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吹满风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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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军婚无戏言(3)

后来,江海燕就觉得委屈了。虽然当初她的目标就是为了和江风结婚,就是和江风较劲,但是真正达到了目的后,又觉得很空虚,这算啥结婚呀?本来她是准备和江风结婚后,好好地伺候他,过去吵闹告状,都是为了和他结婚,所以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是难免的。但是结婚后江风一名话都不跟她说,睡在一个屋里却什么实际的内容都没有。自己经过这么艰难曲折的努力,得到的却是一个虚名,不是太亏了吗?于是江海燕就不满足于形式上的东西了,她想实实在在地拥有江风。人总是这样,上了第一个台阶,就盯着第二个了。

江海燕又去了政委家里告状。政委听她说完后,叹息一声,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能让他跟你结婚,可不能用背包绳把他和你绑到一起,你说是吧?再说了,绑到一起有什么用呢?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用。这要凭感情,感情这个东西需要慢慢培养,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也就有感情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说是吧?政委转弯抹角地开导江海燕的时候,政委的老婆在一边插话了,说得直截了当:“什么感情,屁感情,那些强奸的、嫖娼的男人,哪有时间和女人培养感情。”

政委觉得老婆的话走题了,就瞪了老婆一眼。老婆却更来劲了,说你瞪什么瞪,你喝醉酒回来,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哪回有过感情的?你不是一样弄得死去活来的。政委气得站起来就走,没说一句话,他知道如果现在批评老婆,老婆还会把她自认为更精彩的话说出来。政委一走,政委的老婆就批评江海燕窝囊,说江海燕白长了一个女人身体,连个男人都拢不住,一直把江海燕说得耳根涨红。

江海燕回去后就有了行动,每天夜里坚持洗澡,你江风总不能不让我擦擦身子吧。但是,她选择擦澡的时间却不太合理,总是在江风查哨或是开完会回来睡觉的时候,就开始一丝不挂地擦澡,而且弄得一大盆水哗啦哗啦响。江风看了两眼之后,只能翻身子面对墙壁,等到哗啦声消失了,他才慢慢地摆正了身子,朝对面的床上投去愤恨的一瞥。这一瞥又出了问题,他瞥见江海燕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尽管江风极快地闭上眼睛,心里恨恨地责骂江海燕不知羞耻,但是黑暗中他的眼前总晃动着白条条的鱼样的东西,并开始游动起来。后来他就骂自己了,努力地要把眼前的这团白乎乎、软绵绵的物体赶走,早一点儿入睡,挣扎了半天成效不大。这样熬了几个晚上,江风的两眼就布满了血丝。

江风与江海燕不说话的僵局就被江风打破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再熬下去。江风对江海燕说:“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江海燕心里很高兴,江风毕竟跟她说话了,不管说什么话,哪怕是吵架都行,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她故意用一种不悦的声音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睡觉的,有啥不对的?”

“我们暂时住在一起,最好互不干扰,否则谁都不得安宁。”

“我干扰了你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谁看让谁烂眼睛。”

后来,江风经常在晚上与江海燕吵架,他心里总有愤懑的情绪要发泄出来,江海燕就成了他发泄的载体。但是不管怎样对江海燕表达他的愤怒,江海燕总是默默地承受着,并且见缝插针地显示自己的贤惠。从结婚那天起,每天晚上只要江风不回来,她就坐在床头等待;江风要洗的衣服放在盆里,她就偷偷端去洗了。江风就很生气,说我的衣服不用你洗,你献什么殷勤?后来江风就把要洗的衣服藏起来,但是不管藏在哪里,江海燕都能找到。那次,江风因为拉肚子病倒在床上,军医说是肝火上升,给了一堆药,他把药当饭吃都没有效果。指导员就骂军医废物,说一般的肝火上升应该是大便干燥,怎么会拉肚子呢?指导员劝江风住院,江风不肯,说训练正紧张呢,拉肚子不是大病,拉几天就好了。江风后来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江海燕就派上了用场,把她的贤惠和耐心淋漓尽致地展示给江风看。最初江风拒绝接受她的服务,不吃她做的家乡手擀面,却让通信员去食堂打饭,她给他端的洗脚水他也不用,让通信员倒了重去水房端。指导员就连连摇头,私下劝导江风,说你别的不享受就不享受吧,有病让她伺候不应该吗?反正她是你名正言顺的老婆,不用白不用。再说了,谁知道你用不用呢?江风就说自己知道,我不承认她是我老婆,我用她干啥?指导员“咦”了一声,说你真愚蠢,结婚证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是受法律保护的,联合国也得承认呀。

但是后来,江风还是用了江海燕,因为他几次拉肚子拉到了床上,用通信员收拾就不合适了,于是当江海燕收拾床单的时候,他把头扭到了一边,似乎装出没看到的样子。江海燕并没有满足于收拾一下床单,她还用湿毛巾擦了擦他的腿,他竟很大度地允许了。

不过等到江风不拉肚子了,他又拒绝了江海燕的殷勤,照样和江海燕吵闹。那天晚上江风正和江海燕吵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炜来电话了。炜说江风你真行呀,是不是结了婚和她有感受情了,把我忘了?怎么也不来个电话?听到炜的声音,江风的喉咙就被许多缠绵的话噎住了,半天发不出声音。炜说你说话呀,你哑巴了?江风才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说什么呀?你心里比我还清楚,我和她只是领了一张结婚证。”

“她还有一张结婚证,而我呢?”

