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道可道:晚近中国学人珍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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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授业(2)

洪业指导学生写论文,有学生论文拟名《俞曲园传考略》。洪说:“汝所定此题,大可不必,汝试往清华大学叩询俞平伯教授便知底细,何劳多事为之考略乎?”

洪业常向北平海甸(淀)旧书摊收购残缺线装书,然后分装纸袋,发给选修生,命各就所得残籍阅读,利用两节课时间入书库,究源溯流,考究手中残本性质、作者咐代,写成报告。

吴宓主张毕业论文不必多花心思考虑,而看书要紧。他在学生作业上批注:君毕业在即,转瞬服务军中,相聚之日无多,盼多置疑问难;毋负师生相迎之因缘也。

鲁迅在给朋友的信中,谈及“硬看”学习法:“学外国文须每日不放下,记生字和文法是不够的,要硬看。比如一本书,拿来硬看,一面翻生字,记文法;到看完,自然不大懂,便放下,再看别的。数月或半年之后,再看前一本,一定比第一次懂得多。”

许地山曾向学生传授写作秘诀,他称之为“三宝”的是:智慧宝,乃天赋;人生宝,即生活经验;美丽宝,说的是语言技巧表现的思想美。

武汉大学徐天闵教授古今诗选课,一日讲曹操,说:“无怪今人之爱讨小便宜了,操云:‘生子当如孙仲谋’,曹操还讨孙权的便宜呢!”讲到王粲,又说:“王粲长相很丑,可是名粲,那只好顾影自怜了。”

朱希祖在中山大学文科研究所时,特别提倡断代史研究,要每个研究生以自己兴趣选择某一朝代史为研究范围,然后分别开列文献目录,规定要循序读下去。

汪胡桢就读南京河海工程专校时,其师李仪祉要大家为古书的“陂”、“塘”和英文reservoir(水的储存处)取一个适当名词。其他学生多哑口无言,只有汪思索片刻即提出“水库”。汪并口占一绝:从来米粟聚成仓,而今雨水也入库,蓄潦济旱能发电,五谷丰登百工富。李仪祉听了欣然同意。

顾颉刚赠语学生史念海:“宁可劳而不获,不可不劳而获,以此存心,然后乃有事业可言。”史念海视为座右铭,并以此薪传勉励后辈。

马宗融在大学开讲第二外国语--法语。他以为先生讲、学生听,效果是不行的,而采用会话的方法。教书的进度,求其人懂,不求其快;学生求其精,不求人数多;平均在每小时上课时间内,得有半小时是问学生的。所以听他上课的人,不用功的也要用功了。

李青崖上课,常责备女学生化妆太浓。他说,要建议学校,在教室门口放个洗脸盆,让爱化妆的学生先把脸上的妆洗掉后,才能进来上课。

李青崖有次上课,要写一个“龟”字,忘了写法。就画了一个长圆形,内绘几个方格,成一个龟形。

华罗庚任教时,训练学生的绝招被称为“把学生挂在黑板上”。他叫学生上黑板演算,学生演算不出,就不许离开。“挂在黑板上”两个小时的,还不是最高纪录。

华罗庚曾对学生说:“我总是反对‘不要班门弄斧’这句话,应改为‘弄斧必到班门’。”

陈重寅在一次学生毕业典礼上,赠送给每个毕业生一把梳子和一面镜子。他说:“当你将梳齿向上,梳背向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由繁入简的系统图。无论你遇到多么繁杂的事,最好的办法是分门别类,逐一解析,万流归宗,这就是‘归纳法’。当你将梳背朝上,梳齿朝下时,看到的是由简入繁的系统图。因此,对待一切问题,应循其主干,探其支流,这便是‘演绎法’。至于镜子尤为重要。物欲横流,用镜照照自己,做到明心见性。”

马君武曾任国立广西大学校长,他善于诱导学生,常隐其意而不直言。一次,一个对国文课不感兴趣的学生请他题字。他欣然写道:“则以学。”学生说,您忘了写“文”字。马笑而答道:“你也知道国文课的‘文’字重要啊!”

马君武任广西大学校长时,一日巡堂,见某教授未来,询之,谓得急病,即召医驰治。马又进教室,询知该授有机化学,即按照书本逐段登台说教,竟较原教授讲得更为明晰。

萨本栋博士1937年任厦门大学校长时,年方35岁,所著《普通物理学》、《高级物理学》列为“大学丛书”。他调侃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据说全世界只有7个半人懂得,我勉强算得半个吧!”

