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第八章 解脱“自我”,得大自在 (2)
牟宗三先生说,智者重在修造自己的人品,以此立足社会而不倒,因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们更为看重一个人的品德,而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去贪慕虚荣,看似捉弄别人的信任与好感,到头来却是自己捉弄自己。
儒音凡录
路遥知马力:路途遥远才能知道马的力气大小,日子长了才能看出人心的好坏。 出自元代无名氏《争报恩》第一折:“则愿得姐姐长命富贵,若有些儿好歹,我少不得报答姐姐之恩,可不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混淆视听:用假象和谎言让旁人分辨不清是非。出自《三国志·袁尚传》裴松之注:“如此之类,正足以诬罔视听,贻误后生矣。”
过去如云烟飘散
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出门化斋,经过一条湍急的河流,见一年轻女子踌躇不前,便问其原因,女子答道:“小小女子,过不了大河。还望两位大师相助。”
小和尚看了眼年长的和尚,露出为难之色,当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老和尚已经背起了年轻女子向河中走去。没多久,老和尚已经将女子背过了河去。等女子缓缓走远后,小和尚也上了岸。
老和尚看到小和尚一脸凝重,额头冒着汗,便笑道:“那个女子已经走远了,你怎么还想着刚才的事情?”
小和尚涨红着脸,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老和尚准备去河边洗把脸,将手中的钵让小和尚拿一会,当小和尚接过这个褐色的钵时,突然惊叫一声,老和尚转身问道:“怎么了?”小和尚羞红着脸不敢出声。原来刚才拿到那个钵的时候,小和尚的手颤抖了一下,差点将钵打碎。
人已走远,事已过去,于是老和尚的心思重回化缘,而小和尚却久久不忘刚才老和尚背女子过河一事,以至在替老和尚拿钵的时候不能专心于此刻。很多时候,我们无法超越自己,无法从痛苦忧伤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就是因为容易走回头路,因为容易走回头路,所以过去的不能遗忘,现在的不能牢记,往事压心头,百折千回,就好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两条腿总习惯于往后倒转,结果很长时间不能向前迈开一步,只能由大人牵着向前蹒跚而行。
牟宗三先生曾经有言,我们活在芸芸世间,与人交往,不能“无执”,这个“无执”牟先生说就是要心有挂牵,因为人有情感,要纪念,有怀旧,但是牟先生认为,这个“无执”不能太过,太过则会“觉昨是而今非”,眼前无一是顺心之事,人人面目可憎,事事不遂人愿,浮云不如以往飘逸悦目,溪水不似过去轻柔俊秀,于是,即便是令人忧伤的往事此刻想来也别有动人滋味,按照牟宗三先生的话说,有的生命是过去的存在,而没有现在的意义。
牟宗三先生说,现在的意义就是让生命放出光彩,就是要跨过河岸不再回头。牟先生肯定“为人不易”,正因为做人难,难做人,牟先生才说,为人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两只脚踏在此时此刻的土地,而不是将脑袋经常性的转过去——转过去便看不清前进的道路,便会撞得头破血流。
一个商人终日为自己生意失败而苦恼,一次,这个商人梦见了佛祖,便向佛祖询问自己失败的原因。然而佛祖并没有告诉他原因,而是对他说:“你的心蒙上了尘埃。”
于是商人使劲擦拭着自己的心,但是佛祖摇摇头说:“你是擦不掉的,因为这些尘埃是你自己蒙上去的,你越擦拭尘埃越多。”
商人便将心割下来,呈到佛祖面前。佛祖说:“你虽然把心剥去,但是尘埃仍在。”
商人无语,一片茫然。
佛祖这时说道:“境由心生,原由因起。心蒙尘埃还在于你自己。”
商人更为不解,请求佛祖开示。
佛祖说道:“你的心里只有风沙没有绿树,所以任凭如何擦拭都不能让尘埃消失,你该在心里种上绿树,日日浇灌,方可闻清新空气,心底的尘埃才能彻底清除,佛言有云:‘路已在身后,灵山自不远’。”