江风听到炜的哭泣声,他叫着“炜,炜”,但是电话却挂断了。江风握话筒的手就颤抖一下,怔怔地愣在那里。

为了避免与江海燕吵架,江风准备搬到值班室去睡觉,对指导员说:“连队干部晚上都不用值夜班了,我一人全包。”指导员笑了笑,说这是违反值班规定的,谁值班谁负责任。如果我值班的时候,政委往值班室打电话,一听接电话的是你,不给我处分才怪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屋里睡吧。江风说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指导员又笑,说坚持不住就不坚持,反正你是结过婚的人了,即使离了婚再找老婆,别人也把你当成二手货。江风恨恨地瞪了指导员一眼,说你别幸灾乐祸啊,我没说别的我是说每天吵架受不了,你还当指导员呢,一脑子的灯红酒绿。

后来指导员实话告诉江风,政委经常打电话了解江风和江海燕婚后的情况。指导员说我已经向政委表了态,说政委你放心这点儿思想工作做不了我还当什么指导员,他们现在虽然也吵闹几句,但是哪有不吵闹的夫妻呢,吵吵闹闹的,日子过得才有意思哩。江风咧了咧嘴,说你喜欢吵闹,以后你老婆和你吵闹你再别跟我拆苦。下次你老婆来队,我告诉她你前几天寄了五百块钱帮助你弟弟盖平房,让她跟你吵闹吵闹,让你的日子过得更有意思。

指导员叹息一声,说其实你和江海燕结婚挺好,能够好好地做一回男人,让女人伺候伺候。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还是找农村的媳妇实在。江风的鼻子“哼”一下,说农村的见识少,不懂道理,你还没见政委的老婆那副模样?指导员立即反驳,说我找了个城市的又怎么样?能好到哪里?还不如农村人懂道理,给我父母两个小钱像揪了她的心尖尖。江风说,我觉得嫂子还是不错的,总要比那些农村的女人有档次。

江风还要说什么,却听到指导员哼唱起了歌曲:这就是爱哎--稀里又糊涂--

指导员两句没唱完,就咳嗽起来,他抽烟太凶。江风不知说了他多少次,说你戒了烟就不咳嗽了,指导员点头承认,但就是戒不掉。见到指导员咳嗽,江风粗粗地叹口气,走开。

值班室睡不成,江风没有别的出路可走,只好去跟江海燕谈判,动员江海燕回老家去。这天早饭后,江风很认真地对江海燕说:“咱俩已经结婚了,你该满足了吧?”

江海燕不知道江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试探着说:“婚是结了,可是结这种婚有什么用呢?”

“本来我们两个就没有什么感情,现在后悔了吧?”

“是你对我没有感情,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现在是你的老婆,就要把你侍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这是咱老家女人的德行,你是知道的。”

“算你做得对,”江风顿了顿,选择了恰当的词,又说,“不过,你在部队影响我的工作,眼下部队正紧张,忙着准备年底的上级考核验收,你是看到的。”

江海燕终于明白了,江风是要撵她走。她就点点头,说行,我不给你工作拖后腿。不过我来的时候,爹说他岁数大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早点儿见到孙子。常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又不是不能生,怎么会无后代落个不孝的骂名?江风一听就知道江海燕是在借着他父亲的嘴,给他施加压力。这时候,值班的排长吹响了集合训练的哨子,江风就一拍屁股出了屋,说道:“我们家就是断了香火,也不用你操心,你最好早点儿回去。”

但是,江海燕就是要等着怀了孩子再走,你江风不理我没关系,我照样尽自己的义务,给你端洗脚水,给你洗衣服。这就是乡下女人的聪明才智,是一种柔中带刚的抗争。江风也知道这是江海燕的一种手段,是她对付他的一种武器,因此他从心里讨厌着她的这套把戏,总是拒绝江海燕的殷勤,并且经常找一些发泄不满的理由。他甚至对江海燕说:“你死了心吧,我不会和你生活一辈子,迟早要和你离婚,我的心里只有炜。”

事实上,江风的心里一直惦念着炜,他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闲静的时候,还常常勾勒他和炜未来生活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