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2)
“是需求曲线出了问题，它是不稳定的，所以你永远不知道市场需求是怎么样，没有了市场导向，我们便不知往哪儿走好。”刚才激动地挤进来的那只灰狐狸终于又找到机会发表意见了。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往哪儿走呢？无聊！”金发狐狸打了个哈欠。
灰狐狸向小狐狸摊了摊手，做了个鬼脸。
刚才那只老狐狸红着眼睛回来了，眼睛肿肿的。对狐狸群说：“你们自己去干你们的事吧，我有话要对这位小兄弟说。”
等狐狸群都散去了，老狐狸对小狐狸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们支开吗？”看到小狐狸一脸困惑，他叹了一下：“你还很单纯，还不懂世间很复杂的事……”他朝狐狸群嘻嘻哈哈的背影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知不知道基督？”老狐狸问。
小狐狸感到脑袋一片茫然，暗自猜想基督可能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小鸡或者是很甜美的水果。不过他摇了摇头。
老狐狸看了他一眼，黯然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认为基督是一种美味的鸡。”
小狐狸的心事被说破，直觉得脸火辣辣地发烧。
“其实你的想法并不过分，你只是想要一只鸡而已，可是世上的那些人，却把基督想像为一大堆金币，然后就想像这一大堆金币就属于自己。比如说我们这群狐狸，其实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让钱来变钱。可是有钱了，你看刚才那几只狐狸还是争吵不休。唉，钱有什么用呢？”
他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悠悠说道，“我年轻时拼命想搞清楚什么是幸福，为此走过了千山万水，拜访了无数智者贤人，结果现在还是感到不幸福。我现在已经老了，每每想起这些，便心痛不已。”
“我现在对身边的那些狐狸已经彻底失望了，他们整天就知道争风吃醋。唉，荒唐、荒唐，跟我年轻时一样。”
小狐狸没有听清楚老狐狸在说些什么，不过他死死记住了“基督”这个词，他好奇地问：“你就是要寻找基督吗？”
“是的，其实我们研究什么需求曲线，根本目的还是要找到一个让大家都感到幸福的所在。所有人，所有人。不过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老狐狸眼圈又红了，“曾经，有一段真诚的感情在我的面前，但我没有能够珍惜，多少年过去，才感到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他顿了一下，向小狐狸严肃地说：“你得把这段话记下来，以后有用！”
小狐狸点了点头：“这个我听说过，周星驰说的，不过我对周星驰印象不好，老是嬉皮笑脸的，
不正经，我不会和他做朋友。”老狐狸反驳说：“越是一直在笑的人，便愈是有心酸的事！所以目前校园里都流行这个。”老狐狸又思索了一会儿，悄悄地问：“你知道为什么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吗？”小狐狸回答道：“是不是套套逻辑？”老狐狸又叹了一下，这种叹息让小狐狸感到很不舒服：“唉，你还太单纯，还不懂世间很复杂的事。”
大家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老狐狸终于又问了：“那你准备到哪儿去呢？”
小狐狸感到松了一口气，终于把问题放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来了。他说：“我想去找一些吃的。”
老狐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个不容易，不容易。现在全球经济都不景气，各大公司都在大量裁员，找个工作太难。”
小狐狸坚持道：“可是我只想要一只鸡而已！”
“你不知道，现在要一只山鸡也不容易了，农村要进行城镇化建设，所有的鸡都要上城镇户口，关进石头笼子里。”老狐狸瞟了一眼小狐狸栖息的山洞：“过不了几个月，火车就要从你的洞里钻进去！”
小狐狸大吃一惊：“他钻进我的洞里干什么呢？”
“进行城镇化建设。”老狐狸简洁地说。
小狐狸感到很伤心：“那我没有家了。”
老狐狸大笑：“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你还要固守在一个山洞里？你不知道户籍制度马上要取消？”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小狐狸：“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拿它去见我的一个朋友——他在一家网络公司做CEO，或者能够帮助你。”