牟宗三先生说,较之将心思放在现在,人们更习惯将自己的思绪回拨到从前的时光,那里可能有人生的挫折,有情感的失败,有物是人非的感叹,所以往往沉溺其间而不能解脱,这种解脱按佛家说来就是“自度”,“路已在身后,灵山自不远”正是一种“自度”之道。走过的路已经留在身后,如果想早些抵达目的地,唯有不停地向前,“向前”是一种将业已发生的过往当成一种推力而非执著的妄念的姿态,一如有首歌里所唱的,让往事随风。
很显然,这既是一种潇洒的人生姿态,也是自信力的表现,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是大幸还是大悲,是时光的激荡抑或岁月的捉弄,都已然成为可被诉说却不易追回的过往,我们只能当作经验来总结,而不能作为绳索将自己捆绑。这就像我们爬山,如果总是向后张望前一小时走了多少路,前半小时翻过了几道岭,那么爬山不仅不会成为一件有益于身心的快乐运动,反而会成为一段痛苦煎熬的过程。爬到最后,你欣赏到的恐怕不是山顶上瑰丽的风景,而是自己沉重的喘息和疲倦的心灵。所以牟宗三先生指出,人生重在眺望,而非回望。
这种眺望在牟先生看来,是儒家直面人生的根本表现,直面人生所以过去成烟云,此刻最重要,直面人生所以好坏全接受,一心在努力。向前行,两边风景依次展现,足迹留在身后,而眼睛驻留前方,唯如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剪去旧枝,新芽才能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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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度:佛家讲凡人开悟便可成仙得道,所以不在人度,而在自度,儒家讲自度,是要“吾日三省吾身”以知礼仪道德,而不逾矩,既要知人,更要知己。一次,孔子对弟子说,人最怕的不是不了解别人,是不了解自己,只有了解自己才能明白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仁。对自己有客观评价,才能对别人有所规劝帮助。
化缘:佛教认为,能布施斋僧的人,即与佛门有缘,僧人以募化乞食广结善缘,故称化缘。还可以指为了佛事而进行的一切募化活动。
乐得其所即是幸福
对于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颜回,孔子从来不吝惜褒奖之词,他说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室,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在牟宗三先生看来,每个人对于幸福都有自身的体验,而颜回安贫乐道的生活情趣对他来说,无疑是最为本质的幸福体现。所以,牟先生说,所谓幸福并非是三年小成,五年大成后的满足,因为大多数的人都生活在平凡的俗世中,正因如此,幸福的真谛就是发于真性情,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由此得到的小小快乐即是幸福。这种幸福简单而不花哨、真实而不虚浮;看得见摸得着,就像颜回虽然清贫,依然手不释卷,其中的乐趣唯有他知。
春秋战国,天下纷争,诸侯们每天想着就是如何消灭对方,扩大自己的疆土。一次,齐国撕毁了与魏国的盟约,让魏国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为了报仇,魏王决定攻打齐国。就在大军就要出发之时,当时闻名全国的贤士戴晋人说要求见魏王,魏王同意了。见到魏王后,戴晋人给魏王讲了个故事:“蜗牛长着两只触角。左面的角上有一个国家,称为触氏;右面的角上有一个国家,称为蛮氏。为了争夺领地,两国交兵开战,伏尸数万,胜者追了十又五天,才收兵回营。”
魏王笑道:“你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戴晋人说:“这跟大王您有密切的关系,不信的话,我来为你论证一下:以大王来看,四方上下有穷尽吗?”
魏王说:“没有穷尽。”
戴晋人又问:“人的心巡游过无穷无尽的宇宙之后,返回到人世,可不可以说人世渺小到了似有似无?”
魏王说:“对。”
戴晋人紧跟着又问:“人世既然渺小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而魏国只是人世间的一个很小的地方,国都又是魏国之中很小的一块地方,大王又是国都中很小的一个形体,那么,相对于无穷无尽的宇宙而言,跟蜗牛右角上蛮氏国的国王又有什么分别呢?”
