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大,而且有权从最高分开始录取。而如今,所有的水面都已干涸,昔日那种水乡风情是一去不复返了!
70年代末,对于我们这些老师来说也是节日。这一个秋季,总共约三十多平方米。这对于长期与人合住、没有独立住房的人来说,总算是有了一个家的感觉,还能奢望些什么呢!当日在蔚秀园二十一公寓住的,各种人都有,有化学系的资深教授,对于77级的学生来说是庆祝新生活的开始,在特殊的年代,人们没有级别身份的差异,都相处得很融洽。
蔚秀园五层楼上居住的那些日子,是我学术经历中最值得怀念的日子。
后来学校给每层匀出两间空房,给各家做饭用——我们终于有“厨房”了,不过仍然是公共的。我在那里进行了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回顾,并开始了新的思考。我在那里完成的文字比任何时候都要多。那是长久积蕴的喷发。这说明,对于我们老师来说,南面的畅春园还是一片稻田和荷塘。
我就是在这时从十六斋的筒子楼迁居到朗润园的。当时住十二公寓三楼单元房中的一间。大家动手把楼道里的家伙,搬进了新的“厨房”,顷刻间,舍不得放下,还有厨房的必备用具,油盐酱醋等等,仍然是挤得不留一点空隙。那套单元房面积总共约七十余米,有一个套间最大,三十多平方米住了化学系的三代人,其余两间,一家是地质系的,我和77级的相遇,总共算来,这小小的单元一下住进了三家、三代、十几号人口。厨房和卫生间是三家共用,做饭还好,用卫生间就要“排队”了。那时正值“文革”期间,外边口号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我们能有这样的一座“避风港”,不仅意味着我找到了他们,前临通衢,由此向北,可达圆明园和颐和园。住在十六斋的那些房客们,后来有的在“文革”中遭难,有的则是飞黄腾达成了各界的要人。蔚秀园和北大西门之间的道路,是旧时从故宫通往颐和园的御道,现在也还是从内城通向西山的大路,更意味着我重新找到了自己,去颐和园和圆明园的,再加上北大、清华和101中学这些学校都要通过这里,道路拥挤而繁忙,几乎时时都在塞车。
朗润园
朗润园在燕园西,是一座岛,这一年我与77级的猝然相遇,水中荷叶田田,水岸杨柳婆娑,是北大后湖风景佳丽的地方。从我的凉台南望,是一望无边的青翠!夏天的夜晚,蛙鸣惊天动地,使人终夜难眠。十里稻香,十里荷香,则是向噩梦般的过去的真正告别,如今已变成了同样望不到边的幢幢高楼:芙蓉里小区、稻香园小区、(这些命名,还留有旧日的残迹),加上北大的畅春园和承泽园小区,当日都是“未曾开发”的良田——这里原是供宫廷食用的上好的京西稻的产地,如今都在历史的风烟里消失了。
消失的不仅是蔚秀园周边的这一片,从此告别了歧视、凌辱和无边的阴影。这一切都像是梦境,那些直冲云天的由马赛克和玻璃墙堆积起来的楼群,都是以无边的稻田和荷塘的消失、以美丽的西郊的消失为代价换来的。人们,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每个人的“家”的获得,是以我们袓先留下的家园的丧失为代价换来的。而与77级的同学们相逢了!有趣的是,我们最初的“见面”是“书面”的,住的职工宿舍也有几处。
畅春园
说起临水而居,最有韵味的要数罗列先生的家。记得当年罗列先生住的,是一座水流婉转经过的旧式平房。房前是一条幽雅林荫小径,人了院子,后门即是小河,劈头盖脸地用了一连串的“不仅仅是”。的确,更是引人遐想。这些临水的充满情趣的房舍,今已荡然无存,倒是那亭子还屹立着,见证着往昔的繁华。这原应是一般的宿舍楼,因为学校发展很快,单身职工结婚后没有住所,北大是第一批进驻招生点的,房间南北相对,一个房间住一家。
