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的监狱,钥匙也握在我自己手里;
我却不能给自己自由,除非把钥匙交出去。
虽然一切都很顺利,阿粪却并没有多开心,因为他的钥匙还沉甸甸挂在他的心壁上。
除了日复一日团运粪球,阿乌还能做什么?
为了安抚他,阿粪不得不定期在洞壁上胡乱掘一下,留下一些施工的痕迹。
至于阿桑,她虽然仍不敢多看阿粪,更不开口说话,但当阿粪靠近她时,她已不再躲闪,一动不动伏着,很享受的样子。
阿粪乐于让她享受,不停抚弄她的头、足和身体,直到她忍不住低声呻吟,甚至流泪。
每到关键时刻,阿粪就会兴味索然,立即收手,转身就走,连笑都懒得。
他等着她开口求他,这是迟早的事。他也早已打算好了,一旦阿桑开口哀求,他就马上冷落她,他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即便真的到了那一天,又能怎样?还不是无聊?
他深刻体味到了一个道理:螂千万不能有洞穿世事的眼力,更不可有操控生活的手段。
可惜的是,他既不可能像阿乌那么痴呆,更不可能像阿桑那样丑贱。
没办法,是天才,就注定寂寞。
好在上帝不像阿乌,还能体谅阿粪的苦衷,给他造了一个花雯,并知道在他灰心透顶的时候,送到了他面前。
那天,阿粪本来是去找阿桑,走到中途,没了兴头,就推着粪球折向另一边,随意闲逛散心。
推了一段路,地面渐渐坎坷起来,他却没有丢掉粪球,因为很久没有爬坡上坎,有些技痒。颠颠簸簸,虽然累,却也畅快。
正行着,一只蚂蚱忽然横跃过来,他吃了一惊,一分神,乱了手脚,连粪球一起滚下一条土沟,昏头昏脑爬起来时,一眼看到了花雯!
花雯伏在不远处,静静望着远方。
黑宝石一般的忧伤,令阳光都沉默的冰凉。
也许是上帝深知阿粪的苛刻,所以才将花雯造得如此标准,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毫毛在尺寸、质地上有纤毫的不完美。
对!就是她!我一直在找、一直在等的就是她!我见过她!
阿粪心里狂赞:这才是真正的女螂,他在星空下遥望的时候,隐隐约约想望的,正是这样一颗黑宝石。
相形之下,阿粪自己顿时蜕变成了一个屎壳郎,一个比阿乌更痴呆、比阿桑更丑贱的屎壳郎。
不过这一身份巨变没有令他丝毫不快,相反,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傻、不够丑、不够贱。
花雯一动不动,他当然更不敢动,一直伏在土块中呆望着花雯。
这时就算上帝把太阳变成粪球,拿来诱惑他,直到饿死,他也决不会移开自己的目光,哪怕一瞬。
但可惜的是,太阳比粪球更不懂风情,竟丧心病狂暴晒起来。
花雯受不了热,叹口气,转身走了。
阿粪来不及抱怨太阳,悄悄跟在后面,绕过大大小小的乱石土块,来到一个土包旁边,有个新挖的洞穴,花雯钻了进去。
阿粪不敢走近,远远望了一会儿,牢记住洞穴的方位,茫茫然回去了。
回到家后,他犹然未醒,失魂落魄,竟在土壁上挖起洞来,曲折曲折,不知道挖了多长多深,直到阿乌摸进隧道找到他。
那天,他异常耐心,不但热情邀请阿乌一起在星光下漫步,甚至还和阿乌探讨起爱情来。虽然阿乌的理想十分庸俗,无非遇见一个女螂,住在一起,然后生儿育女。他也只是笑笑而已。
见他笑,阿乌更加手舞足蹈起来:“要是真有那样一天,我发誓,一定团一个比西瓜还大的粪球送给她!”
阿粪笑而不答,望着星空,他自有打算:一旦花雯接受了自己,他决定邀花雯一起飞上夜空,把漫天的星斗都送给花雯。
阿乌曾经问起过那些星星,他从来避而不谈,那是他的私藏。
“阿粪,你说那天的那个女螂还会不会出现?”阿乌问道。
阿粪知道阿乌看到的是女屎壳郎阿桑,不禁一乐:“你真的觉得她很美?”
“嘿嘿,我都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这么美的女螂——”阿乌害羞而兴奋。
“她见到你没有?”
“没有,我当时很害怕,就躲起来了。”
“如果我让你们在一起呢?”阿粪试探道。
“你见过她?!”阿乌急切道。
“没有——”阿粪矢口否认:“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小粪一丸。”
“真的?阿粪,你对我太好了!以前我还——我还——”
“什么?”
“我还以为你只会占我的便宜,现在我才明白自己错怪你了,阿粪,对不起——”阿乌自责道。
阿粪一震,但随口道:“嗨,日久见螂心嘛。以前我一直不愿意提,既然这样,就索性直说了吧——我之所以把重活儿累活儿都推给你,是想多留些机会给你,让你多练习练习,不然像你这么笨,女螂怎么可能喜欢你?”
“阿粪——”阿乌百感交集。
“算了算了,兄弟之间,这都是应该的。”阿粪岔开话题:“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个女螂,我们的计划就得调整调整了。”
“怎么调整?”
“我们的家勉强还能住,我看就暂时住着,扩建工程先放下。从明天开始,我就去找那个女螂,至于你呢,还是照旧团粪球,多储备一些,到时候用的着。不过,这件事肯定没那么容易,所以你一定不能着急。”阿粪侃侃道。
“一切都听你的!”阿乌不停点头。
计划令阿粪自己都热血沸腾,一幅皆大欢喜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阿乌和阿桑则在土坡上齐心协力推粪球,自己和花雯则在星空下比翼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