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曾国藩冰鉴(第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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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声音鉴评析(2)

人的声音,如同人的心性气质一样,各不相同。通过人的声音而判断人的心性气质,这样一来,人的聪慧愚笨、贤能奸邪就可以判断出来了!成年人固然可以通过声音判断人的道德品行,即使婴儿小孩,精血虽未充实完备,但是其才气性情的美好丑恶,也很容易被有识之士看破。《春秋左氏传》记载鲁昭公二十八年,伯石刚生下来时,子容的母亲去告诉婆母说:“大伯母生了一个儿子!”婆母要去看望,走到厅堂时,听到伯石的声音便掉头而回,说:“是豺狼一样的声音!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恐怕要亡掉羊舌氏家族了!”于是没有看望伯石,而后来杨食我(即伯石)果然帮助祁盈覆灭了羊舌氏宗族;又记载,楚国司马子良生下儿子越椒,子文说这孩子长得虎臂熊腰,而发出的声音如同豺狼一般,如果不杀掉他,将来他一定毁掉若敖氏家族!”子文的预测后来也被证实。《晋书·桓温传》记载,桓温生下来不满一周,太原人温峤看见桓温说:“这孩子骨相奇特,容貌非常,再让哭一声看看!”等听到桓温的哭声,温娇便说到:“这真是一个英雄人物!”后来桓温果然以雄武之才专擅东晋朝政,甚至想窍取东晋的江山,这都是明显的例证。听声察音的说法,古人很少谈及,很难准确地解释,但是我们大家都熟知的事实是:男人心性气质刚强,所以声音就舒缓粗壮;女子心性气质柔和,所以声音就温润和蔼、美丽媚人;年龄大的人心力已衰耗殆尽,所以其声音就松驰和缓;而婴儿幼童心气刚刚充实饱满,所以其声音就迅疾爽脱,其它的以此类推,也可以大致了解了。

我自己还认为,不仅声音可以帮助我们观察人、了解人,就是那些被人调弄演奏的乐器也可以反映出调弄、演奏者的心理状态;声音从人的喉舌发出,而乐器的声音则由人的手弹拨打击乐器而产生,人的喉舌虽然与乐器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产生声音的原始的、内在的动力则是一样的。《论语》记载孔子在卫国时打击磐石,有人身背草编的筐子走过孔家门口,说道这个击磐的人很有心事啊!”过了一会这人又说道庸鄙浅陋啊!怎么那样固执呢?大概是没有人了解自己吧!击磐的声音深切激越,但表达的感情则是浅显平易。”《吕览·季秋纪·精通篇》记载:钟子期夜晚听到击磐的声音,感到十分悲伤,便派人把击磬人召来问道您击磐的声音为什么那样悲哀呢?”击磐人回答说我的父亲不幸因杀人而被处死,我的母亲因此被罚为公家酿酒,我自己被罚作公家的击磐人,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母亲了!我思量着如何能赎回母亲,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我自家也是公家的财产,因此心中十分悲哀!”钟子期感慨地说道伤心啊!伤心啊!人心不是臂膀,臂膀也不是木椎、石磐,但是人的心里伤心悲痛,而木椎、石磬都有感应!”所以君子之人在一件事上精诚就能感通别的事物,自己有了真诚的感情就能感动别人,难道一定要苦苦劝说吗?《后汉书·祢衡传》记载,弥衡为渔阳百姓击鼓免过时,步履缓慢,容貌神态都大不一样,声音高昂激越,悲壮感人,听到的人无不慷慨感叹,悲愤不已。《晋书·王敦传》记载:晋武帝曾经召见时贤一起谈论声伎艺文之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众说纷坛,只有王敦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好像与自己没有关系,但气色十分难堪,说自己只知道击鼓作乐,于是挽袖振袍,挥椎击鼓,鼓声和谐激昂,而王敦本人更是神气自得,旁若无人一般。当时举座时贤之辈均为王敦的雄迈豪爽的风度倾倒而赞叹不巳。这四件事,两件是击磐,两件是击鼓,但通过击磐、击鼓表现人的心性气质是十分明显的。这也足以证明,通过乐器的调弄演奏也可以观察人的善恶智愚、清浊正邪了!也可能有人怀疑击磬、击鼓都是技艺之人干的事,而技艺精练老道的人,音节旋律都可以模仿,如何加以区别?但这些人不知道这样的道理,人只有了解了乐器而又不以调弄演奏乐器为业,他的精神风貌、心性气质才可以通过乐器表露出来;不然的话,天下的乐工多极了,整天里为了养家糊口,到处奔波,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暇顾及,又怎能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精神气质呢?

