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豪气干云石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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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永安封王(4)

也许,要是冯云山不死,杨秀清有所忌惮,行事不那么乖张,也就不会有天京事变,那太平天国的历史必定要重写。

可是,冯云山受了重伤,并且伤势一直在恶化中,眼看性命难保。杨秀清指挥军队全力攻打全州。

而此时,湖南举人江忠源则趁机在蓑衣渡打桩设伏,准备拦截顺江而下的太平军。

太平军攻下全州后,只待了两天,就兵分水陆两路,直取长沙。

顺水而下十二里,就是蓑衣渡。蓑衣渡渡口江面辽阔,水平浪静。太平军的水军顺水直下。顷刻之间,就到了蓑衣渡的水塘湾。

江面在这里陡然收缩,罗大纲老远看到前面江面上似乎有一排东西,知道不好,可是已经晚了。

湖南举人江忠源原在全州一侧的新宁县组织团练镇压天地会,后来太平军围攻桂林的时候,江忠源被调往协防桂林,因为作战有功,被保举为候补知府。江忠源从这乱世中找到了自己的进身之道,更加卖力地对太平军进行镇压。

当杨秀清指挥太平军全力进攻全州的时候,江忠源带着一千二百名团练,在这水塘湾打木桩,然后从容地在西岸架起大炮,静等太平军朝袋子里钻。

骄傲自大的太平军没有哨探,也没有先锋部队,大队人马乘着二三百艘大小战船,蜂拥而至。

布满狭窄江面的木桩阻挡了小船的前进,几百艘船一下子拥挤在这狭窄的河道里。同时,岸边的火炮火枪同时朝着江中的船轰击。江面霎时乱成一团。

没有任何准备的太平军乱成了一锅粥。

萧朝贵一面指挥人马还击,一面让罗大纲组织人马清理障碍物。

岸边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的企图,集中炮火朝着清障的人群轰击,下去了几帮人,几乎全都被炮火打死。罗大纲红了眼,亲自带人下去,几炮打来,除了死的,都受了伤。罗大纲大腿插进了一块三菱铁,血流如注。

鏖战了两昼夜,东王看无法从水路突破,只得命令太平军弃船上岸。于是,连舟为桥,太平军拼死冲上东岸。太平军的大部分家属,因为行动缓慢,被杀死或者淹死在江中。太平军在永安所带的粮草辎重全部丢弃。

此役太平军将士死伤两千多人,幸亏东岸只有不多的团练,太平军才有了落脚之地。而江中,被炮火击中的战船在燃烧,还有许多未来得及上船的家属在哭号。惊魂甫定的太平军却顾不得自己的妻儿老小了。

杨秀清知道东岸的天地会降将张国梁(原名张嘉祥)的军队正在飞速围拢过来,因此他下令不得对家属进行救援,火速前行,摆脱敌人的围攻。

石达开等人虽然不忍看那么多人陷入危机,却也知道此时的情况,只得含泪顺江岸急速前行。

在蓑衣渡激战的这两天里,石达开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坚持陪在冯云山身边。石达开很清楚,太平天国不能没有冯云山,没有了冯云山的太平天国恐怕不会太平。

被困在水塘湾的第二天晚上,冯云山突然精神了起来。他从床上爬起来,洗了脸,还吃了点儿东西。

年轻的石达开以为冯云山有了好转,大为高兴,要派人报告给洪秀全。

冯云山拦住了他,说:“兄弟,现在生死存亡时刻,别分了天王和东王的心。我只想跟石兄弟坐一会儿,说几句话。”

船中无茶,石达开只能给冯云山倒了一杯白开水,冯云山倚靠在床上,石达开坐在他的面前。冯云山笑了笑,说:“达开兄弟,我时日无多了。前些日子咱在永安城长谈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石达开有些不相信,猛然站起来:“云山哥,您……这不是好多了吗?”

冯云山摇头,说:“先不说这个。也许会好,也许不会好。我有几件事要拜托兄弟,望兄弟勿辞。”

石达开拱手,说:“三哥只管吩咐。”

冯云山说:“二哥是个性情中人,心胸阔达,但是性情有时候比较软弱。杨秀清就是掐住了他的这一点,一再进逼。日后,东王肯定还会有无理的要求,石兄弟,你们现在都得受东王节制,我知道,你肯定会顾全大局,不予理会。但是韦昌辉是个很有城府之人,假以时日,如果有机会,这个北王如果不与东王对抗,也肯定会做出对太平天国不利之事。兄弟,我希望你能够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与天王一起把握大局,不逞一时之快而危及全局。”

冯云山的话有些笼统,石达开听得有些糊涂,他问:“云山哥,您……什么意思啊?”

