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生必读的悬疑文学经典(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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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消失的秘信(1)

【美】爱伦·坡

巴黎警察局局长G先生,跟我们讲述了一个简单的案例,却让我们深深了解到,这看似十分简单的案件,实际上疑点重重、环环相扣,透露着一种古怪。

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巴黎刚被暮色笼罩,我和朋友C.奥古斯特·迪潘正坐在圣·日耳曼旧郊区登诺街33号四层楼——他的图书室里,一边沉思,一边吸着海泡石烟斗。

将近一个小时,我和他都没有说话,因为我们的思绪还沉浸在黄昏时我们讨论的那个话题中,我指的是陈尸大街的那件事,还有玛丽·罗歇谋杀案难解的谜。因此,当图书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我们的老相识——巴黎警察局局长G先生时,我觉得这是一种巧合。

G先生谈吐比较有趣,这也是我们向他表示热烈欢迎的原因,因为他谈吐的本领,差不多可以抵过他为人可鄙的一半,让他不至于那么不讨人喜欢,而且我们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面了。

G先生进来前,我和迪潘一直坐在黑暗的房间里。这时,迪潘站起来,打算去点灯。这时,G先生说他之所以来拜访是因为他要向迪潘请教一些很麻烦的公事。听到这,迪潘又坐下了,没去点灯。他说:“这种话题我们在黑暗中思考,效果会更好。”

“这又是你的怪主意,”G先生说,他习惯于把超过他理解能力以外的一切事情都叫做“怪”,因此,他几乎每天都在过着很怪哉的日子。

“完全正确。”迪潘说,他递给局长先生一只烟斗,又给他推过去一张舒服的椅子。

“是什么难题呢?”我问道,“不会又是什么谋杀案吧?”

“哦,不是的,完全和谋杀案没关系。事实上,这个案子再简单不过了,我们自己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可是,我觉得迪潘也许愿意听一听其中的详情,因为这件事确实怪得出奇。”

“又简单又古怪。”我说,“呃,这件事真是非常简单,可我们又完全没有其他对付的办法。”

“也许正是因为案情简单才弄得你们不知所措。”迪潘说。

“你完全是在说废话!”G先生尽情地笑道。

“也许谜底有点过分明显吧。”迪潘说。

“哎呀,老天爷!谁听过这种话呢?”G先生说。

“有一点儿过于不言自明吧。”迪潘说。

“哈!哈!哈!……”G先生大笑起来,他觉得太有趣了,“哎呀,迪潘,你把我笑死了!”

“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案子呢?”我问道。

“嘿,我这就要告诉你。”G先生回答道,他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可以用几句话告诉你,不过,在我未讲之前,让我先提醒你们,这个案子要求绝对严守机密,万一让人知道我向谁透露了消息,局长的位置我大概十之八九会丢掉的。”

“说吧。”我说。

“你也可以选择不说。”迪潘说。

“是这样的,这个情报是一位地位很高的人亲自给我的,有人从皇宫里偷走了一份极重要的文件。也知道偷文件的那个人是谁,因为有人看见他拿走的。而且,也知道这份文件仍然在他手中。”G先生说。

“这是怎么知道的?”迪潘问道。

“这是明摆着的,”G先生回答道,“这份文件的性质比较特殊,一旦从抢走的人手里传出去,马上会引起某种不好的后果。也就是说,这个抢走文件的人,要利用这个文件制造一些计划。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太大的动作。”

“请你说得再清楚一点儿。”我说。

“这个文件会使拿到它的人得到一种在一定场合下极有价值的权柄。”这位警察局局长很爱好外交辞令。“我还是不太明白。”迪潘说。

“不明白吗?好吧,如果文件被透露出去,那就会使人们对一个地位极高的人的名誉产生怀疑,其生活和前途都会因此产生变化。”

“这个贼,”局长还是忍不住了,“正是D部长,他什么都敢做,偷盗技巧几乎不亚于他的胆大妄为。我刚才所说的这个文件,正确来说,就是一封信,它是失去信件的人单独待在皇宫内院时收到的。当时她正在仔细地看信,可是突然被人打断了,另外有一位高贵人物进来了,她特别不愿意让他看见这封信。她当时正打算把信塞到抽屉里,可是又怕引起误会,只好把那封信照原样敞开着放在桌子上。尽管这样,最上面的是地址、内容并没有暴露,这封信也没有引起那位高贵人物的注意。”

“正在这时候,D部长进来了,他那锋利的眼睛马上看见了信纸,并认出了地址的笔迹,他揣测到收信人的秘密。他办了几件公事,像他平常那样匆匆处理完毕,然后,他拿出一封信,跟所说的那封信差不多,拆开来,假装在看信,接着又把这封信放在靠近另外那封信的位置。他又谈起了公事,大约谈了15分钟。最后,他告辞了,可是他掩人耳目地把桌子上的信掉包了,带走了那封他无权占有的信。这封信的合法的主人看见了,可是,当着那第三者的面,她不敢作出其他举动,装作一切正常。”

