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道可道:晚近中国学人珍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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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粉墨

上世纪初,马相伯与许啸天在上海演《黑奴吁天录》。马演大黑奴,许演小黑奴。许初次上演紧张,马对他说:“你出台后眼睛向着空中,只当台下的人全是木头做的。”许果然演出成功,但却给观众掷上来的赏银打得浑身是痛。

1909年,张伯苓在南开学校鼓励学生演剧。他为学生作舞台设计和扮演戏中的主角,曾自扮剧中的校长。

李根源面上多麻,大家喊他李麻子。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黎元洪当总统时,李任农商总长。他经常去戏院大捧名伶程砚秋,对程演的《红绋传》更是敬仰。他说:“砚秋生前就是红绋,我原是李药师转世。请看他演红绋时唱‘望李药师细说根源’,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张謇晚年,推崇梅兰芳和欧阳予倩,曾为建筑“梅欧阁”,自撰联称:“南源北源会通处;宛陵庐陵今古人。”

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一章节中,举了五个例子,都谈到梅兰芳。因此,谭彼岸在《大风》著文,以为按实验主义测之,胡是一个戏迷。

平剧的原理是什么?齐如山经几十年研究得出结论,并用四句话包括:有声必歌;无动不舞;不许真器物上台;不许写真。

徐调孚喜古杂剧传奇,凡仙霓社所演昆曲均看过,还替该社编了戏目索引,注明出自曲谱、册卷。

焦菊隐办戏校,注重学生文化修养,文化课首推语文,并请吴晓钤、翁偶虹等任教。

焦菊隐开导学生,在台上演戏,不能把台下的龃龉、芥蒂带到剧中人物中去,更不许把台上的痴爱、嗔喜带到同学中来。

金梁曾赠盖叫天(张英杰)对联,有“英名盖世三叉口,杰作惊天十字坡”;“英名盖世今皈佛,杰唱叫天老愈经”。

程长庚老年力衰登台演《白帝城托孤》,一时痰忽上涌,“白帝城”念成“拍帝城”。次日京师全城以为他又出新腔,后学者自是皆念“拍帝城”。

“五四”时,李大钊在北大指导学生演话剧《孔雀东南飞》。事后他说:“程俊英扮演那个受气的兰芝太像了,冯沅君把恶婆婆的性格也都演得十分真切,没想到这出小小的话剧演得这么好。”

1923年,曹锟贿选当上大总统。京剧《捉放曹》改称《陈宫计》。但吴承仕却扮演祢衡,唱了一出《击鼓骂曹》。

1924年,梅兰芳在上海新舞台演出一月,沪上轰动,宁杭人士多有专车来观。《申报·自由谈》辟有“梅讯”专栏,为梅之言行录,连载3个月。画家邓湛叟观后为之倾倒,即为作肖像图,并题七绝:“畹华歌舞倾天下,居士丹青薄有名;从此芳草嗟老大,图中相对感浮生。”

1925年春,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在纽约、波士顿先后演剧,宣扬中国文化。顾一樵在波士顿排演《琵琶记》,由梁实秋、谢冰心、王国秀、沈宗濂等分任角色。闻一多和赵太侔由纽约赶来帮助。闻一多负责布景、服装、化装,其中所穿的龙袍也由他用油画笔绘制;在灯光下有一个大屏风,碧海、红日、白鹤,也是闻的杰作。

1925年,美国波士顿中国留学生排演《琵琶记》,梁实秋饰蔡中郎,冰心饰牛丞相女,另一女生谢文秋饰赵五娘。后谢与姓朱同学订婚,冰心对梁开玩笑说:“朱门一入深如海,从此秋郎是路人。”梁从此以秋郎署名。

齐如山研究京剧,名丑萧长华曾以双关语对他说:“齐先生,你研究这个,往哪里吃饭去呀?”齐说:“我研究这个,不是为吃饭,而是吃了饭来研究的。”

谭鑫培为百代公司灌了《洪羊洞》、《卖马》两张唱片。公司给他价值50两银子的报酬。他说:“唱了两段戏就要这么大的礼物,真有点不过意。”

汪笑侬弃官从伶后说:“做官不过七品知县,如今王侯将相随我做,这是何等的赏心乐事。”

厦门大学余謇教授爱民间戏曲,每星期必去厦门市区看戏。他上课借鉴戏曲表演艺术,用声调、眼神、手势等弥补语言的不足。听他课者,以“深入浅出,雅俗共赏”八字为评语。

曹禺从小就和戏剧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在天津南开中学读书时,扮演过易卜生《国民公敌》里的女儿和《娜拉》中的女王角娜拉。

30年代,曹禺在剧专排戏,先要在地板上划好格子,尺寸据舞台大小;演员排戏时走动一定要照格子,不能随心所欲。

周信芳30年代参加演出京剧连台本《封神榜》,他一人在全部十集里,先后扮演了姜子牙、梅伯、闻太师、伯邑考、杨任、苏护、比干、苏全忠、赵公明、殷郊和土行孙等11个角色,正净面丑无一不有。

姜妙香自俞振飞加入梅兰芳剧团后,每逢演《奇双会》,必让俞饰赵宠,而自己则扮饰次要角色宝童。他说:振飞的昆脸比我强,咬字讲究。

张恨水1932年任《世界日报》、《世界晚报》编辑时,为举办北平新闻界救济受水灾祸害的民众义演,他在压轴戏《女起解》中饰演崇公道,轰动一时。

1936年郁达夫在福州明光戏院聆赏刘奎官演“常遇春跳潭溪”,谓刘为京剧武净中不可多得的人材。

汪笑侬原名僢,字孝农。因在上海演戏时,为名伶汪桂芬所耻笑,说他“一生一世,断然不能够有成就的一天”。汪知后说,“汪桂芬笑我也。”乃自署为“笑依”。后来,他寓济南,自题所居为“天地寄庐”,并为之联曰:“墨笑儒,韩笑佛,司马笑道,侬惟自笑也;舜隐农,说隐工,胶鬲隐商,伶亦可隐乎。”

