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美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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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绘画(1)

中国的绘画,可从伏羲氏造八卦说起。这八卦配合起来,可以表象宇宙间种种事物的形和意。这里是富有图画意义的,所以这八卦可说是中国绘画的胚胎。

到了黄帝时,有仓颉观察奎星圆曲的形势及龟文、鸟羽、山川、掌指、禽兽蹄远的痕迹,体类象形而造出文字来。这文字实是绘画的雏形。同时有人发明五彩,施绘画于衣服上。《通鉴外纪》上说:

“黄帝作冕旒,正衣裳,视翠翟草木之华,染五马家窑文化·彩陶盆彩为文章,以表贵贱。”夏、商、周三代为我国郅治时期,礼教殊隆,所有图画,完全是应用于礼教上的。黄帝时服装上敷色,夏、商二代,仍旧习用,并更考究;但其色彩的考究,非为绘画本身的美观,乃是求合乎礼教的用意罢了。

《左传》上记的夏禹铸鼎,图鬼神百物的形象是人物画的滥觞。《周礼》上所记的尊彝上有画鸟兽、植物、云山等图形,乃是绘画史中有价值的小品制作。《周代》的大作品,有门上的壁画。《周礼》上所记的虎门,是门上有猛虎的绘画。《孔子家语》说:“孔子观周明堂睹四门墉,有尧舜七牛虎耳铜贮贝器之容,桀纣之家,而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诫焉。”足征周代人物绘画的发达。

春秋时的作品:《王逸楚词注》说:“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饱及古圣贤怪物行事”。《说苑》中说:“齐有敬君者,齐王起九重台,召敬君图之。敬君久不得归,思其妻,乃画其妻对之。”以此推想吾国绘画,至战国已渐进精密,所含的意义,也不止单纯形象的表现。

吾国三代时的美术,概由自然的发展,未曾受外来艺术的影响。到秦统一天下,版图远扩于西南,从此才有外邦的交涉;西域的美术品,渐次输人中土。始皇元年(公元前246),有西域赛霄国画人列裔来朝,能口合丹墨,喷壁成蛇、龙、山川、禽鱼、鬼怪等图象。

车骑图——见拾遗记——于吾国绘画上,当与有相当影响。

汉代绘画上比前代大有进展,尤以壁画为兴盛。宫殿中,有观画堂、明光殿、麒麟阁、云台等,这些均是汉代有名的大规模的壁画。然作者姓名,多未传下。可考的,只有蔡邕,曾在灵帝时画赤泉侯。

山东梁山汉墓壁画汉代孔庙的壁画,也是一件重要作品。《益州记》说:“成都有周公礼殿,汉献帝时立。益州刺史张收画盘古、三皇、五帝,三代君臣与仲尼七十二弟子于壁间。”《汉书·蔡邕传》说:“光武元年,置鸿都门学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汉代以儒术为政治标准,有这种作品,也是意想中的事。

此外陵墓中也有壁画,《后汉书·赵岐传》说:“赵岐自为寿藏,画季札、子产、晏婴、叔向四像,居宾位。自画像,居主位,皆为赞颂。”官舍中也有壁画,《后汉书·南蛮传》说:“肃宗郡尉府舍,皆有雕饰,画山神、海灵、奇禽、异兽以炫耀之,夷人益畏惮焉。”汉代壁画的风行可想见了。

汉代绘画的应用,如此隆盛,画人也随而增多,后汉画人的著名者:有蔡邕、张衡、赵岐等。尚方画工:有刘旦、杨鲁、陈敞、刘白。龚宽等。张衡,善神兽;蔡邕,善仕女;刘敞、刘白、龚宽,工牛。马、飞鸟;毛延寿的仕女,当时推为丑好老少,必得其真,取材极博:如神仙、鬼怪、奇禽、异兽、山川、星辰等,无所不画。他的技巧是自由驰骋,变幻莫测的。画天象的名家,有刘褒,曾画《云汉图》,人家见了觉到炎热;又画北风图,人家见了感到寒冷。风景画的根底,已在这里植下了。

后汉明帝,梦金色神人,因遣使到天竺求佛法,得到天竺国优填王画的《释迦像》;于是命画工照样画在南宫的清凉台和显节陵上。又在白马寺的壁上,画《千乘万骑绕塔三匝图》。为吾国佛教画风输入的开始,在吾国后代的艺术上,呈一极大的变造。