通过语言来观察别人,也是观人术的一个重要类型。这里先追本溯源,叙述一下《易经·系辞》中的“六辞”和《孟子》中“知言”。

《易经·系辞下》里说:一个人将要背叛你的时候,他的语言一定是惭愧歉疚;一个人心中有疑惑的时候,他的语言一定是支支吾吾,躲闪逃避;吉祥有福的人一定是沉默寡言;躁动不安的人一定是卿卿喳喳,说起来没完没了;诬陷别人的人,一定是讲话游移不定;没有立场、没有原则的人讲话一定是理不直、气不壮,唯唯诺诺。

《孟子·公孙丑篇》里说:不全面的言辞我知道它的片面性在哪里;过分的言辞我知道它的失误处在哪里;不合正道的言辞我知道它与正道分歧之处在哪里;躲躲闪闪的言辞我知道它的理屈之处在哪里。

王伯厚所着《困学纪闻》里说:“修饰言辞贵在心诚;如果是内在的修饰就是心诚意恳,如果是外在的修饰就是花言巧语了。《易经》很重视言语,《系辞上》以沉默而告终,是培养其诚恳;《系辞下》在“六辞”处结束,用以考验其是否诚恳;文辞并不仅限于言语,而是包括古往今来语言、文字!”我认为《易经》的六辞之法既然是考验人诚实与否的办法,那《孟子》的四辞之说应该也不会是例外,只不过孔子作《易经·系辞》的时候,诸子百家还没有兴盛起来,应该主要是通过言语观察人;至于孟子的时代,天下的学子不是信奉扬朱,就是信奉墨子,而且还有告子论述人性的言论,许行重视农业的言论,张仪、公孙衍、淳于髯之辈游说骋辩;而且上述这些人大都有着作传世,那么孟子“辞而辟之”的说法,就仅仅是言语了!但是言语却不能不包括在文辞之中。

至于通过观察一个人的言语来断定一个人的贤能与否、聪明愚笨、祸患福气,这样的历史事实很多,例如《春秋左氏传》鲁襄公十四年记载:卫国的国君在,这个地方,臧纥去齐国慰问。卫国国君与臧纥说话时态度粗暴无礼,减给回来后告诉别人说:“卫国国君恐怕不能回国了!他讲的话如同粪土一样!流亡在外却不知道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怎么能够回国恢复政权?”子展、子鲜两个人听见这话,就见臧纥,与他交谈了一阵。

臧纥在道路上又对别人说:“卫国国君肯定会回国的,因为子展、子鲜两个都主张卫国国君回国,一个推,一个拉,想不让卫国国君回国是不可能的!”

又如《左传》鲁襄公三十一年正月记载:鲁国的穆叔在晋国参加朝会回来后告诉盂孝伯说:“赵孟这个人快要死了!他说话刻薄,不像一个君主;而且年龄不超过五十岁,说起话来像七老八十似的,罗哩罗嗦,他肯定长不了!如果赵孟死了,执掌朝政者可能会是韩子。

您为什么不去告诉季孙,可以与他建立友善的关系,这个人是个君子。”盂孝伯说世上做君主的那么多!有几个说话不尖酸刻薄的?现在是朝不谋夕了,还要和他建立什么友善关系?”穆叔便对人说:“盂孝伯这个人快要死了!我告诉他晋国赵孟说话尖酸刻薄,而孟孝伯说话更尖酸刻薄!”九月,孟孝伯死去。

上述两则告诉我们的是多么深刻而明显的道理:

卫国国君说话如粪土一样臭不可闻,臧纥因此断定他不能回归故土;子展、子鲜与臧纥的一席谈话使臧纥断言二人足以拥戴卫国国君返国;赵孟执掌国政而言语尖酸刻薄,因此必死无疑,而孟孝伯气力衰竭,也就是所谓“自顾不暇,何况他人”。这些都是绝对可信的道理。其他的例子如题明长相丑恶,如果不是堂下有一番议论,叔向几乎与他失之交臂;范雎进见王稽,没谈几句话,王稽已经知道他是贤能之辈;言语与人的聪明愚笨、贤能奸诈关系太密切了!