萨本栋当厦门大学校长时,每星期六傍晚约请十个学生到自己家里谈话和吃晚饭,听取意见。有次,一个生物系学生反映有本英文参考书找不到,经萨过问,两天后图书馆便通知这位学生,说书已经找出来了。

钟荣光主持岭南大学,办得极有成绩。广州学生群中流行一首歌谣:“法政老(法政专科学生年纪大),高师穷,培正、一中唔中用(都只是中学),岭南大学是英雄。”

邹韬奋对学生很严厉。上他的英文课,学生第-次答不出问题,罚在原位站;第二次答不出,罚上讲台站;第三次答不出,罚上讲台上的桌子上站。

缪钺鼓励学生看课外书,要把熟读和深思结合起来。他说,“深思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是探微索隐,一是高瞻远瞩”,也就是现在人们说的微观和宏观。

1926年,复旦大学聘请夏丏尊上中国哲学课。夏第一次进教室,就板书:“夏丏尊,不是夏丏尊!是教书先生,不是叫花子。”原来有些书报一再将其名误刊为“丐尊”。

1927年,王力由梁启超、赵元任指导撰写毕业论文《中国古文法》,由于时间不足,只写了两章。梁读后写了总批:“精思妙悟,为斯学辟一新途径,第三、四、五章以下必更可观,亟息快见。卓越千古,推倒一时。”但赵元任作眉批专找瑕疵,其中最严厉一句评语:“未熟通其文,断不可言其无某文法,言‘有’易,言‘无’难。”王读后大受感动,后六字竟成为其座右铭。

1930年曹聚仁在持志大学教授历史研究法时,凡学生选此课者,每人都赠送将出版的他写的《中国文学通史》一部。他在白纸上写了此书名,还盖了自己印章。他说,等到该书出版后,可向群众图书公司领取。然而到了1933年,因书未能出版而未兑现。

作家陈翔鹤30年代初在济南一师教书时,为了给学生提供习作发表的园地,编辑《春潮》周刊。他规定了三条选稿标准:第一稿件要干净;第二内容不许肉麻;第三所写的东西不管是怎样的浅薄,或者孩子气都可以,但至少要有点真挚的感情。

冯友兰在清华大学教书,从没有说过一句引人发笑的话,也没有闲话。抗战初,山海关告急,很多教授上课就谈时事,只有他仍若无其事地说:“上次我们讨论墨子的……”

冯友兰教学采取讨论方式,先指定读参考书,然后在课堂上提出问题进行辩论。他从不发火,或说一句轻率的话。有次某学生不谈自己意见,一再用胡适的话,冯开始不理,只驳他的话,因为那人不断“诉诸权威”。冯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话:“你就说你自己的意见怎样好了,不必再提胡先生。”

冯友兰上课,用他自己写的《中国哲学史》。他每每将书后金岳霖所做的“审查报告”念一遍,又解释一遍。但他从未念放在一起的陈寅恪写的“审查报告”,因其中多有赞美之语。

冰心家的大门上贴着“医嘱谢客”四个字。但它只“谢”过一个人,他就是冰心丈夫吴文藻教授的学生费孝通。有一次费来访,走到门口看到那四个字,踌躇了一会就走了。

钱钟书少年时爱读张船山、黄仲则的近体诗。陈衍对他说:“走那条路子不仅做不出好诗,更严重的是会‘折寿’。”从此他改弦易辙,去探索风格高的诗路。

杨石先在南开大学理工学院讲授普通化学课时,身上至少带三只表:一只是背心左侧小口袋里揣着的金壳怀表,表链系在背心纽扣上;一只是戴的手表;还有一只是无链的怀表。他上课时,把无链怀表放在讲桌上看时间,但有时也看看有链怀表,有时又伸长手臂看手表,说是为掌握讲课节奏。

徐玉诺最爱和学生讲泰戈尔诗,每讲到得意处,就接连上两三节课。

徐玉诺上作文课,在学生作文簿上批:“写出来的。”他说:“作文必须写真情实感,千万不能矫揉造作。”

艾芜告诫学生:写文章不要拾现成诗句和生僻词语,而要用自己的话说出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写出自己独特的感受,这才能打动读者。

朱自清对教学十分认真,他对学生作业格式有具体规定:作业本第一页要空下来,把一学期作文题目依次写下,并注明起讫页数,以便查阅;就像一本正式出版的书的《目录》一样。

陈望道任复旦大学新闻系主任时,曾提出,“七分学者气,三分才子气”。即应该读书时就得老实地读书,应该活动时便猛烈地活动。

陈望道反对轻浮、呆滞,因此他要学生“含蓄中活泼”,“活泼中稳重”。他还将自己的办公室交与学生管理,让他们玩闹和读书,给以充分自由,只要不触犯校规。

陈望道的《修辞学发凡》是中国第一部修辞学专著,他选定此书作为教材。上课时,他首先对同学们说:“凡已买了《修辞学发凡》的都上来。你们买书时,在定价中有一小部分是出版社付给作者的版税,现在我把版税退给你们。我不收学生的版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