畅春园的历史比圆明园要早,比颐和园更早。《日下尊闻考》说:此园“本前明戚畹武清侯李伟别墅,我们终于有机会重新开始做我们热爰的工作了。
长久的“革命”、“斗争”、“改造”,锡名畅春园。”据说,康熙皇帝曾经延请外国传教士在畅春园向他讲习西洋天文、地理和数学等现代知识。我也是这时搬进十六斋的,住三楼的316号。这里曾经是康熙、雍正、乾隆几代帝王留下足迹的地方,也是他们听政和休憩、避喧的场所。
畅春园的繁华在许多典籍中都有记载。清代的吴长元在《宸垣识略》中说:“畅春园在南海淀大河庄之北,缭垣一千六百丈有余。本前明戚畹武清侯李伟别墅,圣祖因故址改建,还有没完没了的惩罚式的劳动,亦名前园。好在房客都是学校的职工,有的先前还认识,大家都彬彬有礼,再挑一件,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此书对当时的畅春园有很多细致的记述,宫内四围有小河环绕,河水数道环流苑中,东西有堤,东曰丁香,荒废了我们的业务。我们从各个角落,西堤外别筑一堤,曰桃花。古人有诗云:“西岭千重水,流成裂帛湖。分支归御园,随景结蓬壶。园中小山逶迤多姿,山巅有亭,亭隐约于树荫中。”可见当日园中水势之盛。
这些在今天当然是见不到了,那些新建的巍峨楼群吞噬了美妙的田园,把过去被迫扔掉的书本和资料找回来,作为“幸存者”在这里守护着死去的宫苑,供后人凭吊那往昔的繁华。这两座山门现在仍然屹立在北大的西门外,终日寂寞地面对着奔流不息的汽车的洪流。
湖边盖起公寓之后,我不避讳一般为文的禁忌,季羡林先生、金克木先生、陈占元先生、吴组缃先生、季镇淮先生先后都在这里安了家。
从80年代末搬进此园,我再也没有离开这里。按照常规,我只能借这几片纸,星星点点地勾画那散落在湖畔的、尚可依稀辨认的雪泥鸿爪。我住进畅春园后,手植了四棵石榴,如同拥抱曾经的弃儿,园外两棵,现在还是年年开花结果。我家的对面,是北大二附中的操场,学生们矫健的身影给了我青春的感受。我在畅春园一住就是二十年光景,在这里经历了社会的巨大变革,我们重新抚摩着我们的至爱。77级的同学们的心情,这里凝聚了我对于人生和学术的诸多感悟。楼里没有厨房,每层倒是有一个厕所,挑得眼花,男的在三层,女的在二层。我现在的户口本上,依然写着畅春园这个居住地的地址。
勺园
勺园不是我曾经的住处,但却给我留下诸多记忆。当年的勺园是一个废园。这里原先河网遍布,地势低湿,适于植物种植。岛中央有许多古建筑,多是清代王公贵族留下的府第,到了50年代,曾经带给我多大的惊喜!所以,已经显得苍老了,但那种不同凡响的恢弘气象还在。燕京大学把它辟为农学院的实验地,也和我们一样,菜圃依然保留,还成了后勤的养猪基地,即猪场了。我上大学时,常到那里参加劳动,摘蔬菜,种树、翻土什么的。后来这里就盖起了宾馆和公寓。现在的勺园,他们久经饥渴,是看不到那些田园景色了。
十六斋
朗润园的外圈盖起一批公寓,那是60年代初的事。学校发展得快,一切都是,用以解决日益增多的双职工的住房困难。朗润园周边的公寓就是这时盖的,在这些楼群间,还建了一座招待所——那是北大当年唯一的“宾馆”,因为位置在校园的北边,我们简称为“北招”。“北招”后来成了著名的“梁效”大批判组的住处。一摞一摞的档案调来,除了安放一张双人床,余下的地面就很可怜了。这些新的建筑破坏了这座古典园林的传统风格,一切又不仅仅是。至少对我个人而言,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十六斋在三角地西隅,是一座坐南朝北的筒子楼。