魏晋南北朝的绘画,因佛教仪像的关系,人物画非常发达;有隋·展子虔·《游春图》名的作家,也很多,开画史上的新纪元。以下略述代表作家及其作品,足见此时期的绘画,已逐渐接近纯粹艺术的基地。此后顺势的发展过去,当归功于这时期的养素。

吴,曹不兴,为吴中画坛奇才,称江左画家之祖。相传画佛像罗汉,有曹样吴祥二本,曹起自曹不兴,吴起自吴暕。曹画衣纹重叠,吴画衣纹简略。

曹不兴,一作弗兴,吴兴人。当时有印度僧人康僧会在吴地设像行道,不兴曾见他所有的仪像而摹仿之,于是技艺大进。曾在五十丈的绢素上画佛像,得手应心,操笔立就,头面、手足、胸臆、肩背各部,配合适宜,不失尺度。南齐谢赫,看到他所画的龙头,说他的名声不是虚传的。

明代杨慎论中国画家的四祖,是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展子虔。这四家在绘画上的地位,是重要的,我们不妨在此先说一说。

顾恺之,字长康,号虎头,是晋代的无锡人。笔法如春蚕吐丝,初见甚平易,并且于形似上,常常有失妥之处;然仔细看来,六法兼备,设色以浓色微加点缀,画人物,常数年不点睛,有人问他缘故,他说:“四体妍媸,本无缺少,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曾在瓦宫寺画有维摩诘像等,都是绝妙一时的巨制。相传维摩诘像开户的时候,光照一室,观者门户为塞,可见当时的人,为他艺术所感动的情形了。

陆探微,是南北朝宋时的吴人,所作人物,体运遒举,风力顿挫,一点一拂,动笔新奇。所画多当时帝王将相的像。他的名作:如孝武帝、宋明帝、王献之诸人的像。谢赫《古画品录》推陆探微为第一品,说道:“穷理尽性,事绝言象,包前蕴后,古今独立,非复激扬所能称赞。但价重之极乎上,士品之外,无他寄言,故屈标第一等。”

张僧繇,是梁时吴兴人,梁天监中,为武陵王国侍郎,长朝野衣冠,因武帝崇尚释氏,故僧繇的佛画为多,奇形异貌,极得力于印度输入的新壁画。梁史一乘寺所画的扁额,远望眼晕如有凹凸,时人因叫一乘寺为凹凸寺。《后画品》评他说:“张公骨气奇伟,师模宏远,岂惟六法精备,实亦万类皆妙。”并常在缣素上用青绿重色,先图峰峦泉石,而后染出邱壑岩。绘画上不用墨作的钩,叫做没骨皴,为张氏所创始。

隋代的展子虔,历北齐北周到隋,妙写台阁,及江山远近,有咫尺千里之势。吾国人物画,到这四家,细密精微,已启唐人的风格。其他如戴逵、嵇宝钧等,都是一时名手,不烦详叙。

山水画是在南北朝得江南风景之助,有了进步。专门山水作家,有宗炳、王微等。山水画论方面,也有宗炳的《山水序》,梁元帝的《山水松石格》。

吾国正式的艺术批评到了南北朝时才有。南齐谢赫所著的《古画品录》,可说为吾国艺术批评的正则。原来谢赫是吾国有名的画家,轻当时以神气逸气取胜,一变风格,而趋于纤巧。然纤巧中有独具精神,为一时导领。他并在古画品录中定有六法,以为批评绘画的标准:(一)气运生动,(二)骨法用笔,(三)应物象形,(四)随类赋彩,(五)经营位置,(六)传移模写。他第一法的气运生动,永为中国绘画批评的最高准则,亦即艺术上的最高基件。吾国在此时代的艺术思潮,已到此等地步,我们不能不惊异地颂赞了。兹将南北朝和隋两代的绘画概况列表如后:

南北朝北朝作家——人数少,大半为工匠,于从事造像之外,间有旁及道画。

唐代因为治平之时较久,在太宗玄宗的时候,内修政教,外宣威德,西域南夷之来庭者众多,文艺宗教之焕发,达于空前的境地。即以绘画而论,伟才辈出,杰作众多,正如名卉异葩,毕罗瑶囿,蔚为大观,实为我国绘画史上最盛的时代。