老狐狸想了想，又问：“你上OICQ吗？”
小狐狸说：“网吧都已经关闭了，我没地方去上。”
老狐狸气愤地说：“现在免费的OICQ注册是越来越难了，他们就是要你付钱——这是垄断！”
小狐狸开始感到没有兴趣了，他觉得交流越来越困难。他四周张望了一下，说：“您的那些朋友们现在到哪儿去了呢？”
老狐狸吃惊道：“Sigh，他们怎么走得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一面抽身向狐狸群离开的方向加紧脚步，一面回头对小狐狸说：“他们是我的网友，刚刚认识的。网上的东西究竟不可靠，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他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树林后面。
小狐狸走到一棵树下坐在那里想啊想，感到坐等一列火车钻进自己的洞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渐渐的现在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他开始四周张望寻找吃的东西。
他很快发现了一只山鸡，于是兴奋地立刻追了过去。那只山鸡正托着腮帮望着远方发呆，见到小狐狸跑过来，急忙向他“嘘”了一声。小狐狸这才感觉自己有些莽撞，正想表示一下歉意，那只山鸡却回头过来缓缓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想吃我？”
小狐狸急忙辩白道：“我没有！”
山鸡坚持道：“你一定想吃我！”
小狐狸着急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山鸡手一挥，肯定地说：“你不用解释了，一切都是借口！”他激动地走来走去，“一切都是借口，我们西部总是被东部压迫，政策不放开就是不行，我说过多少遍了。”
山鸡向小狐狸招手：“你过来！”
小狐狸心虚地朝山鸡挪了几步。
山鸡说，“我先出道题给你做做。”他不等小狐狸作表示，就开始念了：“如果一只狐狸遇到一
只山鸡，山鸡对狐狸说，我可以满足你的三个要求，条件是你不要吃我。那么狐狸会提哪三个要求？”
小狐狸急忙申明：“我并不想吃你。”
山鸡严厉地说：“我是说如果！你知道薛定鄂方程（薛定鄂方程：物理学量子理论中的一个基本方程，运用波函数来描述微观粒子的运动规律，反映的是统计意义而非机械确定的运动轨迹。因此具有不确定性。）为什么成立吗？一切都是因为如果。没有如果，整个物理学都不存在了。”
“但是我觉得这些和我吃不吃你并没有关系！”小狐狸开始生气了，他感到十分委屈。
山鸡口气缓和了一下，不过仍然带着教训的口吻：“唉，看来你不知道那只猫。”
看到小狐狸气消了一些，他有点怜悯地说：“那是一只很出名的猫，就是薛定鄂的猫，全世界都知道的。”小狐狸脸红了红，承认自己不知道，不过他好奇地问：“那只猫很出名，是不是什么科学技术委员会主席之类的大人物？”
山鸡大笑起来，笑得小狐狸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谁都不认识他。”山鸡说。看到小狐狸有点困惑，他认真地嚼着字：“知道并不等于认识，认识并不等于知道！你知道拉登，但你不一定认识他。”
小狐狸申辩道：“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他，我认识他。”山鸡不屑地说：“他早就整容了，你没有看晨报么？”
感觉到已经彻底征服了小狐狸，山鸡有点得意洋洋：“薛定鄂的猫和汽车一样。”
“什么？”小狐狸叫起来。
“你想他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山鸡不耐烦地说，“我不是告诉你他是不确定的么？”他不理睬小狐狸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总有一天，有一辆汽车要冲进你的家门。”
小狐狸想想老狐狸对他说的城镇化建设的事，觉得既然火车能够钻进自己的洞中，汽车自然也能进来。于是点点头同意说：“那倒是。”
不过这次轮到山鸡吃惊了：“你知道？”
“是一只老狐狸告诉我的。”小狐狸老老实实地说。
“现在学术腐败很严重，”山鸡说，“欺世盗名者很多，你不要轻易相信。那只老狐狸告诉你是什么车吗？你能确定他说的不是一辆自行车？如果他指的是自行车，那就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不是薛定鄂的猫，老狐狸在误导你。”
小狐狸感到很生气，因为他觉得这山鸡老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他大声说：“是火车！”
山鸡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作声了。