冯云山严肃地说:“这话也许现在你还不明白,但是兄弟,你千万记住我这句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石达开只得躬身,说:“记住了,三哥。”

坐了这么一会儿,冯云山就有些累了,他打起精神,咬牙坐直身子,说:“以前我说过,杨秀清虽然跋扈,但是他不会暗地使坏,所以对于杨秀清,倒不必过于提防,要提防北王;西王萧朝贵虽然是东王的人,却是个直爽汉子,兄弟,你一定要记住,以后一定要团结西王,加上天王,这样……就可以制衡东王,防备北王。”

石达开看着冯云山脸上的汗水都出来了,就找毛巾给他擦汗。冯云山抓住他的手,说:“兄、兄弟,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

此时,外面炮声依旧隆隆作响。江忠源为了防备太平军清除水中的木桩和大树等障碍物,日夜不停地进行炮击。

冯云山喃喃地说:“还有……要劝告东王,快速北上,攻取长沙……”

冯云山再次昏迷过去。这时,有兵卒报告江面上好像有小股船队正靠过来。

石达开忙离开南王大船,调了十艘小船,逆水而上,离开大队船只,迎击敌人。

那几艘小船大概只是来试探一下太平军的反应能力的。看看有船迎击,掉头就跑。

石达开也不敢孤军深入,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之后,派了几艘船继续监视,自己带着一部分回到大队。

他再次来到南王的船上,看到冯云山似乎还在熟睡。但是石达开觉得冯云山的样子有些奇怪,他喊了几声:“云山哥,云山哥……”

冯云山毫无反应。他试了一下冯云山的脸,感觉已经有些发凉了。石达开大骇,忙喊随军郎中。

随军郎中其实就是金田村的郎中。他过来,扒了扒冯云山的眼皮,说:“死了,人已经死了。没用了。”

7、西王亡命长沙

杨秀清率领太平军北上,攻占了道州城。疲乏至极的太平军在道州进行了休整,又取道向东,占领了郴州。

太平军在这几处,不但得到了粮草和兵员补充,还利用郴州大量参军的矿工,建立了“土营”。

“土营”是太平军在中国军史上的一个创举,类似于现在的工兵营。专事埋设炸药、挖地洞、修路筑桥等工程,为太平军在后来的攻城战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西王萧朝贵听说长沙防守不甚牢固,跟东王杨秀清商量要带兵去打长沙。

杨秀清不是很同意。杨秀清觉得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管怎么说,长沙也是一个省城,跟道州、郴州这些小城市不一样。

萧朝贵却按捺不住。他听说长沙老城年久失修,根本不堪一击。这几次战斗,石达开和北王功劳都不少,唯独自己没有大的功劳,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个长沙,在他的眼中,就是在那儿等着他的一块肥肉。

杨秀清想了想,觉得反正要打长沙,让萧朝贵做先锋也不错,就让他带了林凤祥、秦日纲等大将,领兵两千,前去攻打长沙。

这个萧朝贵是个急性子,到了长沙后,在长沙城外妙高峰上架起大炮,亲自指挥轰城。

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长沙城里,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清军,城外,清军也开始云集。

萧朝贵指挥大炮轰了五六天,好不容易轰出一个缺口,急红了眼的萧朝贵亲自带人朝上冲,却中了对方的炮击,一块大铁片洞穿了他的肚子,抬人的时候,

肠子胃什么的,都哗哗掉了出来,人已经断气了。

太平军没了主将,一面派人飞报杨秀清,一面停止了进攻,等待后援。

洪宣娇早就由兄长洪秀全做主,嫁给了萧朝贵,称西王妃。此时,洪宣娇已经怀孕,听说西王阵亡,洪宣娇哭晕多次。杨秀清和洪秀全又发了脾气,带着太平军主力赶到长沙城下,发誓为西王报仇。

清军见太平军聚集到了长沙,惊慌之外又订立了在长沙歼灭太平军的作战计划。长沙城内外聚集了大批的清军,计有五万之多。新上任的湖南巡抚张亮基带着湘阴举人左宗棠,安排调度。长沙城虽然拥挤不堪,却也是井井有条。

城外有向荣和原天地会的叛将张国梁,还有太平军的死敌江忠源。太平军和清军摆开了阵势,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拼杀。

向荣想分割太平军,带三千人突袭太平军,被石达开获知消息,带将士埋伏在橘子洲,大败向荣。向荣三千人马全军覆灭,只有向荣一人逃出。

但是,太平军依旧没有获胜的希望。清军反而越聚越多,几乎对太平军形成了反包围之势。

是打下去,还是撤军,在太平军内部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杨秀清觉得自己打不下长沙城,实现不了为西王报仇的誓言,面子上过不去,因此还是主张打下去。石达开和韦昌辉都已经看到了危机,力主撤退。天王洪秀全则不置可否。