唐代政教的改革,自始即有显著的痕迹,惟有绘画上的变化则最为迟缓,故唐代的画史可分三个时期来说:自武德到开元以前为初期:当时的作风,是继承六朝的余绪,技巧上虽稍有进步,然犹未能别开蹊径。作品多以细致艳润为工;道释人物,可谓臻盛,山水虽已有相当成功,但尚未能重视。自开元到天宝间是中期,亦是整个唐室最盛的时期。那时一般绘画作家都非常厌弃前朝的细润作风,同时受了域外新奇的诱引,于是别开生面,摒弃细润的作风而趋向于雄健超逸之一路。山水画人物、画大兴,

唐·阎立本·《步辇图》梁·萧绎·《职贡图》北齐·娄睿墓壁画花鸟画亦渐露头角。名匠辈出。炳若列星,可谓极人文之盛。德宗以后,则为后期:人物、山水、花鸟,虽然没有特殊的进步,但作家都能各专一长,以相夸美;人民知道绘画之可宝贵,鉴赏之风,于焉大开。整个唐代的绘画,无论人物、山水、花鸟,及其他杂画,往往图在寺院内的,所以和宗教是有着密切关系的。

唐代画家,大都聚精会神于山水画的艺术。唐人的山水皴法,大都皆如铁铁线,人物衣纹画线,也大略相似。然晋画故实,唐布新题,虽李思训的《仙山楼阁》,王维的《江山雪霁》与顾恺之《清夜进西园》,陆探微的《古圣贤像》,各有所异,而阎立德画《东蛮谢元深入朝图》,立备弟立本写秦府十八学士,凌烟阁功臣,是画时装,即新题的证据。

“智者创物,能者述焉,非一人之所能也。君子之于学,百工之于艺,自三代历汉至唐而备矣。故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画至于吴道子,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这是苏轼跋吴道子的画语。宋人以这种眼光看定中国文化到了唐代已臻极盛,这确是一种英雄史观的见地,是很合理的。

吴道玄以不世的天才,为一代开山之祖,后人称他:“笔法超妙,为百代画圣。”曾作《地狱变相图》,无青鬼赤鬼,画有阴惨之状。一时京都屠沽渔罟之辈,见了惺罪改业的不少。又在平康坊菩萨寺东壁上,画佛家的故事,笔迹劲挺,如磔鬼神的毛发。天宝中,明皇忽思蜀道嘉陵江三百里山水的优美,令吴道玄图于大同殿的壁上,一日而毕,一时叹为多方面敏捷的奇才。

此时的山水画给吾人以多方面的观照,因为这时作家,各各发挥独特的精神。自吴道玄一畅其源流以后,李思训一派的工整,王维一派的秀逸,张璪、王洽一派的泼墨,在意境上、技巧上,已分道扬镳的了。

李思训是唐的宗室,曾为左武卫大将军,所以时人称他为李大将军。他作山水,神速不及道玄,而工密过之。善用金碧辉映,成一家法,为青绿派山水的开创者,称“山水北宗之祖”。

王维为唐德宗时人,画山水工平远风景,风致标格,新颖特异。他受到吴道玄的影响,以超脱秀逸为上。好作水墨,对于水墨画,极为推崇。在他所著《画学秘诀》中说:

“画道之中,水墨为上;肇然之性,成造化之工。”他的艺观,也可见一斑了,称“山水南宗之祖”。

上述的是唐代的几位领袖画家,也是后代绘画发展的前锋,在我国绘画史上是占着重要地位的。

唐末五代的时候,有荆浩,摘唐人之特长,蔚为一家。当时关全从荆浩学画,有青出于蓝之誉。这两人的作品,已达圆熟与浑厚。虽属南宗而下,画风又转一枢纽了。

荆浩,河南人,自号洪谷子,长山水。尝与人说:“吴道子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吾采二子之所长,自成一家之体”。撰《山水诀》一卷行世。

荆浩画法,世人说他有开先顾后之功,皴钩布置,使后学者,得有由径。不惟关仝师事之,实为百世的宗师。他善画云中的山顶,屋檐皆仰起,而树石多是粗大的,思致高深,骨体夐绝。他曾自作诗说:“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

关仝,长安人,山水脱略毫楮,笔愈简而气愈壮,景愈少而意愈长;善作秋山寒林,村居野渡,见者如在灞桥风雪中。

五代·董源·《潇湘图》物。

五代的花鸟画,因佛老思想的关系,在唐代边鸾等启其端绪,到五代已大见发展,作家有徐熙、黄筌,为唐代花卉画的大师。

徐熙,江南名族,画花卉和蜀的黄筌齐名,长花竹、草木、虫鱼等类。当时画花果者,概用色粉晕染,熙独先以墨色写枝叶蕊萼,然后稍和色彩,而超脱野逸之趣,则盎然纸上。从他风格的,有其孙崇嗣、崇勋、崇矩及唐希雅、孙忠祚等。

