登阁在四队扎了十多天,一直到生产进度赶上别的队。”
§§§第十节喜事
黄金的季节,玉田县林头屯公社西果各庄到处喜气洋洋。光棍汉陈永存家今天更是不平常。经过多年的盼望和拖延,在38岁头上,总算把媳妇讨成啦!永存为办喜事张罗好几天了,他买来一床新被褥,什么雪花膏啊,香胰子啊,都给新媳妇准备齐全。另外,还从集上砍了几斤猪肉,是待客的。今天,他早晨起来,先把那双耀眼的大红喜字贴到门上。屋里屋外更甭说,早已由来帮忙的表妹和姐姐们收拾得整齐利落。
我们来给陈永存道喜。他头戴新帽,脚穿新鞋,制服裤褂干干净净,容光焕发。这人个子不高,长得壮实,眼角几道皱纹较深,面容并未失却青春光彩。这时候,他和所有的新郎一样,表现出一种掩盖不住心里高兴的拘谨。他蹲在炕沿陪客人们吃饭,吃得又少又慢。我们劝他,来端菜的姐姐也劝他多吃。他张口大笑说:“按劳分配,劳的多得的多,兄弟今天娶媳妇,这是两档子喜,大哥又远道来道喜,乐就把我乐饱了。”永存用筷子指点桌上的饭菜说,这粳米饭、这豆腐、这饣各馇,都是用按劳分来的粮食做的。
说到按劳分配,东隔壁第四生产队队部墙上贴的预分表写得明。在陈永存名下,截至8月底,实做950分,从9月到年底,预计再做工分700个,按劳应分粮食699斤。会计还从账上查出一笔:陈永存今年现金收入239元,比去年增加75元。会计说:“按劳分配,光棍汉劳多少都是自己的,别人均背不了去,娶媳妇不难。”听会计这么一说,原来东隔壁的白纸黑字预分表和西隔壁的红纸大喜字之间,还有着联系呢!
永存说:“不光这600多斤粮食,自留地、镐头地还收点,加上她从那边还带来一些,往下的日子,只要再多劳,好过。”新媳妇刘桂珍,是丰润县沙流河公社江庄子的人,今年25岁。今天,她梳洗打扮得很整齐,忙着斟茶倒水招待客人。后来听人说,新媳妇和永存一样,也是个苦命人。
永存他爹在1941年被日本鬼子大扫荡时打死了。后来,妈和哥相继病死,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嫁出去,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单身汉虽然说孤单些,但是觉得没有人挂累,自由自在,稍许干点就能生活;所以,出劲倒是出了,劲头总是使不足。近几年来,他几次说媳妇没说妥,其实他也怕收入少,说了媳妇养不起人家。今年随按劳付酬政策的贯彻,评工记分严格执行,情况有了变化,永存干活踏实多了,可就是推碾推磨做饭要误工迟到,衣袜破了补不成。炕上不是炕上,地下不是地下,他愈想积极干活,多出工,多挣分,就愈觉得屋里实在缺个人儿。
新媳妇呢?也是父母双亡,只有两个已婚的姐姐。她本人结过婚,因与夫家不和,离了,寄居在姐家。论起她和永存的婚姻,两人都得感激永存的表妹靳百枝。靳的婆家和新媳妇娘家沾亲。好心人看到双方孤单都不是长局,积极加以撮合,媒人积极,双方情愿,相了亲,双方又都再三考虑了对方的条件,事情就十分顺利地成功了。
左邻右舍来了好几帮道喜的。永存张罗着向新媳妇引见,我们的谈话中断了好几次。最后,又谈到他的收入。今年他的粮食收入多,是沾了单身的光,论劳动,比不上别人。对这一点,他是承认的。今后应当怎么办呢?人逢喜事精神爽,永存谈到今后,语气充满了信心。他眯缝着两眼,掰着指头说,第一,明年出工330个,我少报多出;第二,今年我预计出工数原订700分,这回得修订;第三,现有一头猪,再买一头,另外再养几只兔子、几只鸡,现在屋里有一个柜橱,一个镜子……至于新媳妇有什么,那时我们没有直接打听,永存也没说。不过,三天以后,我们离开时,永存来向我们道别,顺便告诉我们:结婚第二天,他俩到女方娘家回门,回家的路上,曾经有这样一番对话:
女的说:“活计我做不好,我穿的鞋会做,你这大鞋,我没做过,得试试。”
男的说:“不要紧,慢慢学学就会了。”女的说:“我也下地挣工分。”
男的说:“现在先不忙,等把家里事料理料理和大家混熟了再下地吧!”
§§§第十一节王国藩式的干部杨居德
玉田县窝洛沽公社东左撇庄大队的社员,管他们的总支书记杨居德叫“我们的王国藩”。
勤俭办社
1955年,毛主席表扬了遵化县的王国藩和他的“穷棒子社”。从那一天起,杨居德就一直把王国藩作为自己的榜样。
杨居德从小就过穷日子,他深深懂得社里的一针一线都是社员用汗水换来的。哪怕花一个大子儿,也要口问心、心问口地盘算几遍:不花钱能不能办?少花钱能不能办好?
