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这样一场魔术表演:
割下自己的心,擦掉血迹
然后把它变成鲜花
第二天清晨,精选了一个团得最圆最大的粪球,阿粪踏上了求爱之路。
一路上他都很小心,不让粪球有任何擦伤磕碰,可是到了那条土沟,他就开始犯难了:对蜣螂来说,推粪球上坡是家常便饭,下坡则大大违反了本性,何况那条土沟如此崎岖坎坷。
当然,他可以直接推下去,让粪球自己滚,却根本不能保证粪球不碎不裂。
没办法,只有一步一步往下挪。
看来痴心真的能创造奇迹,虽然千辛万苦,阿粪竟然安全到达了沟底,而且并不觉得有多累。
花雯昨天停留过的那个小土丘出现在眼前,他的心顿时噗嗤噗嗤跳起来,小心翼翼爬过去,辨认着花雯留下的印迹,鼓足勇气,伏在那想象中的印迹上,恍然间,像是伏在了云朵之上,飘飘悠悠,一阵阵发晕。
而那片泥土散发出的气息比任何粪球都更加消魂。
沉迷良久,他才依依不舍离开了那里。
望见花雯的洞口后,他更加难以自持,全身哆嗦起来。
洞口很安静,洞内黑幽幽,什么都看不见。
他推着粪球在离那洞口不远不近处踱来踱去,边踱边偷眼观察,还得尽力装出偶然经过的样子。
来来回回十几遭,都毫无动静,他才想起:除了团运粪球,蜣螂白天一般都不会出动,而像花雯这样尊贵,当然不可能自己去团运粪球。
那么她的食物从何而来呢?难道有谁帮她运送?阿粪不敢往下想。
再等等,再等等——
这一等,便等到了中午,等得阿粪腿脚酸软,饥肠辘辘。
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忽然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猛撞一下,随即滚翻开去,爬起身,回眼一看,顿时呆住了:是花雯!
花雯前足搭住粪球,似笑非笑,俯视着阿粪。
阿粪张皇失措,除了傻愣愣地看,再做不出其他更优美的动作: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难道是她撞的我?她为什么要撞我呢?她真的太太太完美了!她真强健啊!她在看我!天啊,她还在看我!她在笑?对,她在笑!在朝我笑!是在朝我笑!我怎么办?怎么办……
“瘦皮虫,你看什么看!”花雯忽然厉声喝问,声音犹如流星撞碎在冰面上。
“我——”阿粪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被团进粪球吃光了。
“你什么你?是我踢的,怎么样?不服气?”又有四颗流星撞碎。
“我——”
“你个口吃瘦皮虫,粪球归我了,你张着嘴干什么,想咬我?”
“——”阿粪赶忙合住嘴,不住摇头。
“你个癞头口吃瘦皮虫,不想咬你就快给我滚!”
“——”阿粪被流星砸得满眼是坑。
“还不滚!”
一颗巨大的流星,外加花雯完美后腿重重一踢,一道尘土,阿粪飞躲回土沟里。
回头偷望,见花雯推着粪球回洞去了,姿态竟是那样高贵,仿佛盲公主在胖宫女的引领下缓步回宫。
惊魂之余,阿粪感到自己化成粪球泡进了蜜里,刚才电闪雷鸣、陨石飞落的一幕让他看到了花雯性格中火热干练的一面,细细回味起来让他更加目眩神迷。
回去后很久,他背上被花雯踢中的两个部位仍然麻丝丝、凉悠悠的,缠绵不已的微痛令他如痴如醉。
一见阿乌推着粪球回来,他立即叫道:“阿乌!了不得了!太了不得了!”
“怎么了?!”阿乌吓了一跳。
“没办法说,真的没办法说,实在没办法说——”他必须连声感叹,才能稍稍缓解过于激动的情绪。
“你找到她了?”阿乌也激动起来。
“谁?”他猛然惊醒。
“她呀。”阿乌满眼期望。
“哦,没有。”他彻底冷静下来。
“那你——”阿乌差点哭起来。
“我是说,为了给你找那个女螂,我今天可是吃尽了苦头,到现在后背还在痛——”
“哦——”阿乌没精打采缩到一边。
“不过,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忙安慰道。
“哦——”
“你不相信我?”
“没有,可是——”阿乌抬起无辜的双眼。
“放心吧,我已经找到线索了。”
“什么线索?”
“这个嘛——我发现了她的粪便。”他急中生智。
“在哪里?”阿乌眼睛又亮起来。
“就在大坡那边一个土沟下面、绕过一个大树根、往前走很远很远,钻进一条深谷,向右岔进去很远很远,左拐,有一个小土坡,我就是在土坡后面很远很远的一块石头上发现的,粪便还是新鲜的——”他漫天说起来。
“真的是新鲜的?!那她一定在附近!我明天和你一起去!”阿乌大喜。
“阿乌,你忘了我们的协议?就算你找到她,她见到你这个样子,不掉头逃跑才怪。”
“为什么?”
“你一定要记住:女螂们喜欢一个男螂的标准只有三个,一是机灵,二是聪明,三是智慧。我倒不怕,可是你呢?”
“我——”阿乌泻了气。
“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能完全符合这三点的男螂毕竟很少,实在找不到,女螂们也就只好降低要求,用第四条标准来选男螂——”
“第四条是什么?”
“粪球的数量。你想,她们既然在心灵上得不到满足,那当然得要求物质上的保障了。”
“那我明天还是继续团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