通过言语观人察士的功效,巳经如上所述,那么言语的品类等级如何判定呢?《礼记·曲礼》“口容止”条注释认为不要随便乱说。《王制篇》“识亦言”条里四条诛死罪中有诛及言语的情况,这就是“言语伪诈而又强辞夺理,顺应无理而又花言巧语;”《大戴礼记》中有“恶言”,“忿言”,“流言”,“烦言”的分类;《韩诗外传》论述言辞时有“隐语”,“讳语”,“移语”,“苟语”的分别;子部书中如《鬼谷子》里有“佞言”,“谀言”,“平言”,“戚言”,“静言”的分法,名称实在是太多了。我自己认为,古时候人所说的话都很诚恳忠实,如果说话不诚恳忠实,便会流于花言巧语;所以《尚书》说:“何必害怕花言巧语十分谄佞的人!”《诗经》里有“巧言如簧,颜之厚矣”的诗句。《论语》中说:“那些花言巧语的人,很少有仁德!’上述诸书都断定花言巧语是不好的言语,但没有定花言巧语是什么样的言语。大概花言巧语是美好华丽的言语,但美好而华丽的言语从来都不讲信用。

谄媚别人的,谗毁别人的都是用美好而华丽的语言;花言巧语是实行欺诈的语言,一切伤风败俗的无耻行径都是在花言巧语下进行;我们观察他人言语,只能取那些没有华丽辞藻的朴实言语。

宋瑾撰写的《古观人法》也通过言语评定君子小人的说法:“言语平易浅近而意义深远幽长,简单明了,清越激昂而又能隐恶扬善,表达自然朴素,出语温和厚道,平实和气而又自出天性,能做到这样的人是在上位的君子;言语拘谨,不苟言笑而又耻于谈及自己的长处,乐于说及别人的善处,不掩饰自己的过失,不攻讦揭露别人的隐私,是身居下位的君子;言语奸诈邪深,对事情穷根追底,喜欢高谈阔论、议论风发,旁若无人而又能控制局面,学问渊博,出语温顺,但是不知道自己的过失而别人又不能驳倒。这样的人是身居上位的小人。言语杂乱无序,话很多而道理不明,随声附和别人而无主见,轻意改变自己的观点而很少有实话,听到别人的隐私就津津乐道,无有穷止;明知道别人具有道德仁义却百般刁难,排挤他人。这样的人,是身居下位的小人。

老子说:“最善辩论的人就像不善讲话的一样。”孔子说君子言语迟钝而行事敏捷。”由此可知,口不善言的人未必有什么损失,巧言善辩的人也未必有什么收获。辩论的内容应该符合道理,而天下最大的道理,是不辨自明的,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地探讨这些明显的道理,又有什么意义呢?君子应该是说到做到,如果他把主要精力用在言辩上,那么在行动上就不得不懈怠,人不可能在言情事物两方面都很博大精通,这也是可以肯定的。赵文子的话讷讷不畅,就像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但他所举荐的晋国管库之士,却有七十多家;周勃、张相如被当时的人称为德高望重的长者,但他们谈事情有时都说不出话来。因此可知采辩去讷的人,他考察任用人的依据,肯定有不合乎道理的地方。古书中记载采辩去讷的事例,则如下所举:

《续世说·奸佞类》郑注本来姓鱼,人们都把它看作是水中的动物。他因行医穿梭于长安的权贵富豪之家。李镇守襄阳时,曾得到过他的治疗,效果很好,后来他移镇徐州后,便让郑注参与决断军政大事。郑注长于诡辩,阳奉阴违,善于了解别人的心意而投其所好,但他又作威作福,因此军府中的人都很憎恶他。监军王守澄曾很气愤地把人们对郑注的看法告诉李骤,李怨说他真是一个奇才。将军可以与他谈一谈,如果觉得不满意,再让他走也不晚。”李级让郑注去拜访王守澄,开始王守澄还面带怒容,等到交谈起来,郑注能言善辩,纵横捭阖,所说的话都合乎他的心意,于是王守澄顿生相见恨晚的感觉。后来王守澄人朝做枢密使,郑注于是很受重用。御史李款上折弹劾郑注对内结交宦官,对外结交大臣,要求将他交付司法部门查办,十天之内,他接连上呈了几十个奏章。王守澄知道后,把郑注藏在了右军中。中尉官韦元素等都非常憎恶郑注,左军将佐李宏楚对韦元素说:“郑注奸佞狡猾,天下无双,如果不能趁他在卵壳的时候除掉他,一旦羽翼丰满,肯定会成为国家的心腹大患。现在因为御史弹劾他,藏在军中,请让我以您的名义去找他,就伪称您有口疾,让他给治疗一下,我们趁机抓住他。”韦元素认为这样很好,就让李宏楚去找他。郑注来了以后,先是点头哈腰,接着,奸佞的话语便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韦元素不知不觉地便握住了他的手,显得很亲热,听他谈话都忘了疲倦,最后赠给他很多金银布帛并送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