黄筌,四川成都人,长花、竹、翎、毛等的写生,尽得神情,成古今规式。画法概先钩勒,后再填以五彩。所画花色,宛如含露初放,极有生意,但设色极富丽,与徐熙的野逸清淡,绝不相同,故世人有“黄筌富贵,徐熙野逸”的话。其他名家如曹仲玄、贯休等,均擅长道释画。

中国绘画到了宋代,其情形与前代迥不相同。一切道释的人物画,渐就衰退,这种情形,在南宋尤甚。宋代的绘画题材,偏于花鸟山水,而一切制作,都与文学互通因缘,所以宋代的绘画,可说是我国绘画的文学化时期。

我们现在从山水画说起。山水画自从五代的荆浩、关仝崛起后,转辗变化而达于高古浑厚的气象。到北宋,画家董源。李成、范宽等承其遗风而发挥光大之。所以他们被世人称为北宋三大家。这三家都是嗣响于荆、关的,不过他们的布景和用笔,各各不同。董源的水墨极类王维,他的山水可分二种:一种是水墨矾头,疏林远树,平淡幽深,山石都作麻皮皴;一种是着色的,皴文不多,用色甚淡。后起的僧人巨然、刘道士等,皆传其衣钵;五代·巨然·《万壑松风图》而米氏落伽的手法,实由此脱胎;还有江贯道亦是宗于他的。但其中之为董源的正传乃是巨然。巨然少年时的作品,多作矾头,老年时的作品则趋平淡,岚气清润,积墨幽石深。得其法的有僧人惠崇,由惠崇又传给僧人玉涧。李成惜墨如金,好写平远寒林,其画雪景,峰峦林屋,都是用淡墨的。而水天空处,全用粉填;而山水位置,颇有远近明暗之法。他的弟子中著名的有许道宁、李宗成、翟院深等。其他私淑他的书法的,在当代名家中,有郭熙、高克明等。但是在成绩上看,郭熙可说是获得了李成的正传的。郭熙所作,多重山复水,云物映带,笔壮墨厚。当时画院的众工,竞效其法;后起的杨士贤、张浃、顾亮、胡舜臣、张著等都受他的薰陶的。范宽初时是师事荆浩的,但他颇醉心于李成;后来舍弃旧习,师法天章;好作崇网密林,用墨深重。

宋代米氏的云山,在画史也很重要的。他远仿王洽,近学董源,喜用积墨写,满纸淋漓,天真焕发。他的儿子元晖,略变父法,但气满神真,自成一家。绘画中的云山,到了米氏,又起了变化,所以世人常称米氏云山,大概因为这个原故。

南宋的名家有龚开、燕文贵、郭忠恕等。燕文贵不师古人,匠心独造;他的山水,当时称为燕家景致。郭忠恕以宫室画著称。本来宫庭画不易工,作者往往以束于绳墨,笔墨难逞,稍涉畦畛,但人庸匠,所以唐以前,不闻名家。郭忠恕以伟俊奇特之气,辅以博文强学之资,不为规矩绳墨所窘,可谓古今绝艺。

燕文贵和郭忠恕二人,各立门户,与董、巨等不相系属的。

北宋山水画的流派,大略如此。自郭忠恕的绘画,综论其整个的趋势,实是偏重于王维的破墨的一派,即是所谓南宗。但这南宗的作家如赵伯驹、李唐、刘松年、李嵩等,后来蔚成画院派。他们的笔墨注重细润,色彩采用青绿,通常称为院体画,其实是盛行李思训青绿的一派。这便是北宗。北宗其他的作家有萧照、陆青、高嗣昌、阎中等。其他马远、夏珪辈,都师事过李唐的,但他们的作风苍劲,显然受了董、巨、范、米等人的陶染,而合南北二宗为一道。山水画到他们二人之手,已经是起了一变了。

宋代的人物画可分道释人物画和非道释人物画二项,但没有山水花鸟之多惊人。

花鸟画自从五代徐、黄竞兴,分门扬辉,燥然可与人物画争衡。人宋以后,因玩赏绘画之风大盛,致花鸟画并山水画益复向荣。初期著名作家有南宗的徐崇嗣,北宗的黄居审。此二人均有很大的势宋·马远·《水图》力,受其影响者很多。后来有崔白、崔悫兄弟及吴元瑜等人出,至此作风起一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