看到山鸡失魂落魄的样子，小狐狸为刚才的失态过意不去，他柔声说：“没关系的，反正什么车我都已经不在意了，我已经决定离家出走了。不过我很奇怪，车进不进我的家门与狐狸吃不吃鸡有什么关系呢？”
山鸡黯然地说：“这说明一切都是不可预测的，你现在说不吃，等会儿你饿急了还是会吃我。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经济政策，你把门反锁着有什么用呢？你还是无法阻止你车库中的车跑进你的卧室。”
小狐狸觉得这只山鸡简直不可理喻，不过他也感觉山鸡讲得很有道理，因为嘴上说不吃，可是该死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他正为有那种卑鄙的想法感到十分内疚，所以没敢反驳。
“你受过高等教育吗？”山鸡又问。
小狐狸摇摇头。
“难怪你什么都不懂！”山鸡微微一笑，“也难怪，现在教育要产业化，高等教育要收费，估计你是没有机会了。前两天我刚刚向国会发了一篇咨文，你可以去参考参考，比较浅显全面。”
想了一下，山鸡又说：“你一只狐狸挺不好玩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他把狐狸带到了一幢别墅前面。
一匹高大的骏马正好如风一般急驰过来，在离他们不远处长嘶一声，戛然停住。马背上一只小猪一身牛仔打扮，腰挎毛瑟枪，身披风衣，脚蹬高靴，一副西部硬汉派头。
他翻身下马，利索地用棕绳拴好马，倚在树上，拿出一支雪茄往天上一抛，随即抽出手枪在食指上打了个圈儿，“砰”的一声，把雪茄点燃，放枪回套，用嘴衔住下落的雪茄，然后悠闲地吐了一个烟圈。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在一刹那之间。
山鸡悄悄对小狐狸说：“这就是传说中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山鸡迎上前去，非常热情地打招呼：“Hello，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正在找你呢。”
山鸡拉着小狐狸：“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小狐狸很礼貌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小猪惊奇地看着小狐狸，不过这种惊讶一闪而过，很快他恢复了先前那种沉静。他脱下
手套，向小狐狸伸出手：“你好！”
小狐狸感到很别扭，因为他觉得有点不适应这种正式社交场合的礼节。不过他还是伸出
手和小猪握了握手。他感觉小猪的手稳健有力。
小猪微笑着对小狐狸说：“肚子饿了吧，没关系，我叫仆人们准备晚餐。”小狐狸正疑惑小猪怎么知道他饿了，小猪又微笑道：“我这位朋友每次带新朋友来，新朋友的肚子一般都是饿的。”
宾主坐定。山鸡说：“现在来分食物吧。”他稀里哗啦地一阵鼓捣，把所有食物都捣成糨糊，然
后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又给小猪盛了一中碗，看看锅里没多少剩余的了，便拼命地用饭勺刮锅巴，最后刮了一小碗，难为情地放到小狐狸面前。
小狐狸觉得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小猪微笑着摇了摇头，对小狐狸说：“他是第一次分饭，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经验。”
看到小狐狸不懂，他继续解释说：“以前他每次带新朋友来，我都是首先让新朋友吃这个——”他指了指腰间的枪，“所以真正在餐桌上分饭，这还是头一次。”
“我并不是新手！”山鸡的脸阴沉下来，“我是博士！”
没有人应答。山鸡继续说道，“我绝对崇尚公平！现在我们来计算一下谁应该得多少。” 他清了清嗓子，“我们来比，看谁飞得高，谁飞得越高，谁就得的越多。”
他环视一下大家，补充说：“我们可以去公证！”
“可是我不会飞！”小狐狸忍不住说。
“That′s your misfortune！”山鸡严厉地说，“优胜劣汰是市场经济的法则！我们决不允许大锅饭的存在！你真的应该去看看前两天我给国会发的那篇咨文。”
小狐狸觉得这简直是荒谬，他决心要掌握主动权，因为他有一种直觉，就是小猪给了他一种安全感。
他反驳：“可是你这种判定优劣的标准不合理。”
山鸡傲慢地乜着他：“你知道科斯（科斯定理：科斯事实上并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表述，但一般表述为：‘交易成本为0的前提下，任何制度的效率都是相同的’。在中国特别是产权改革过程中，有人因此而不认为产权的初次分配需要什么特定的规则。但是科斯定理的另外一个表述：‘交易成本不为0的情况下，制度至关重要’，却很少为新自由主义者提及。）吗？你学过制度经济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