宋宝罗自编、自导、自演京剧《朱耷卖画》。他主演朱耷,边唱边画,只用了3分钟,就在舞台上绘了有一只鲜艳的大公鸡的国画。

抗战前夕,马连良有天在上海演《辕门斩子》中的杨延昭。登台时因跟班疏忽,未能替他戴乌纱官帽。他出场后念道:“吾乃六郎延昭是也。”这时,才发觉未戴帽,就随机应变,自道:“国事乱如麻,忘却戴乌纱。家院,取帽来!”跟班恍然大悟,急送帽上。这破绽竟然瞒过了观众.戏继续唱了下去。

老舍曾集马连良所演之京剧代表作剧名,写七绝戏赠马连良:“淮河营外火牛阵,天水关头白蟒台,三字经陈十道本,状元谱上百花开。”

马君武捧小金凤的桂剧,有人作联讽刺,另有报纸评论在娱乐场中燕舞莺歌的人。马看后不高兴,找该报社长韦永成说,“戏剧也是艺术”,要他更正。韦很机警,说:“马先生,更正不要紧,不过更正后更出名;本来是不相干的社论,泛指那一个人,更正时怎么说,含糊过去就算了,越更正越有痕迹。”马想也对,说:“算了!算了!”

欧阳予倩在抗战时期编导《忠王李秀成》,被地方当局删掉50多处,改动30多处,但在桂林仍连续演出23场,场场满座。

1939年,柳亚子谈阿英所写的《碧血花》剧本,建议他最后添一幕,即在天地会成立大会上,与会者要大声狂呼“中华民族万岁”、“黄帝子孙万岁”的口号。

李叔同表演《茶花女》、《黑奴吁天录》等新剧,名噪一时。为了扮演艾美柳夫人,他剃光了胡子,花了100余元,自费做了一件女西装。演出的成功,轰动了东京。日本报纸赞叹说:“演欧美剧,日本人自愧不如。”

张伯驹学京剧宗余派,曾以演《空城计》中之诸葛亮,与名角余叔岩(演王平)、杨小楼(演马谡)、王凤卿(演赵云)等同台,为北京全城轰动。章士钊有诗称:“坐在头排看空城,不知守城是何人。”

程砚秋的拿手戏《女人心》、《百花记》,只在上海演出,而从不在北京上演。原来是为了让李世芳(梅兰芳徒弟)演的同名京剧能在北京卖座。

马彦祥执导话剧《北京人》,在北平演出大为成功,观者极多。马彦祥不得不在报上刊出“看过的人务请不要再看”的广告,以便留出座位给向隅者。

李健吾以写剧本和文学评论驰名文坛。他也擅长演戏,曾在《称心如意》中扮演长者,将此人物演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故同人称他为“两栖人”。

梁实秋在美国演《琵琶记》,剧中由赵五娘(谢文秋饰)抱着琵琶自弹自唱.他用四季相思小调唱了一首唐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事后竟也无人讲话。

闻一多为梁实秋饰《琵琶记》的蔡中郎写诗作柬:“一代风流薄倖哉!钟情何处不优俳?琵琶要作诛心论,骂死他年蔡伯喈。”

田汉所写《丽人行》(新《三个摩登女性》),共有20场。开头还有一段报告,他是借灯光的暗转来变换场面的。演者和观者都感到复杂,后经洪深导演,却迎刃而解了。

鲁兵(冰儿)将童话《大珠子》改编成剧本《皇帝与太阳》。该剧在杭州上演时,鲁自饰历史老人,由小草(圣野)饰卫兵。

阳翰笙按赵丹要求,在半个月里将电影剧本《塞上风云》改成话剧。阳仅用14天写出三幕,第15天喝了6大杯浓咖啡后完成最后一幕。该剧在武汉演出,轰动了三镇。

1945年底,重庆上演阳翰笙的话剧《天国春秋》,连演26场。《新华日报》在头版载:“足见历史戏剧是时代的滥觞,《天国春秋》是超越的成果。”

吴祖光1946年创作话剧《捉鬼传》。戏的最后一幕中,“吹牛说谎鬼”把面孔变成了一块白板(“不要脸”),吓死了钟馗。郭沫若观后有诗赠作者:“钟馗捉鬼被鬼捉,观者观娱作者哭,中有眼泪一万斛。非欲衣冠媚世俗,欲使世上绝鬼蜮!”

1968年,台湾大学文学院上演梁实秋译的莎士比亚的《奥赛罗》,被军方批驳。理由是剧中描写兵变,要影响军心。后将奥赛罗改为文职,称大人不称将军,副官改称秘书,始上演。梁实秋知道后说:“莎士有知,怕要气炸了肺!”

王秋颖曾在电影《甲午风云》中,与李默然分别扮演李鸿章和邓世昌。王临终前,提出想见李默然一面。当李赶到医院,与阻拦他的护士发生争执时,从昏迷中醒来的王秋颖猛然喝问:“谁在二堂喧哗?”李应声而入,抢步上前低头道:“回大人,是标下邓世昌,拜见中堂大人!”王听罢此言,溘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