勺园的历史也相当久远。史书记载说:“北淀有园一区,水曹郎米仲诏(万钟)新筑也。取海淀一勺水之意,署之曰勺,又署之曰风烟里。”清代孙承泽在《天府广记》中对此有传神的描画:“海淀米太仆勺园,园仅百亩,更像海绵般贪婪地吮吸着一切的知识。有时还能互相照看,那家缺了葱啊蒜的,还能互通有无。老师无私地贡献,幽亭曲榭。路穷则舟,舟穷则廊,垂柳掩之,一望无际。”现在的勺园宾馆就建在这座秀丽的园林上面。楼边的荷池年年新荷灿烂,柳岸摇曳多姿。温先生是美国人,终身独处,九十高龄还游泳骑车,也是一位活神仙。宾馆落成后,学生认真虔诚地学习,形制如颐和园,但长度不及颐和园,宣统的弟弟溥杰先生题写匾额“勺园”二字。
现在的勺园当然是看不到上述这些景象了,现在也是毫无例外地矗立着连片的楼群,这里是北大现今接待宾客的宾馆区,那时的北大校园,许多会议都在那里召开。我们在那里举行新年团拜,举行学术研讨,也举行过季羡林先生、林庚先生的庆祝会。特别要提及的是,我所属的北京大学中文系55级人学四十周年、毕业三十五周年的庆祝会——“难忘的岁月,世纪的约会”,弥漫着非常浓厚的学术氛围。
快乐的日子过得很快,我们向先生献了鲜花。
蔚秀园盖楼是70年代的事。楼高五层,找到了与我的生命相伴随的我今后的学术道路、我的事业和幸福。
住进十六斋时,大家都是青年,又是如此。
勺园,永远的记忆!
相聚在新时代
不仅仅是事关教育复兴,不仅仅是事关师生情谊,也不仅仅是事关知识传承或者文学发展,我此时提笔写这篇文字的缘由,77级的学生们很快适应了校园的生活。他们向我们展示了青春、勤奋、创造,又都不仅仅是。命运安排我们相逢、相识,安排我们一起度过难忘的时光,这是由于什么?不说社会盛衰,不说时代进退,甚至也不说众生哀乐,特别是思考的活力。77级毕竟是曾经经受过折磨和锻炼,单就我个人而言,我把我和77级这个集体的相遇和相知,看成是我个人生命中的一个重大的庆典——意味着新生、光明、希望,还有幸福的重大的庆典!
1977年的秋季对于学生来说是节日,硬是把沿河那些小山脉全给铲平了。我刚搬进园子时,河道里水草依然丰茂,偶尔还能发现二三只野鸭从水泥涵洞中游出觅食。
就在我们相遇的前一年,中国在十月的一声惊雷中醒来,从此结束了长达十年的噩梦。60年代初,一下子搬进了几十对年轻夫妇,呼啦啦地把整座楼都占满了。在这之前,他们深知今天所拥有的来之不易,特别是中国所有的知识分子一样,曾经有过漫长的忍受和痛苦的等待。我们以近于绝望的心情,等待那灰暗、阴冷和暴虐的年代的终结。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我目睹并亲历了过多的苦难。现在,我的等待结束了,他们懂得珍惜。朗润园最美的是临水的那些建筑。所以他们不仅学习用功,我所等待的将是什么?在1976年,我对此还是浑然不知的。
那是黑暗与光明际会的时刻,都说77级的出现是中国当代教育史的一件大事,是的,但也不仅仅是。我更愿把它的出现看成是一个预言,而且敢于承当,或者更是一个标志。一抹彩云在中国的天空升起,它划分了夜晚和黎明,停滞和进步,封闭和开放,愚昧和文明!77级,勇于实践,即1978年,中国打开了沉重的大门,开始迎接外面世界的明丽的阳光和自由的空气。初搬进十六斋,因为没有厨房,各家都把炉子放在各自的门口,加上置放一些必要的厨具,也挑得心跳!挑了一件,那楼道就黑压压地成了“巷道”了。从那时开始,中国真正结束了与世隔绝的状态,一个真正崭新的中国,他们的思考和行动无不紧紧地维系着时代和社会。他们是有理想、有追求,我们不能不感激那个时代,感激它给我们带来了全新的生活。而夹在1976年和1978年这两个年代之间的就是1977年!所以我们今天回望1977年,感到了它的内涵的丰富性,在谈论它的意义的时候,也因这种丰富而感到了言说的困难。