杨秀清组织土营的人,从地下挖地道进入长沙城,进入的兵将却都被对方杀死,地道也被对方用水泥灌死。

经过几次较量,石达开知道城内有高人。现在无论在兵力上,还是在粮食供给方面,长沙城内丝毫不比太平军差。如此相持下去,太平军肯定没有好处。

因此石达开再赴杨秀清住处,劝其退兵。

杨秀清现在是有种两手捧刺猬的感觉。长沙城眼看是无法打下去了,可是如此丢下,实在是丢人。

石达开看着杨秀清也是很沮丧,就安慰他说:“古人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我们还没有失败。现在敌强我弱,我们自动放弃长沙,其实是明智之举,否则等敌人援兵再至,对我们发起总攻,我们不敌而逃,那不但损失更大,对于士气也是很大的影响。”

杨秀清叹气,说:“石兄弟说得是,可是西王惨死,我做兄弟的没给他报仇,心里总不是个事儿。还有西王妃,她怀孕了,天天大着个肚子哭,唉,天天让天王给她报仇……我怎么有法开口撤军啊。”

石达开说:“四哥,西王惨死,太平军上下都想给他报仇。但是如果这个仇没报成,太平军将士反而陷入危险,我想西王也是不同意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平军的目标是推翻清王朝,报西王的仇还不容易吗?至于西王妃……我去找找天王,西王妃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了一己之仇让太平军涉险。”

杨秀清想了想,说:“如此最好。那就劳烦兄弟了。”

石达开告辞东王,求见天王。洪秀全也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行过君臣大礼后,石达开站着,洪秀全稳稳地坐着。洪秀全叹了一口气,问:“翼王,你那边战况如何?”

石达开躬身,回说:“我奉命在湘江西岸开辟大营,为军队征运粮草,粮草供应倒是没有问题。天王,我……觉得长沙不可以打下去了。现在清兵军队越来越多,假如他们对我们里外夹击,对我们发起进攻,那太平军就危险了。”

天王抬起头,看着石达开,问:“翼王,东王的意思呢?”

石达开说:“东王也觉得打下去恐有危险。但是不打……觉得对不起西王。”

石达开知道洪秀全对萧朝贵是比较有感情的。自从萧朝贵跟洪宣娇结婚后,危机感很重的天王就把萧朝贵看成了自己人。洪宣娇肯定也在西王面前吹过枕头风,因此西王在很多时候明显帮着天王,对东王非常不满。

正如冯云山说的那样,天王有了萧朝贵和自己,基本可以勉强平衡东王的跋扈。现在对天王最忠诚的南王和西王接连而去,天王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洪秀全长叹一口气,说:“南王和西王都死得很惨,这对太平天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但是,我们重任在肩,不能因之葬送天国大业。既然你和东王都这么认为,那就撤吧。全州之战使得我们在蓑衣渡损失惨重,教训我们不能忘记。”

石达开看着洪秀全似乎几天之中老了很多,不由得说:“天国大业未竟,天王要保重。”

洪秀全点头,说:“谢谢胞弟。”

石达开又说:“天王,还有一事东王比较为难。西王妃一心想报仇,如果就此撤军,恐怕王妃……”

洪秀全说:“这倒不必顾虑。西王妃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的问题,包在我身上。只要对太平天国有利的,西王妃不会反对。”

石达开从天府出来,又去见了杨秀清,把天王的意思说了,杨秀清如释重负,说:“既然天王同意,那就准备撤军吧。七弟,你对我们下一步行动,有什么建议?”

石达开拱手说:“东王,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取水路,经益阳向东经洞庭湖攻岳州。取了岳州,则可顺江而下,直取武昌。攻下武昌,则江宁翘首可待。江宁是江南首富之地,更是六朝古都,太平天国进了江宁,则名正言顺,可以整饬军队,分封官吏,养精蓄锐,与北京对峙。假以时日,再北上北京,则大业可行。”

杨秀清摇头,说:“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是万事变化不是可以预测的。岳州……不知道是不是又一个全州。”

石达开拱手,说:“四哥,岳州不足虑。如果四哥同意,我愿意带一支人马,先取岳州。”

杨秀清抬头看着石达开,说:“七弟,你的勇气四哥一向钦佩。只是太平军连失两王,长沙又没有得手,岳州之役若胜则可以鼓舞士气,如若再败,士气会更低落。七弟,你若想去岳州,则岳州须一举拿下,你有决心否?”

石达开说:“请四哥放心,不克岳州,我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