魏王说:“没有什么分别。”
说完这句话,魏王突然觉得征战和扩疆都是无聊之举,交兵争胜,所得不过蜗牛一角之地,实在没有多大意义。
照戴晋人的意思说来,国家征战不过是在一亩三分地上做的小孩游戏而已,与苍茫宇宙相比,渺小而不堪用,没有任何意义,照此说来,人生在世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人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想要一番作为,这固然不错,但同时却又失去了平常生活中的平常乐趣,所谓幸福的滋味也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幸福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人生终极理想,也不是某种特权。就像我们垂钓于江河,但见水波连连;躺身于绿野,望云彩之飘摇。幸福亦是如此,很多人以为香车宝马,美人锦食伴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抑或闲趣于江湖,抚琴弄箫,不亦快哉?这当然是美好而令人羡慕的好事,一如孟子说的“人之所欲”,但我们也看到,这种“欲”过于庞大,让人不易消化,他需要人们在追求这些东西的同时,放弃一些原本宝贵的东西,比如时间,比如爱好,比如简单的人际关系。当这些同样美好的事物逐渐被我们丢弃时候,我们还能体会到生活细微处的满足与快乐吗?没有这些小小的满足于快乐,幸福又从何而得?
牟宗三先生说,儒家的中心是追求大众的和谐,所以讲互帮互助,讲明理行道,讲“达己达人”,但是儒家也倡导一种个人的情趣,这种个人的情趣着重于人格的修养与完善,具体的说就是耐得住寂寞,懂得在平常中寻求不平常的人生意义。好比双手侵入凉水,依然能感受到潺潺溪流在指尖流动的美妙感觉。这与康德说的“知性”有异曲同工的意味。
在一个小镇上,有个年轻人,他想追求幸福,但是又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于是经人指引,找到了智者。当智者了解了年轻人的来意后,交给他一把盛满水的汤匙。年轻不明白智者的意思,便向他请教,智者并没说什么,只让这个年轻人拿着装满水的汤匙外出游走一回,路上看到有什么风景回来告诉智者就行。
年轻人端着汤勺边走边看,他经过热闹的集市,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欣赏到悦目的景色,还有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子。年轻人将这些景物一个不落地记在心底,下午,他回到了智者的家中。
年轻人滔滔不绝地向智者讲述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当他说完后,发现手中的汤匙早已滴水未剩。智者让他再去外面走一圈,这一次,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呵护汤匙,唯恐汤匙里的水流到外面,但是当他回来时,发现汤匙里的水虽然还在,但是却脑子里面却是一片空白空。这时候,智者对年轻人说道:“幸福就是你欣赏了美景的同时也守住了这匙中的水。”
智者的话令人发省,我们的美景在哪里,我们的水又是什么? 实际上,美景一如美酒佳肴,迤逦风光,每时每刻都在挑拨着我们无穷的欲望,而那汤匙里的水,就是我们内心的归宿。什么是归宿?牟宗三先生指出,主动的把握自己就是最好的归宿。儒家将这个归宿说成是“人之仁也”。一如颜回处陋室而不忘读书学礼,他乐在其中,心底享用着真正的快乐,所以他是幸福的。倘若我们能像颜回那样于生活点滴处发现怡然自得的美妙,那么幸福的身影就能被我们牢牢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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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车宝马:华丽的车子,珍贵的宝马。指考究的车骑。出自唐代韦应物的《长安道》一诗:“宝马横来下建章,香车却转避驰道。”
一亩三分地:清朝时,住在深宫里的皇帝,为了对农民生活有所了解,熟悉农时节令,显示其对农业生产的重视,便在中南海划出了一块土地,每年在这里“演试亲耕”,世代沿袭,他人不得改用,这块地恰好一亩三分,时日已久,后人便称其个人利益或个人势力范围为“一亩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