迪潘说:“这就对了,盗信人和失信人都心知肚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G先生回答道,“D部长为了政治上的目的,前几个月把占有这封信的优势运用到了十分危险的程度。这位失信人一天比一天认识到有必要把属于她的信收回来。可是,这也不是可以公开地做得到的。最后,她实在被逼得没办法,把这件事委托给我了。”

“因为,”迪潘说,“没有比你更精明、更能干的人了。”

“你过奖了。”G先生回答说。

“很清楚,”我说,“信仍然在这位部长手里,信是他能威胁她的原因,但他也不敢轻易使用这封信,因为一经运用,他就会丧失很多威胁她的机会了。”

“的确,”局长说,“我首先考虑要彻底搜查这位部长的旅馆。在这一点上,使我为难的是,我要做到天衣无缝,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在搜查他。因为一旦让他知道我们的企图,就会产生危险的后果。”

“可是,”我说,“这一类的调查,你不是十分在行吗?”

“哦,是的。正因为有这个能力,我才不至于太失去信心。这位部长的习惯也对我十分有利:他常常整夜不在家,他的仆人也不多。我有钥匙,你也知道,巴黎的任何一间房,任何一个柜子,我都能打开。”

“一连三个月,我没有错过任何搜查这家旅馆的机会。我每一夜都亲自参加一大部分搜查工作,因为我的名誉要紧。再告诉你一件十分机密的事,酬金的数目极大,所以我没有放弃搜查。不过,最后我不得不佩服这个贼,他比我更加精明。在我以为凡是可能隐藏这份文件的角落,我都检查过了,但一无所获。”

“他会不会把信藏在别的地方了呢?”我提了个疑问。

“这个可能性不大,”迪潘说,“他必须让信在他可视的范围内,以备随时可以派上用场,这是皇家大事的特殊性决定的。”

“有可能随时需要拿出文件来吗?”我说。

“也就是说,随时把它销毁。”迪潘说。

“确实是这样,”我说,“那么这封信也明明是在他房子里了。至于这位部长随身带着这封信的问题。我们完全可以不必去考虑。”

“完全不必,”局长说,“他曾经有两次被洗劫,仿佛遇上了拦路的强盗,他本人是在我亲自监督下经过严格搜查的。”

“你完全可以不亲自动手,”迪潘说道,“这位D部长,我敢说,并不完全是个笨蛋,如果他不笨,那么,他一定会预料到这类拦路洗劫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不完全是个笨蛋,”局长说,“可是他是一位诗人,我认为这跟笨蛋没有太大差别了。”

“确实是这样,”迪潘说,然后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不过我本人也问心有愧,写过几首打油诗。”

“可不可以详细谈谈你搜查的具体细节呢?”我说。

“呃,实际上,我们是慢慢进行的。我对整幢大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查。首先,我们检查了每一套房间的家具。我们打开了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抽屉,当然,如果有这种秘密的抽屉,肯定瞒不过我们。接着,我们检查了椅子。对于软垫,我们用你们见过我使用的细长针来刺探。对于桌子,我们把桌子面拆下来了。”

“为什么?”

“有时候,桌子,或者其他形状相仿的家具,它的面板会被打算藏起东西的人拆下来;把家具的腿挖空,把东西放在空洞里,然后再安装好面板。对于床架的柱子,也可以按同样方式利用柱脚和柱顶。”

“不能利用声音来查出空洞吗?”我问道。

“这个方法不奏效,把东西放进去的时候,可以在它四周垫上一层厚厚的棉花。再则,我们这个案子要求在动手的时候没有声音。”

“可是你不能都拆开——你不能拆散屋里所有的可能存放东西的家具吧。一封信可以缩成一个小纸卷,或者同一根粗的织绒线针的形状大小差不多,这样它就可以被塞到譬如椅子的横档里。你们不会把所有的椅子都拆散来检查吧?”

“当然没有,可是我们干得更出色——我们用高倍显微镜检查了旅馆里每一把椅子的横档,每个地方有什么新近动过的痕迹,我们都能通过显微镜万无一失地立刻检查出来。”

“你检查了房子周围的地面了吗?”“所有的地面都铺了砖,所以不是很麻烦。我们只检查砖块之间的青苔就行了,发现都没有动过。”

“你们当然查阅了D部长的文件,也查过了他藏书室里的书了吗?”

“当然,我们打开了每一个包裹、每一本书,甚至每页都翻过。我们还测量了每本书封面的厚度,计算得极为准确,对每一本都用显微镜百般挑剔地检查过。”

“你们查过地毯下的地板吗?”

“我们掀开了每一块地毯,用显微镜检查了木板。”

“还有糊墙纸吗?”

“查过了。”

“你检查了地下室吗?”

“我们查过了。”

“那么,”我说,“你始终都估计错了,那封信并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放在这幢房子里。”

“我就怕被你说对了,”局长说道,“那么,迪潘,照你的意见,我应当怎么办?”

“彻底地搜查那幢房子。”

“那是绝对不需要的,”局长回答道,“对那栋房子,我比我的呼吸还有把握,信不在房子里。”

“我提不出更好的意见了,”迪潘说,“当然,你大概知道那封信的特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