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情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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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塔楼十九层(7)

汪娜的话不是说着玩的,史晓梅知道她真能干得出来。有一次,史晓梅和汪娜乘坐公共汽车,史晓梅不小心踩了一个小伙子的皮鞋,小伙子是个不三不四的混儿,大概看着史晓梅长得漂亮,就想歪点子了,说史晓梅踩坏了他的皮鞋,他的这双皮鞋一千多块钱,让史晓梅赔偿。小伙子把脚上的皮鞋脱下来拿在手里,在史晓梅面前晃悠着,说这双皮鞋送给你了,你给我一千块钱,咱俩就各走各的路;你要是不掏钱,对不起,你就跟我走一趟。车厢里的乘客都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汪娜知道这事儿要靠她们自己解决了,她就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内,掏出一把水果刀,突然横在小伙子的脖子上,嘴角撇了撇说,你要多少钱?再说一遍,我就捅了你这孙子!小伙子当即翻了白眼,一声不吭地看着汪娜。汪娜撤开刀子的时候,抬手给了小伙子一个大嘴巴,骂道,你他娘的不想活了,就跟姑奶奶吭一声,姑奶奶送你去给阎王爷当驸马!当时的汪娜,完全不是生活中的那个女孩子了,她变成了喷着毒汁的美女蛇,变成了一头疯狂的狮子。从那次事件以后,史晓梅跟汪娜在一起,就觉得特安全。

史晓梅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接受了汪娜的建议。第二天晚饭后,两个人做了精心的准备,每个人随身带的小包内,都藏了一把半尺长的藏刀,每个人的手机上,都输进了110报警电话,关键时候只要一摁发射键,就可以报警了。

汪娜问史晓梅,准备好了吗?

史晓梅说,准备好了。

汪娜说,走,捅了他孙子去!

汪娜甩了一下头,那动作像黑社会中的女老大。两个人轻轻带上了门,离开了她们合租的住所。

霍老师的家,在省城中心广场边上,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据说这地儿的房价每平米升到了八千块。她们从广场穿过的时候,广场边的石阶上,已经有许多晚饭后闲坐的人。她们两个青春饱满的身体,就牵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有一个外地民工模样的男人,眼睛贪恋地盯住汪娜看,目光追随着她走了很远。汪娜就对史晓梅说,你看他脏兮兮的,也配盯着我看?你等一下,我去问问他,瞪着个牛蛋眼看什么?史晓梅就笑,说人家有看的权利,你不让人家看,就别从人家面前走,刺疼了人家的眼睛。

汪娜说,看也白看,干咽唾沫吧他!

两人一路故意轻松地说笑着,到了霍老师家门前。汪娜贴墙根躲在一边,示意史晓梅去摁门铃。史晓梅摁门铃的时候,手指有些抖动,完全不像是来弹奏古筝,似乎是上门打劫的。

门是一个小伙子打开的。小伙子一看到史晓梅,就愣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找谁?

史晓梅说,霍老师住在这儿吗?

小伙子说,是,你有什么事儿?

里面传来霍老师的声音,说,是史晓梅吧?快进来。春寒,是我请来的。

小伙子疑惑地“哦”了声,说,请进来吧。

史晓梅走进去,小伙子刚要关门,汪娜忙从门边闪出来,把小伙子吓了一跳。

霍老师从客厅朝门口走,声音平静地说,来了晓梅,你们先到我书房坐一会儿吧。史晓梅发现霍老师的脸色不太好看,还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位中年妇女,就猜想一定是霍老师的妻子,虽然看上去并不难看,但长得完全不像史晓梅。史晓梅就想,这个霍老师,说话没边儿,他爱人哪儿跟我一样?也就是性别一样吧。

霍老师带着史晓梅和汪娜进了书房,史晓梅忙指着汪娜,说这是跟我住在一起的同学,叫汪娜,她不放心我一个人来,就陪我了。史晓梅说得很真诚,也很坦然,霍老师理解地点点头,说你们随便坐,我有点事儿。霍老师关上书房的门,走回了客厅,汪娜就一屁股坐在靠背椅子上,有些失望地叹一口气。

汪娜说,白紧张了半天,啥事没有。

史晓梅说,你还巴望有点什么事,是不?

说着,史晓梅朝书房窗口下的那架古筝走去,掀开古筝随意弹了几下,确实是一架音质不错的古筝。她开始细细地打量书房了。书房很大,有二十平米的样子,一面墙全是书架,书架内的书满满当当的。就在史晓梅打量书架内的书籍时,汪娜发出一声惊叫。

汪娜说,晓梅你看,你看那张照片!

