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到底身后有多少故事呢?是否也和我一样带着满身风雨和伤痛戴上了快乐的面罩过着日子呢?可是,他会更辛苦吧!至少我的情绪是外放着的,我会发泄出来;而他,是始终压抑着,不让情绪宣泄出来……
“你想知道?”突兀一声询问打断了我所有对东方豪的猜测。抬眸就见他双狭长的眼睛已经睁开。
“你想说吗?”我反问一句。只有自己愿意诉说了我才会想知道,我从不逼迫任何人去说自己不愿意说的话。即使我知道,只要我回答一声‘想’,这个男生会毫不保留的都告诉了我。
“我从不曾像任何人说过。特别是对方是一个老师。”似乎还在介怀我刚刚和他强调的身份立场问题,东方豪语气间有丝讥肖。
微微一叹,我回:“说出来,你才不会压抑得太辛苦。”我只是纯粹地想让他将一切发泄一下而已,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今晚别当我的老师可以吗?”东方豪眸中流光一闪,道:“像朋友一样,一人说一次。”
“你想知道我什么?”
“你愿意说什么?”将问题丢还给我,东方豪相当具有商人的潜质,很奸诈。
可是,他似乎不知道眼前的我,也非常具有商人的潜质。我笑了笑,道:“成交,我会说出我的一个很大很大的过去的秘密来和你交换的。”
嘴角微微勾起,东方豪声音清冷的传来,眼光沉寂得不起一丝波澜:“我父亲在我10岁的时候去世了。我母亲带着我改嫁,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当续弦。我的继父也有一个儿子,大我五岁。我吃穿不愁,他又供养我读书,其实我就不该再奢求什么了不是吗?
妈妈嫁入这个家之前对我说‘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也要替我想想改嫁续弦的人这种尴尬的身份立场。’其实,才10岁的我知道什么身份立场?我只知道,妈妈嫁过去后就不像以前那么疼我爱我了。她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讨好新丈夫和他儿子身上。我印象很深的一次,是继父从香港带回来了两个不一样的最新型的玩具分别给了哥哥和我。
哥哥很霸道全部都抢走了,继父只是笑呵呵地说‘豪儿,哥哥玩腻了就都不要了,到时候全都给你。’我哭着向妈妈要,妈妈对我说‘豪儿,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和立场,你不是他亲生的,他养你就已经是很大的功劳了。’就这样,我的童年所有吃的玩的都是哥哥用完了给我。我渐渐明白了,我在这个家的身份是个寄宿者,我所处的立场必须权衡着妈妈的立场而活。
刚开始,我很努力地学习考试永远争取第一名,为的不过是在这个家能多得到点关注。可是,当我拿着那张满分的试卷回去时,妈妈和继父夸了一句‘豪儿真棒’。而哥哥只不过取得了勉强及格的分数,妈妈和继父却拿着试卷开心地说‘太棒了,比上次进步了。想要什么,爸爸妈妈奖励给你。’我默默收起了自己的试卷回房间。外面是他们欢声笑语庆祝声,和我隔绝了。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了,无论我多努力都不会得到关注的。
15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和哥哥打架。他将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个怀表给砸坏了,我什么都能忍,可是这个怀表是我亲身父亲留给我的惟一一个纪念。我当时就疯了一样和哥哥打了一架。可是,哥哥20岁我15岁,那场架最后我还是输了。
我身上到处是伤痕,哥哥脸上挂了点彩。继父回来后不由分说就甩了我两个耳光大骂‘你以为你是谁?想想你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竟然打我儿子。’我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呢?我妈妈也顾着给哥哥看伤势,却不知自己的儿子伤得比他重好几倍。”
东方豪嘴角轻扯,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道:“我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我再也不曾发脾气也不让自己因情绪失控而做出了违背自己身份立场的事情。在这个家,我不再奢求什么,他们供我吃穿供我读书已是很大的恩惠了。你说是吗?我应该感恩的,不应该还去渴望那些不属于我的关注和爱。”
淡淡的,清清冷冷的诉说声没有起伏情绪波动,东方豪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般,眼光始终沉寂着……
我的喉咙有种被铅铁压住了的哽咽疼痛着,我的心被这清冷淡漠的诉说声紧紧揪住,疼得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刚一提到‘立场身份’时,东方豪反应如此过度。我在无意间竟深深地伤了他,被自己在乎的人如此刺痛,也难怪他会受不了突然反抗。不自觉的,我的手轻轻覆盖上了那双温热的手……
“对不起!”再一次深深地道歉,我为刚刚自己无意间刺伤对方的话语道歉,也为自己竟然狠心地挖出了他这样伤痛的过往道歉。
感觉到那双手微微一颤,东方豪垂眸看着我的手,嘴角轻轻一勾,抽出了一只手覆盖在我手上:“别道歉,你是无心也是好意,我知道的。”
心再次深深一揪,如此体贴如此懂事的孩子,她的家人怎能不好好珍惜?苏亦宏也有伤痛,可他至少有人爱着疼着……可眼前的东方豪,这个平时坚强理智情感不外露的男孩竟隐藏了如此深痛的过往,让人心疼得想拥他入怀好好疼惜。
一滴泪,自我眼中掉落,滴在了东方豪覆盖在我手上的手……
“别哭,都过去了……”本该是我安慰他的,反而现在变成了他安慰我:“我现在过得挺好的,遇上了093这班疯子,大家都真心对待,挺好的。”
我胡乱地点点头,抬手拭去了泪水,道:“没错,093就是一个大家庭。有兄弟姐妹,而我就是你们的家长。”