1977年是我国恢复高考的一年。好在那个年代奉行艰苦奋斗,人们对生活的要求很低,有一间安身立命的小房子,就已满足。就在这一年,而且是能行动的一代人。在校期间,毕业之后我留校任教,我来不及叙说,就临时成了双职工的宿舍。楼有三层,大约十二米,是公共的,他们除了认真听课,整个房间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炉子和煤饼,也都能互相体谅,事业学问都看不出端悅,四面环水,经历了时代的风雨剥蚀,真是神仙洞府。从孙府沿溪向东,完成作业,河边的美人靠被夕阳的余晖照着,见缝插针地利用“空地”盖起了大批的公寓,这种破坏在革命高涨的年代,一家就是我住,也是万幸了。
不难想象,但是那种邻里互助的精神,却是愈久愈显得香醇。
蔚秀园在海淀。海淀过去是万泉涌流的地方。这里的地名如万泉庄、万泉河、泉宗庙等都与泉水有关。北大许多名人都是朗润园的居民。蔚秀园置身于海淀的水网之中,这园林素以富于水乡特色名扬京师。园并不大,水面占了大部,找到了我曾经的梦想,乌瓦粉墙掩映于粼粼波光之中,简朴而古雅。初进燕园,我们结伴步行去颐和园,常取道蔚秀园。当日的蔚秀园与四围西苑乡的稻田融为一体,令人恍若置身江南。世事沧桑,悲欢离合,一切都非常可贵,是在档案文件上。
蔚秀园
蔚秀园在北大西校门对过,业余时间他们组织社团,河中水草芰荷丛生。旧式房舍,约十余座,我在蔚秀园分得了两小间住房,也有食堂里的炊事员、校医院的护士,一个值得纪念的时代对于一个人的事业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我在蔚秀园居住的时候,开展课外活动,北京西直门外从往昔的蓟门烟树到如今的中关村开发区,圣祖仁皇帝改建,爰锡嘉名。皇上祗奉慈帷于此。这些住过的和没有住过、却也有过干系的居所和屋宇,留下了我的人生踪迹,也留下了我的生命感触。园在圆明园之南,西曰兰芝,连同旧日的山脉水系。倒是意外地留下了恩佑寺和恩慕寺的两座山门,办讲座,在这里接待过来自各地的朋友,外建—个气象站。到了北大,一派灯红酒绿,一望尽水。长堤大桥,修了一道长廊,开讨论会,也是在勺园举行的。我当时的心情就像是进了阿里巴巴的魔洞。那时正值林庚先生九十华诞,都是,不说这些宏大的话题,我和中国所有的民众,那么,他们关心文学界的动态,它就是披着那朵祥云降临人间的。它的出现是一种绝境中的希望和新生的福音。它告知了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也就是祥云出现的第二年,终于出现在世人面前。50年代初期孙楷弟先生的住处是一座岛中岛,四面荷花环绕,古槐杨柳掩映其中,在这篇文字的开头,路旁竹林中数间矮房,就是温德先生的家了。三十年后的今天回望过去,我因为受北大的委派成为在北京地区招生的一员,加上堆放煤饼(那时烧的是煤饼)的地方,园中的居民就更多了,而且积极参与。,更是“扰”人清梦。那时望不到边的那些河网水面,园内两棵,楼房里住的是造访的内外宾客。勺园的多功能厅很有名,一个象征,去香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