史晓梅愣住了,在霍老师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霍老师和一个女人的合影,那女人的相貌,简直跟史晓梅一模一样。史晓梅奔过去,把照片拿起来仔细观察,想从中看出一些破绽。

汪娜说,晓梅,我敢说这张照片就是你的,他是用电脑把他的照片跟你的拼凑在一起了,妈呀,这个霍老头……

史晓梅说,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那你说,这个女孩子是谁?真是见了鬼了!

是见鬼了,霍老师说我长得很像他妻子,可咋能这么像?汪娜,我脑子里嗡嗡的,头疼。

汪娜来了精神,一挥手说,甭怕,一会儿我问问霍老头子,这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听到客厅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悄悄走到门口,拉开一道门缝,朝客厅窥视。

客厅内,霍老师的儿子霍春寒,站在那女人面前,说,不可能,办证不可能,都这把年纪了,还办什么证呀,你搬过来住就行了。

女人说,那不行,我要的就是堂堂正正,这么偷偷摸摸地搬过来住,算啥?啊,老霍你说这算啥?

霍老师坐在沙发上粗粗地叹气,不吭声。三个人沉寂了半天,那女人最先说话了,让霍老师给她个准话,到底愿不愿意办证。

霍老师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女人,说,办不办,都一样吧?你就不要坚持了。

霍春寒对女人说,这事你就不要琢磨了,我哥哥和我姐姐都是这个意思,我们支持你们在一起,但办证就免了。

女人站起来,看了看霍老师,说那就算了吧老霍,你们不想办证,就是不肯接纳我,其实我就是要个名分,让你们承认我,其它的什么我都不要……算啦算啦,咱俩没缘分呀老霍。女人说着,站起来朝门口走去,霍春寒已经给女人打开了门,说你要走就赶快走。女人一腿迈出屋外的时候,回头看了老霍一眼。

女人的眼里泪花闪烁。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霍老师朝书房走来。史晓梅和汪娜急忙坐好。她们多少听明白了一些,正因为明白了一些,新的疑惑就更多了。霍老师推门走进书房,满眼的老泪终于流下来。他显然是为了躲避儿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泪水在书房内流出来。很奇怪,他似乎不避讳史晓梅和汪娜。

霍老师擦了一把泪水,如释负重地对史晓梅说,没事了,忙完了,咱们开始吧。

他走到古筝前,慢慢地打开覆盖在古筝上的丝绒红布,把古筝和一把椅子的位置调整好,看着史晓梅,又说,你坐吧,开始。

史晓梅坐在椅子上,她觉得很奇怪,椅子的高度和距离古筝的位置分毫不差,她不需要调整姿势,伸手就可以演奏了,仿佛这架古筝就是为她设置的。她愣了愣,回头看了霍老师一眼。

霍老师就坐在了书桌的那张合影照片前,凝视着史晓梅的背影。

史晓梅不多想了,很快进入演奏状态。书房内回响起《秋思曲》,霍老师和汪娜都沉醉在浓重的感伤氛围里。最初汪娜试图故作轻松,尽量让思绪飞出这间书房,但她很快就发现,这感伤的气氛密密实实的,无法穿透。

一个小时的古筝弹奏结束了,霍老师和汪娜的身子没有动弹一下,两人的眼睛都湿润了。汪娜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站起来故意调侃,说自己刚才听着古筝曲,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说,晓梅你真讨厌,你让我想家了。

史晓梅一声不吭,霍老师也一声不吭,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古筝上,要说的话似乎都在古筝曲中。霍老师掏出二百块钱递上去,史晓梅从霍老师手里接过钱,提起自己的包就走,像是逃跑似的。

霍老师的儿子霍春寒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他一定也听到了书房传出的古筝曲。史晓梅和汪娜走出书房,他急忙给她们打开了房门,把她们送出门口,反手带上了房门。

霍春寒盯住史晓梅问,我爸给你多少钱?

史晓梅瞅了一眼霍春寒,说,二百。

霍春寒又问,他请你演奏几天?

说不清,他让我每天都来。

霍春寒把头仰起来,瞅着楼道顶部,说,神经病。他看了看史晓梅,忙纠正说,哦,我不是说你,你明天不要来了。

史晓梅一下子对霍春寒有了一种厌恶感,凭直觉她就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仪表堂堂的男人,内心肮脏龌龊。于是她说,为什么?我不能听你的,我是霍老师请来的。

霍春寒有些严厉地说,我不让你来你就别来!

史晓梅白了霍春寒一眼,转身就走。汪娜站在那里没动,她想问问霍春寒为什么不让史晓梅来了,但看到史晓梅已经走远了,也就急忙去追赶史晓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