公社化后,有些干部对他们用茅草盖的三间办公室、秫秸夹的小库房嫌“不提气”了,几次张罗盖瓦的。去年冬天一个大风雪天,队干部们都坐办公室里开会,寒风夹着碎雪从门缝里卷进来,管理委员许贺良说:“人家别的公社都是瓦房,玻璃窗户玻璃门,咱这个小破屋多不严实,又多不好看!拿出个千八百元,对这么大个公社来说,不算什么!再说也是工作需要嘛!”杨居德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贺良同志,你算过吗?咱们的房子全盖新的,得5000元。5000元,这得多少社员劳动一年啊!王国藩可没这样办社呀……”经过一场严肃的讨论,干部们都觉得应当节俭,最后还是决定把旧房收拾一下。
几年来,他们使用的家具大多是旧的。坏了,就收拾一下再用。一个罩子灯前年就把灯座碰坏了,但并没买新的,用一个小木墩把它弄好继续用;门帘子是几块破麻袋缝起来的;办公室除会计坐的是两个白碴凳子外,别的座都是破木头箱子钉成的,杨居德同志坐的是一个盛信石的大木桶;办公室的火炉是用砖垒的。
1957年,这个社要打40眼井,可是连一块石头、一块砖都没有。买吧,得3000多块钱。哪里有这么多钱呢?他和干部们研究了几天,忽然想到王国藩不是向山要钱吗!这里也有山啊,就是远一点。他把这个意见和干部、社员们一商量,大家都赞成。第二天就出动了320辆大车,拉了20天,从山上取来了石头,井很快就打成了。
关心群众依靠群众
杨居德把自己当成社员的“打头的”,时刻关心群众,事事依靠群众。他常说:“当干部最忌讳的是摆官架子、打官腔。一有架子就一定脱离群众。”
前年夏天,下大雨,贫农社员戴宝海家的房子倒了,他就帮助安置住处,帮助修理房子。戴宝海没有木头,他就把自己的木头拿来用,感动得戴宝海满眼热泪,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贫农社员张立召家里有病人,他除了经常去看望外,还拿出手里仅有的10元钱帮助治病。这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帮助,这里面包含着多么深厚的阶级感情!
去年冬天,公社要大力发展副业生产,开始得拿出一大笔本钱来,可是,社里没有这笔钱。当时,有的人主张晚搞一些日子,等下来钱再搞;有的人主张公社抽出别的钱来搞。杨居德没有同意这种做法。他和干部一起召开了社员大会,把底子全交给了社员,让社员帮助想办法。很多社员提出用自愿投资的办法,结果筹集了六千多元钱,克服了这个困难。
去年播种小麦时,有些队对密植有顾虑,还坚持像过去一样下种;有些青年人说越密越好,甚至有的每亩要下种一二百斤。究竟下多少好呢?杨居德心里也没个底数。他就把老农、青年、技术员召集在一块,共同开了几次会,最后才商量按土质情况每亩下20到25斤。
对党忠诚一丝不苟
杨居德从初级社到现在,五年来没领过一次补助,也没报销过一笔饭费。每次开会不是怀里揣着两块饽饽,就是自己花钱买点便宜饭吃。1957年评补助工分的时候,几个副主任都是2000分。大家都说他比谁都辛苦,给他评了2200分。他说啥也不干,经过长时间的争论,结果还是依着他的意见,减去200分。去年成立食堂了,他就把自己的磨、笸箩、簸箕和蒸笼全部拿出来让食堂使用;成立幼儿园时没有现成的房子,他就把自己的间半正房腾出来。
1956年,他老伴去世了。那一年是刚成立高级社,生活还不富裕,办丧事欠下几千元债。一天,在蓟县教书的二儿子寄来150块钱。一乍儿,他挺欢喜。可是一转念:“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多钱呢?他家来的时候,不是说手里没钱了吗?”他立刻写信打听。当儿子回信告诉他钱是工会补助的时候,他就原封不动把钱全部退回。并在信上写道:“国家这阵正在建设,处处用钱,把款退还给公家吧。钱我不需要,饥荒可以慢慢还。”最后还一再嘱咐儿子,不要动不动就向国家伸手。这件事传开了。许多人听了后都很受感动。
几年来,杨居德同志和左撇庄的群众在学习王国藩的活动中,树雄心,长大志,紧紧地生活在一起,战斗在一起,这里的生产、生活面貌大大改观了。两、三年里,这个大队添置了1台锅驼机、3头骡子、3辆胶轮车、56眼砖石井、挖了1000多眼土井。生产增长得很快。粮食亩产量从1952年的135斤提高到1958年的395斤。
在学习王国藩的道路上,杨居德已经取得了一定成绩。可是他说:“比起王国藩同志来,我还差得远呢!今后要加倍努力,好好向他学习,争取早日当上一个真正的王国藩式的干部。”
§§§第十二节可敬的凿井人
在积了水的田间公路上,两辆卡车陷住了。雨,还像破了天似的往下捅。田野里一片水雾,对面一米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